农门老太太

    摊主手脚麻利地做好两碗面，蛋花面很香，翠绿的葱花点缀在面汤上格外惹人流口水。叶八妹将钱递给摊主，招手喊冬兰过去，娘俩一人捧着一碗面蹲在自行车旁边，‘呼噜噜’地吃面。

    叶八妹伸手从下巴处将小白龙提溜到碗沿，夹了一根面条到他嘴边，小白龙闻着味张开嘴将面条吸进嘴里。面条很长很烫，他要抖索着下巴才能将整根面条全部吸进嘴里。

    吃完一根，他用尾巴蹭了蹭叶八妹的大拇指，随后张开嘴巴，扭头面向叶八妹。叶八妹又夹了一根面条到他的嘴里，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面条。

    吃了十几根后，小白龙转身爬到叶八妹手臂上，伸长爪子摸了摸嘴角，然后拍了拍肚子示意他吃饱了。

    叶八妹想将他放回暗袋里，但是小白龙不太愿意，他钻出叶八妹的手心，顺着她的手臂爬到她的肩膀上，爪子拉着叶八妹的帽子，打着呼噜趴在她的脖子上睡觉。

    叶八妹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胡作非为。

    她拿起碗，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条夹进嘴里，就着面条喝了一口汤，细细咀嚼。面条煮得有点软，汤里放多了盐有点咸，总的来说不怎么好吃。

    她看向冬兰，此刻冬兰在喝面汤，喝一口面汤舔一下嘴唇，沉迷在蛋花汤的美味中无法自拔。

    冬兰吃完面，扭头瞥向叶八妹，看她也吃完，连忙上前接过叶八妹的碗，转身将碗还给摊主。

    此时徐水镇开始热闹起来，路的两边摆满了小摊贩，买东西的人提着篮子从各个角落走出来。

    叶八妹站起来，拍了拍发麻的大腿，问冬兰：“以前卖过东西吗？”

    冬兰摇头。叶八妹指向那些拿着篮子的人，小声道：“跟我学。”

    她走出摊位，走到几个拿起篮子的老大妈旁边，扬起笑脸问：“老姐姐，要不要来点酸辣菜，冬天冷飕飕的，弄点酸辣菜做汤不，吃了酸辣汤身子暖和。”

    几个老大妈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跟着她回到摊位前。叶八妹将两个木桶上面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酸辣菜。

    “我们家有酸辣白菜，酸辣芥菜和酸辣冬萝卜，你们先尝一尝？”

    她给冬兰使眼色，冬兰见状拿出几双筷子，夹了一筷子酸辣白菜给几个老大妈尝。几个老大妈每人尝了一口酸辣白菜，吃完后均露出满意的表情。

    其中有一个穿绿色袄子的老大妈问道：“多少钱一斤？”

    冬兰搓着手看向叶八妹，等叶八妹点了点头，她才道：“三分钱一斤。”

    老大妈皱眉：“这么贵，那边的青菜才一分钱一斤，你家的也是青菜，也贵太多了，能不能少点，两分钱卖吗？”

    老大妈指向左手边的第四个摊位，那个摊位上在卖白菜心和芥菜心。

    冬兰为难地看着老大妈，她嘴笨，不会还价。

    叶八妹上前几步，凑到老大妈面前道：“老姐姐，这酸辣白菜您也尝过了，相比于别家的酸辣白菜，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老大妈想了想道：“你们家的香点，味道不太一样，好吃。”

    叶八妹夹起一块酸辣白菜送到老大妈嘴边，等她张开嘴巴吃下才道：“您再仔细尝一尝，看看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老大妈细细咀嚼，咽下后露出疑惑的神色：“越吃越香，好像吃到了肉味，你往里边搁肉了？”

    叶八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大妈吃到的肉味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肉，是河蟹壳。河蟹味鲜，用辣椒、姜葱蒜炒过后更是味道独特，带有微妙的肉香味。

    老大妈见叶八妹只是点头、摇头不说话，顿时就急了：“你倒是说话啊，放没放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叶八妹笑了笑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则是不能说。里边的调料都是祖传的配方，都传了好几代了，这一说出来，凭着几位姐姐的智慧，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学会了。等你们学会了，我这祖传配方，不就······”

    听叶八妹说了祖传秘方，又见她说的实诚，几个老大妈顿时笑作一团，纷纷道：“行，那就不问了，省得抢了你家祖传的配方。”

    另一个穿红色袄子的老大妈问：“真三分钱一斤，一厘都不能少？”

    叶八妹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几位姐姐哟，我们家的菜用料足足的，少一厘都要亏本了。”

    几个老大妈小声嘀咕了一会，穿红色衣服的老大妈问：“都一样价钱吗？我们能不能尝一尝酸辣芥菜和酸辣冬萝卜？”

    叶八妹爽快道：“一样价，都能尝，冬兰，快给几位伯娘夹菜。”

