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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或许是朱昱深早已派人打了招呼,待苏晋回到锦州府衙,她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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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被单独劈了出来,修筑隔墙,增派巡卫,又添了随从,简直要作成钦差别院。

    苏晋本欲与当差的说不必麻烦,一想到如今衙门内当家的布政使大人一心只会溜须拍马,权且作罢,唤来一名小吏问覃照林与晁清的去向,小吏答:“今早大人令覃护卫与晁先生一起去寻翠微镇的镇民,眼下还没回来哩。”又连忙问,“大人要派官兵去寻人吗?”

    苏晋摇了摇头:“不必。”

    用过膳,洗去风尘,躺倒在榻上,却是怎么也合不上眼。

    苏晋不知今后何往,想去西北寻朱南羡,可他好不容易平安,自己这罪臣之身,只怕会给他招去祸事。

    沈奚那日说,十三这几年还是留在西北为好,此言双关,她不是听不明白。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几年朝局尚动荡,她与朱南羡的身份太特殊,妄动是下策,该静候等待时机。

    茫惘间不知何时睡去,隔日醒来收整妥当,左右无事可做,本想去衙门里再问问屯田的案子,走至院中,意外听到脚步声。

    原以为是覃照林与晁清回来了,迎去院门口,竟是阙无。

    苏晋愣道:“阙大人不是已随陛下离蜀返京了么?”

    阙无道:“是,但陛下有要事交代,是以末将途中折返。”

    他拱手一揖:“苏大人,陛下想告诉您,他已知晋安陛下如今正于去往西北的途中。”

    苏晋眉心微微一蹙,辨不清这话背后深意,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岂知阙无将语锋一转,不再提朱南羡,反是道:“陛下问,在苏大人看来,满朝文武,除了柳大人,牵扯重大的屯田案,当由哪个衙司来审最为合适?”

    苏晋想了想,说道:“屯田案涉及新政,更有诸多官员涉案,依苏某看,自仍是由都察院来审最为合适。但赵大人已致仕,都察院中,副都御史言脩与翟迪,佥都御史宋珏,以及新近的右佥都御史顾云简虽都是大能之人,前程可期,但他们惯听柳昀之令行事,院内一时无人坐主而案情重大,只怕审查过程会滞后难行,得不偿失。保险起见,还是依柳昀之意,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审查最为妥当。”

    阙无道:“陛下说,他心中有个衙门,不知苏大人可觉得合适?”

    苏晋合袖一揖:“阙大人请说。”

    阙无往院外看了一眼,合掌拍了拍手。

    须臾,两名侍卫一前一后入得院中。

    他二人中,一人手里呈着前一日李茕交还的屯田案卷宗,一人手里呈着一身朱色绯袍与左都御史的官印。

    两人走到苏晋面前,径自跪下。

    阙无道:“陛下问,依苏大人之见,若迁任昔刑部尚书,内阁一品辅臣苏时雨为左都御史,她所掌领的都察院,可审得好此案?”

    第253章 二五三章

    苏晋一时怔住。

    她终于明白了, 朱昱深为何说他知道朱南羡在西北。

    朱南羡曾是这天下的君,他在西北,朱昱深这个当世皇帝便不能安心,所以他需要一个保障, 一个朱南羡无论如何都不会起兵夺位的保障。

    这个保障, 只能他拿毕生性命去爱护的苏时雨。

    只要将苏晋挟在朝堂, 身在西北的朱南羡便不敢妄动。

    阙无道:“陛下说,西北虽是军事重地,于这江山不过方寸之土,倘鱼死网破,西北军负隅顽抗虽能拖些岁月, 终归对抗不了天下兵力,陛下不想对西北开战, 更不愿见生灵涂炭, 若苏大人能回到朝堂, 彼此相安,才是最好不过。这是陛下出于时局上的考虑。”

    苏晋听着, 不发一语。

    阙无却将语锋一转:“然时局上的考虑,并非陛下邀苏大人回京的最重要的原因。”

    “陛下说, 他请苏大人回京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北平筑建都城,迁都在即, 朝堂人才紧缺, 治世能臣却天下无几, 都察院所掌的吏治乃重中之重,单靠柳大人一人,恐难以为继,而除了柳大人之外,放眼天下,可堪此大任的非苏大人莫属。”

    他说着,深深揖下:“苏大人,陛下是个极为惜才的人,大人有所不知,今年一月,陛下自安南得胜归来,就已下令赦免了昔苏大人隶下,刑部郎中吴寂枝等人的流放之罪,待六月刑满,便要着人将他们护送回京。陛下说,他知道苏大人入仕至今,为民请命的愿景从未更变过,倘苏大人归朝,凡需用人,这些您昔日所熟识的官吏,可任凭调遣。”

    苏晋原想问,当年安南行商案牵扯重大,这么多人的罪名一朝赦免,于朝野而言岂非儿戏?

