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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所谓屯田,简单来说,就是鼓励百姓与兵将开垦未耕种的荒田,分为军屯,民屯,时而还有商屯。

    军屯,即戍边将士在无战事,单纯防守时,分一部分人来进行农作,缓解户部压力。

    而民屯,则需要朝廷组织流民,囚犯,或者平民去开垦荒田;亦或将人从人多地少的地方,转移去地广人稀的地方进行耕作。

    这种分地组织,或大规模迁移,需要朝廷花费许多心力,其中涉及问题不计其数,譬如新民的安置,迁移会否造成原生产力下降,官民矛盾等等。

    因此若无魄力,无恒心,反会造成重重弊端。

    景元年间的屯田,因六部之间协作问题,地方监察不力,地方官府压榨,以及岭南等地连年的天灾,利弊两抵,算无功也无过。

    但永济年间的屯田不一样。

    这个新的屯田制度,其实是柳朝明与沈奚合力亲手制定,朱昱深大力推行的,非但将新民的安置细化,还最大程度避免了对原富庶之地,商民利益的伤害。颁布的三年来,可谓效果显著,不仅保证了边疆驻地军饷的供给,还为朝廷增收近一倍税粮,短短三年,就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问题。

    苏晋与柳昀青樾共事多年,太清楚他们对待公务的态度,果决、有魄力、持之以恒,不做好不罢休,新的屯田制既是他二人拟定的,不大可能出大篓子的。

    想到这里,满腹疑窦丛生。

    “朝廷颁了新政后,好像是去年,姚县令突然拿着朝廷的公文来咱们这儿,非说这里的桑田是朝廷的,要咱们日后……把赚来的银钱,分给官府八成。”

    苏晋一愣,看向晁清:“有这回事?”

    可不等晁清答,她一下又明白过来了。

    屯田制下,朝廷分给军民开垦的荒地是属于官府的,收获的粮食与官府五五分成,这其实无可厚非。

    但翠微镇的情况特殊,他们耕种的桑田,原本一片无主的荒林,伐了木来种桑养蚕,但说到底,这片无主的田,究竟算谁的?算翠微镇镇民的,还是官府的?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一个人捡到了一只小鸡,辛辛苦苦把它养大,它长大后十分争气,一天下十个蛋,让他发了大财。这时候,朝廷忽然颁布了一道政策,命官府给贫户新民每人分一只鸡,鸡一天下两个蛋,民一个,朝廷一个,既造福民生,又为朝廷增收。

    于是当地的官府就拿着这道政策找这个人来了,说你这只鸡既然是捡来的,就是属于朝廷的,应该依照政策,应该把鸡蛋分给朝廷一半,另外,因为你这只鸡是异品,下得蛋太多,所以我们官府要拿八个,你只能留两个。

    说白了,这就是钻新政的空子。

    苏晋问:“你们自种桑田来,可有短过朝廷的税?”

    “没有,从来没有。”吴叟道。

    “交了多少年?超过十五年了吗?”

    吴叟掰着手指头数,半晌,一拍脑袋:“记不大清了,这事都是江老爷操心的,要问过他。”又道,“其实之前姚县令已来找过几回了,每回都气势汹汹,朝廷的事咱们都不太懂,也不知是不是当真违反了新政,苏公子,您不知道,年关刚过那会儿,姚县令就来过一趟,说过阵子,他与府尹大人要跟着钦差大人一齐进京拜见什么国公爷与首辅大人,让咱们紧着在三月前,将新政这三年短官府的银钱的还了,可咱们就算凑,哪凑得出三年的银子呢?”

    三月前?可今日已是二月初十了。

    难怪这姓姚的县令无论如何都要将江旧同带走,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晁清看着苏晋,有些担忧:“苏榭,你想管此事?”

    他没告诉她,其实去年中这事一闹出来,他就给京里写过信,谁知石沉大海。

    苏晋知道自己不宜管太多,可这翠微镇上的镇民,到底是受阿翁与她的牵连才下了翠微山,几年苦日子熬过来,好不容易出了头,竟然遇到这样狼心狗肺的官府。

    她是做过御史,做过刑部尚书的人,眼中容不下这样的砂子。

    一旁的吴叟也劝:“苏公子,咱们是信得过您,才与您说一说,并没有请您帮忙的意思。再说您一个书生,能帮得上什么呢?若惹急了姚县令,牵连了您才是罪过。您是不知,姚县令顶头上那位,当真是京里的大官,听说就连咱们锦州府的府尹进京了,也只有万幸才能见上一面,惹不起的。”

    覃照林问:“公子,咋说?”