    冬兰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给几个老大妈送上酸辣菜，几个老大妈一边品尝酸辣菜一边夸道：“老姐妹，你这媳妇勤奋肯干闷葫芦，是个好媳妇。”

    农村人都不喜欢长舌妇，像冬兰这种只会闷头干活，不会多嘴嚼舌，又听婆婆话的媳妇最受欢迎了。

    叶八妹赞同地点了点头，接话道：“我这媳妇确实好。”

    冬兰红了脸颊，低下头拉扯着衣服下摆。

    尝过几样酸辣菜后，几个老大妈决定买几斤回家做汤。

    第13章 戳破谎言

    老大妈一伙有六个人，有人买了十来斤酸辣白菜，有人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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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斤酸辣芥菜，有人买了四五斤酸辣萝卜。

    别看她们买的多，其实不过是一两顿的量而已，普遍家庭都没分家，人口众多，几斤或者十来斤的菜，一两顿也就吃完了。

    称好菜收完钱，叶八妹笑眯眯问冬兰：“学会没有？”

    她指的是学会怎么卖菜没有，之前说好了的，以后由冬兰负责制作酸辣菜和卖酸辣菜，卖菜的手艺，她越早学会越好。

    冬兰小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叶八妹道：“娘，我试一试。”

    说着，她鼓起勇气走到路中心，堵在几位小媳妇的面前问别人要不要买酸辣菜，因为她长得老实，又有礼貌，还真让她拉回来两个小媳妇。

    成功的喜悦让她消除了紧张感，说话越来越利索，卖菜也卖得越来越起劲。

    娘俩一个负责拉/客，一个称菜收钱，仅用两个多小时候就将所有的酸辣菜都卖完了。

    临近十点半，叶八妹和冬兰沉默地在一个摊位前站着，周围站着很多和她们一样神色严肃的妇/女。

    这是一个卖猪肉的摊位，摊主在每个虚日的十点半开始摆摊，最多卖半个小时就会将带来的猪肉全部卖完。

    等在这里的人都想买猪肉，至于谁能买到，谁不能买到，就得看各位的速度够不够快，下手抢猪肉够不够利索了。

    十点半，摊主骑着自行车到达，见到摊主来了，所有人一窝蜂似的围了过去，将摊主围在人群中间。

    冬兰挡在叶八妹面前，推开挤过来的人，扭头对叶八妹道：“娘，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抢。”

    叶八妹不同意，一个人只有一双手，两个人有两双手，两个人抢肯定比一个人抢有胜算。

    “人太多了，你抢不过他们。”

    冬兰什么事都可以听叶八妹的，唯独这件事她不听，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叶八妹：“娘听话，我答应了大伯和六壮要照顾好你。等肉一放下来大家都疯了，抢起来没分寸，我不放心您。”

    冬兰很犟，不管叶八妹怎么保证，她就是不松口，最后，叶八妹只好让步，保证她就站在人群后面，不上去抢。

    得了叶八妹的保证，冬兰快速融进人群，随着摊主将猪肉拉出来，人群发出‘哇’的一声，摊位前的人开始疯抢，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头和白花花的双手。

    不过十来分钟，冬兰一手提着一个大猪头，一手提着一把猪杂挤了出来。她眉眼带笑，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收获。

    叶八妹看到她出来，快步走过去，看了看猪头又看了看猪杂，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没事吧，没被踩到吧？”

    冬兰笑眯了眼，点了点手上的猪头和猪杂道：“没事，娘我先去排队，你准备好钱。”

    抢猪肉的规矩是先抢猪肉再排队付钱，抢到了的人就排队给钱，没抢到的只能遗憾离开。虽然人多手杂，但是摊主并不担心有人抢了猪肉不给钱。

    因为在人们抢猪肉的过程中，摊主一直关注着摊位的情况，谁拿了，谁没拿，他心中有数。

    要是有人拿了肉想要藏着不给钱，那很抱歉，摊主会上那个人家收钱。

    杀猪的人普遍长得人高马大，戾气重，一般人不敢得罪。

    叶八妹哎了一声，揣紧钱袋跟上冬兰去排队，队伍很长，从第一个人往下数，足足有一百来人。

    叶八妹和冬兰排在中间位置，轮到她俩的时候，摊主头也没抬问：“拿了什么？”

    冬兰依次举起手上的东西：“一个猪头和一副猪杂。”

    摊主抬头看了一眼，确认冬兰没有糊弄他才道：“猪头肉五毛钱一斤，猪杂三毛钱一斤，拿上来过称。”

    闻言，冬兰将猪头和猪杂放到砧板上，摊主站起来先拿起猪头肉，颠了颠重量后将猪肉放到称上面，然后放猪杂。

    摊主放下称，伸手往围裙上抹了抹道：“猪头十五斤，猪杂十三斤。”