    可这个念头一闪过,她便觉得自己多虑了。

    朱昱深这个人,与柳昀在某种程度上是极相似的,狠厉,怀柔,宽仁,屠戮,手段罢了。且他身为这大浪淘沙最后登极的天家子,甚至更莫测,他可以在一事上背信弃义,狡诈卑鄙,在另一事上守诺如金,虚怀若谷。

    安南行商案本就是苏晋与柳昀内斗的莫须有,朱昱深如今要用人了,杀几个当年断案的,以一句“冤假错案”揭过去还不容易么?

    而他召她回去做左都御史,让她重返内阁,究竟是为了惜才,为了治国,为了牵制朱南羡,还是为了在柳昀与舒毓分庭抗礼,沈青樾坐山观虎斗的同时,加入一个她来制衡朝局,种种因由早已搅浑在一起说不清了。

    这深如海的帝王心。

    阙无见苏晋不语,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两名侍卫。

    侍卫会意,步入院中,将绯袍、都察院的官印,以及屯田案的卷宗全都送入苏晋的书房内。

    阙无再次拱手:“苏大人,末将原该留在蜀中,等您审完此案,护送您重返京师,但末将是陛下的侍卫,京中军情紧急,不得不提早一步返京。陛下已派人传下圣令,苏大人彻查屯田案时,这蜀中上下,无论是府衙还是行都司的大小官员,均听您调遣,您若要回京,行都司自会派官兵沿途开道护送。”

    言讫,带着两名侍卫,对苏晋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礼数周到且恭敬异常,不是对罪臣苏晋行的,而是对左都御史苏时雨行的。

    阙无离开后,苏晋久立于院中。

    天地风起,檐下一株花树簌簌作响。

    花树上,一根左右分叉粗枝伸得极长,明明已背道而驰,像是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偏生却发出叶,开出花,迂回往复,纵横溯源,到末了,交织得如火如荼。

    殊途同归。

    苏晋折返回屋。

    屋中,绯袍搁在高台之上,朱色映着晖,明明极艳,却深静异常。

    当年她离开都察院,曾无数次想重换这一身御史袍,而今愿景已近在眼前,她却迟疑了。

    绯袍如烈火灼然,她尊之重之,敬之畏之,若一夕穿上,岂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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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易褪下?

    苏时雨幼时磨难重重,伶仃孤苦,此生幸得一人,将她视为掌中珍宝,眼底明珠,心上月光,他为她夺天下,舍天下,倾尽性命为她风雨无间的生命洒下万丈光。

    她本不该是儿女情长的人。

    可若说此生有什么能与她的志并重,便是与朱南羡相守一生的心愿了吧。

    不知是不是这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中庸之道,情若太深,缘就浅了,拼了命要厮守终生,到头来,还是天各一方。

    那日分别,她对他说,你我之间岂在朝朝暮暮。

    其实亦是在劝自己。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与朝朝。

    日光更盛,流转在绯袍与官印,苏晋伸手触及其上。

    “时雨。”一旁忽地有人唤她。

    如今这院子,不必通禀便能进来的只有两人,覃照林与晁清。

    她方才想事情想得专注,竟不曾觉察他二人已回来了。

    晁清的目光落在绯袍与官印上,犹疑了一下,道:“刚才我与照林碰上陛下的侍卫阙无大人,他未避讳我二人,已将陛下的圣意说了。”

    苏晋“嗯”了一声,却没接着他的话头说。

    过了会儿,她问:“云笙,照林,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覃照林道:“俺能有啥打算,大人去哪里,俺跟着大人,保护大人就是。”

    晁清笑了笑:“我在蜀地已住惯了,等翠微镇的案子了结,或许回到翠微镇,或许换个地方,重新开个私塾教学授业。”

    他顿了一下,终是问出口:“你……要回京了么?”

    苏晋垂眸不言,良久,她轻声道:“我还没想好。”

    绯袍缎面细如流水,摩挲在掌下,又自嘲一笑,“其实我亦没得选,只是心中牵挂一人,割舍不下。”

    晁清听她如此坦诚,亦淡淡笑了。

    “时雨,你还记得当初仕子案后,我与你分别前说的话么?”