    苏晋看他一脸“是在这儿揍人还是上京里揍人去”的模样,沉吟一番,坐下来:“让我想个辙。”

    朱南羡在梳香与云熙的宅院外等了一整日都没瞧见人,一直到日头偏西,才见江玥儿带着几个江家的下人找来。

    “南公子,您怎么在这儿?”江玥儿问,又道,“南公子,出事了。”

    朱南羡没答她头一句话,只问:“什么事?”

    江玥儿将今早的事端一五一十道来,然后说:“晁先生与那位苏公子说会帮忙想法子,可这姚县令已不是头一回找阿爹麻烦了,玥儿实在有些担心。”

    她抬起头,目色盈盈地看着朱南羡:“南公子,您能带玥儿去县衙见阿爹一面吗?”

    第224章 二二四章

    朱南羡听说麟儿与梳香被官府带走,心中不是不急的, 但再一想, 他们不过是因孩童失踪的缘故被带去问几句话,自己这便找去, 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罢,再等一日。

    于是回了江玥儿一句:“你找旁人陪你吧。”径自回江宅了。

    身上沾了野猪与山泥的腥味, 打水洗净, 夜里枕着小木牌睡去。木牌上镂空刻了个雨字,是仿着苏晋那方玉佩雕的, 他手艺差劲,三年来刻废了许多个,只有这个勉强能看。

    隔日醒来,又把行囊整理了一次。

    苏晋在宁州服刑三年, 已准允探视了。朱南羡原打算这两日就动身前往宁州的, 意外与麟儿重逢, 不得不从长计议。

    他其实一点都不缺银子,当年柳昀送他离宫,帮他把这些年十三王府与南昌府的私财提了出来, 来江家做护院, 一来是为了掩藏身份,二来想到日后要换一种活法, 总不能没有谋生的本事。

    这一思量便从天明思量到天暮, 日头西沉, 斜阳在檐下淬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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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辆马车一路寻着他的踪迹,赶至他方才藏身的矮墙边。

    暮色拂眼,那头刀光剑影缭乱,苏晋瞧不太清,问:“照林,怎么样?”

    覃照林看了一会儿,道:“应该能成,就是——”

    就是觉得那个蒙着脸,拿刀架在姚县令脖子上的身法有点儿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他顿了顿,没将后半截话说出来。

    苏晋点头,低声吩咐江家几名护院:“你们赶头一辆马车,救下江老爷,虎子爹与三个娃娃就走,照林为你们掩护。”又对田叔道,“等照林走了,我们去接南护院、云熙与阿香姑娘,赶车的时候不要停,接人的时候慢下一些便可,以免被追上。”

    暮色来得快,一下洇开一大片,别院外挂着几盏灯笼,不足以照亮。

    朱南羡心道事不宜迟,刚要下刀,不妨一辆马车忽然自矮墙后疾驰而来,车上跳下几个与他一样蒙着脸的,其中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径自朝守着江旧同的衙差冲去,抬手一拎就抡倒一个,与此同时,另几人也跟上来,在壮汉的掩护下,先将几个孩子抢上马车。

    朱南羡看着这汉子,觉得眼熟,正待仔细去瞧,忽听街巷一个岔口,有人叫喊道:“什么人——”

    竟是府尹大人到了。

    遥遥一片火色行来,苏晋一看,竟有几十名官兵。

    那头覃照林已与江家几个护院把江旧同等人抢上马车了,挥鞭之声一起,苏晋再不迟疑,当下道:“田叔!”

    田叔应道:“好!”驾着马车从暮色里冲出来,唤了声:“南护院!”

    朱南羡会意,也顾不上姚有材,一挥刀杀退一干衙差,顷刻带着云熙与梳香冲过去。

    身后燃起烈烈火光与动天的喊杀声,更远处有千桃万梨琳琅,有花朝春夜,水岸两头对歌儿的悠长小调,但他只顾得上身边这个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家人。

    马车没停,只是放慢速度。

    他一边让梳香上马车,一边抱起麟儿往车上公子手里递。

    时间紧迫,交错的一瞬,两人都在说话。

    朱南羡道:“你们先走,我断后,一定要保护好——”

    苏晋道:“我们会把车赶到阜南水案,那里热闹,他们不敢——”

    可话没说话,两人都戛然止住。

    明月一下探出云头,洒下清淡的晖,恰恰跌落在他的眼,也跌落在她的眼,可马车却没停,越走越快,往前疾奔。

    第225章 二二五章

    前方是暮色, 是长街, 是千花灼眼,水上浮灯的花朝夜。

    后面是追兵, 是喊杀, 是刀光剑影和他。

    马车疾行,苏晋茫然地坐着,脑中空空只余永济元年十二月的沉朽宫楼,骨里埋雪,心头坠火, 她想回头望, 又觉不够,只手攀住车辕,没头没尾交代一句:“走, 千万别停。”纵身就往下跳。