    说完，他直直地看向叶八妹，凭他多年做生意的经验，在叶八妹和冬兰之间，叶八妹显然是付钱的那个。

    叶八妹听了摊主的话后快速进行心算，她虽然不识字，但是几十年前上过心算扫盲班，在心算领域极有天分，不管是加减乘数都可以快速算出来。

    摊主报出重量不久，叶八妹立刻道：“猪头肉五毛钱一斤，十五斤就是七块五；猪杂三毛钱一斤，十三斤就是三块九。”

    她望向摊主：“我没算错吧？”

    这时候摊主还没算出来，他扫了叶八妹一眼，嘴巴动了动，加快默算的速度，算了几遍，确定叶八妹算得没错便道：“老太太算术可以啊，没错，猪头肉七块五，猪杂三块九，一共是十一块四。”

    叶八妹掏出一张五块，十几张一块和五毛递给摊主，这些钱是从家里带来的，她一共带了二十块。

    摊主接过钱数了数，数完后从口袋拿出一毛钱递给叶八妹：“可以了，下一个。”

    冬兰拿回猪头和猪杂，跟在叶八妹身后走出人群。

    娘俩拿着东西回到自家摊位上，冬兰将猪头和猪杂逐一放到两个木桶里，放完后向旁边摊主借水洗了洗手道：“娘，咱们还要买什么不？”

    叶八妹拧起眉头，不算今天卖菜赚来的钱，她口袋里还剩下八块一，这点钱能买不少东西，但是想到十几孙子来年的学费，这点钱就有点不够看了。

    她想了想道：“去买几个包子吧，咱们去一中看看国民他们。”

    家里的十几个孙子都在徐水镇一中读书，徐水镇一中涵盖小学、初中和高中，她倒数第二小的孙子今年八岁，正在读一年级，最大的孙子今年十八岁，正在读高二。

    冬兰也想自家的两个儿子了，故而点了点头道：“娘，那咱们走吧。”

    叶八妹嗯了一声，被冬兰扶着坐上自行车后座。冬兰骑上自行车，载着叶八妹骑向一中的方向，路过包子铺的时候买了十来个包子。

    骑了十几分钟到达一中，冬兰没停车，一路载着叶八妹进入校园内，此时临近中午十二点，全部学生已经放学。

    家里的孙子住在同一间宿舍，到达他们宿舍门口，冬兰停下自行车，扶下叶八妹道：“娘，国民他们就住这间宿舍，您进去找他们吧，我在这里看车。”

    学校人来人往，虽然自行车可以用锁锁好，可是买来的猪头肉和猪杂却不好提进学生宿舍。

    叶八妹点了点头，从木桶里拿出包子，拿出一个转身塞进冬兰嘴里：“这是奖励。”

    冬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八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后，眼眶微红，心想：她婆婆真好，不苛责她们不说，还对她们特别好。

    叶八妹一门心思全在几个孙子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冬兰感情上的起伏，她快步走进宿舍，依着印象走到几个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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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位，远远看见他们围在一起吃午饭。

    也是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叶国民的身后，朝几个看见她的是孙子嘘了一声，然后目光往下扫，看向他们的饭盒。

    几个孙子一人一个铁质饭盒，饭盒上装着稀糊糊的粥水，粥水多米粒少，还有两个饭盒上装着菜，一个装着菜干汤，

    所谓的菜干汤就是水太多、菜太少，以至于好好的蒸菜干变成了菜干汤。

    另一个饭盒上装着黑黢黢的酱油，酱油学校有得买，两毛钱一勺。一般的学生一个星期买两勺酱油，然后自己加盐加水，加工成另一种酱油。

    叶国民一个星期找她要一块钱，她一直以为自家孙子们的伙食会不错，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这样的，怪不得一到周末回家，孙子们饿得个个面黄肌瘦，活像天天吃不饱饭似的。

    她以前问过老大叶国民零钱够不够，他每次都说够了，不需要多给。她信任自己的孙子，所以从来不去怀疑他们的钱够不够花。

    可是现在看到他们吃的东西，她知道叶国民骗了她，她给的钱根本就不够他们好好吃饭。

    她上前拍了拍叶国民的肩膀，叶国民咽下一口饭，一巴掌扫开她的手道：“别闹，吃饭呢。”

    叶国民对面的几个孙子捂起嘴巴偷笑，他见情况不对，以为是老师来了，赶紧扭头看向背后，谁知道来人不是来查宿舍的老师而是自家奶奶，惊讶得掉了手上的筷子。

    “奶奶，您怎么来了？”

    叶八妹将手上的包子放到他们中间，摸了摸叶国民的脑袋道：“不止我来了，你六婶也来了，她在门口。”

    听到东兰也来了，冬兰的两个儿子哇一声下床，快速穿上鞋子跑出门口。

    叶八妹看着他们活泼的样子，想笑，只是笑不出来。她板起脸，语气严肃问叶国民：“国民，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叶国民张了张嘴，低下头心虚道：“不是，平时吃得特别好，就是今天赶时间，所以差了点。”

    叶八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加重语气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