    朱南羡一时间也忘了该与追兵们周旋,见马车远去,拼了命地追,追到一半,却见一个身影自车上跳下,摔在道旁打了两个滚,顾不上疼,兀自爬起来, 朝他奔来。

    真的是他。

    离朱南羡还有十步, 苏晋顿住脚。

    饶是他蒙着面, 那身姿她不会忘, 那双眼她也不会忘,眸中有湖光山色,她的日月星光。

    此时重逢,方知已一别经年。

    可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相隔不是生死天堑,漫漫岁月亦能在刻骨相思中化作细水流长。

    苏晋张了张口,想唤他,还没发出声音,眼眶一热,一滴泪就落下来。

    她又想笑,原来这便叫作欲语泪先流。

    “把这二人通通抓起来!”那头,胡县令与府尹都不依不饶。

    朱南羡这才想起还有追兵,先苏晋一步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去身后,手中刀提挽纵劈,杀退几个衙差,又回头看她,目色灼灼:“你先走,我帮你挡着。”

    可苏晋听得这一句“先走”,整个人微微一颤,另一只手也扶上他的手臂,握牢,然后抿紧唇,摇了摇头。

    朱南羡一愣,她这副样子,就像要任着性,赖定他似的。

    却从她清透的目光中读了个透彻明白。

    她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他“死而复生”,她害怕再一走,他就消失了,她要上哪里去找?

    朱南羡一下笑了,点了点头,温声应了句:“好,那你跟着我。”

    衙差们已围了上来,巷口的路被堵了,再要从那里逃是不成了。

    敌众我寡,唯有一击制胜。

    朱南羡四下望去,他是统过三军,坐镇过天下的人,不过几十个没章法的小喽啰,还难不倒他。

    拦腰将苏晋贴身一抱,刀尖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衙差直指而去,得到眼前了,手腕一个翻转,刀锋朝上,刀背向下,狠狠在衙差肩上一打。

    衙差吃疼,弓下身去,朱南羡足尖在地上一点,借势踩上衙差的背,他的平衡力极好,如法炮制或借肩头,或蹬背腰,一路凌空踩着往来路而去。

    众衙差被他这一通阵仗闹得不明所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蒙着脸的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在打他们府尹大人的主意。

    “保护张大人!”

    暮夜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然而太晚了,朱南羡的身形已然掠到了张正采身边,长刀架在他脖子边,朝马车抬了抬下颌,吩咐:“卸匹马给我。”

    刀锋冰凉,尖头一点已刺入肌理,温热的血滑下来。

    张正采连发怒都顾不上了,双腿哆嗦着吩咐:“还、还不快给大侠备马!”

    马匹很快备好,朱南羡抱着苏晋跃上马,同时收了刀,腾出一只手揪住张正采的衣领,要把他往马下拖。

    十余名离得近衙差一看,这还得了?当即挥刀上来拦。

    朱南羡在马上俯身,将手里揪着的人往他们身上一扔,打退一干人。

    又握住另一人的手腕往下一折,夺了他手里的刀,刀抛至左手,横刃一挥,另一干人也被打退。

    花朝夜,人们都去了城中阜南水岸。

    马已疾驰起来,这一处街巷寂静,只有几株探出墙头的红樱枝开得热闹。

    朱南羡将夺来的刀递给苏晋,回头看了看,竟有五六匹快马追来。

    张正采与姚有材想必是横行乡里惯了,受了这等窝囊气,双目都气出了血丝,恨不能将他追回来大卸八块。

    就凭这群废物?

    朱南羡对苏晋道:“刀给我。”

    手里的缰绳一头系在刀上,另一头打个结,抛向探出墙头的花枝,任马往前奔驰,感觉到花枝崩到极限了,将手里的刀一松。

    长刀借着花枝回扯的力道,飞快回弹。

    追来几人没弄清状况,看着一柄刀凌空向他们斩来,还以为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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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马躲避。

    樱枝巨晃摇落一阵湘妃色的花雨,柔软的瓣借着风散落在苏晋的身侧眼前。

    朱南羡见官差已被他远远甩下,却并不减缓速度,纵马穿过这场花雨,出了窄巷,来到水岸前,高喊一声:“船家!”

    随即抱着苏晋下了马,在岸旁一跃,跳上一只窄身蓬船,扔了锭银子给艄公:“往热闹的地方划。”

    这里是阜南水上游,再走一两里,就到城中赶花朝,放河灯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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