    苏晋轻声道:“记得,你愿我能凭我所能,拨云见日,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晁清却摇了摇头:“不是这句。”

    他透过窗,望向远方:“那日我让你跟我走,说愿照顾你一生,你凭栏望向宫楼,迟疑了片刻,说你要留下来。于是我问你,在这深宫之中,你是否已有了牵挂之人。”

    “时雨,这些年,我不断地回想起你我分别当日的情景,我深知你是个果决的人,若想留下做御史,一刻都不会迟疑,所以我笃定你彼时的犹豫不决,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可如今看来,是我太过武断,看低了你。”

    “分别这些年,你我常常通信,你的每一封来信我都看过数遍,记得分明。”

    “我记得最初两年,你与我说你在苏州办案,去湖广治水,你怜悯百姓疾苦,心忧国事,壮志凌云,景元二十四年,你一力参倒朱稽佑,破山西行宫案,请立功德碑,令千百工匠自苦难中脱身,食有所依,名震天下。”

    “可是到了景元二十五年,你的来信上便不说这些政事了,甚至连自己如何都很少提及。”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朝局如旋涡,党派林立,你深陷其中,苦于求存,茫惘间失了方向,周遭除了生死盟友便是仇敌,阴谋纵生的皇权之下,大义反倒隐去了背后。”

    “我那时悔,心想当初为何不执意将你带走,心急如焚之时,甚至想就此上京与你同患难。只是,我独一人势单力薄,上京又能做什么呢?说不定还会反受人挟制,成了制衡你的把柄。”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恼你为何要选择留在宫中。”

    “直到今时今日,你我再重逢。”

    “我看到那个已经沦为罪臣的苏尚书,在看到百姓受难,官府欺民的时候,责无旁贷地辛苦奔波,以此为首位不惜陷入危境,我就知道苏时雨还是那个苏时雨,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是以也终于明白了早在数年前,你望向宫楼,那一瞬决定留下的迟疑,除了因为你在深宫中有了牵挂之人,亦因为另有一个人,让你对身为御史这份职责生出无上敬畏。”

    晁清说到这里,语气一缓,一字一句如落石沉水,激起涟漪:“时雨,既已无从择选,何不重拾当年这份敬畏的旧心情?”

    何不重拾当年这份敬畏的旧心情?

    置于绯袍上的手倏然一紧,缎面突起的皱褶如在心河上掀起万丈涛浪。

    苏晋目色渐沉,转首,将那枚左都御史的官印拢于掌上,吩咐:“照林,为本官传锦州府布政使马录,行都司指挥使田宥,传证人翠微镇民吴伯,涉案人张正采等官员,本官要即刻彻查蜀中屯田案。”

    第254章 二五四章

    (四个月后)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忙碌, 永济五年的夏格外炎热。

    五月末, 永济帝班师回朝, 将迁都的决策广天下而告之, 各部各寺黎明点灯中夜熬油, 月余时光, 连半日闲暇都余不出来, 好在转入七月,立秋后, 几霎风雨浇灭了暑气,送来几许凉意的同时, 迁都各方事宜均已定案,朝政终于有了起色。

    但,满朝文武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反而越悬越高。

    这一日, 不过寅正时分, 正午门外,已站了数列等候灯火的大臣了。

    大理寺的刘寺丞来迟了些, 扶着官帽匆匆赶至金水桥畔, 借月光寻了半晌,找到一个熟人, 凑过去问:“李郎中, 几位大人的轿子没过去吧?”

    李郎中是刑部的人, 与刘寺丞极熟识, 私下相见, 也不讲究礼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才过来,今日可是我三法司的大日子,方才首辅大人,沈国公,还有几位尚书的轿子已过去了。”

    这日是初一,除了四品以上的大员例行上朝,四品以下的亦该在奉天殿外持笏听议。

    不过,李郎中所说的大日子并不单单指初一的大朝。

    却说彼时朱昱深从蜀中回京,一行位高权重的伴驾大臣全都受了惩处,满朝文武风声鹤唳,却探不着究竟,只知陛下动怒,仿佛是因为一桩屯田案。

    屯田案由都察院立案,柳朝明被革左都御史职后,本该移交给刑部或大理寺,哪知此后一月,朱昱深对此案只字不提,竟还是任都察院焦头烂额地查着。

    众臣摸不着北,只当是圣心难测,又或是朱昱深对新政不满,要等秋收后统一整改,然而,昨日早朝近末,朱昱深忽然问了句:“都察院,屯田案办得怎么样了?”

    副都御史言脩难以启齿,回道:“禀陛下,还在查理中,但四十七桩案子案情不一,统筹复杂,臣等已去信各道,若要有眉目,最快,也要等到九月。”

    言罢,与殿上御史一并揖下:“案子审理滞后,是臣等过失,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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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怪你们。”朱昱深却道,“朕明日,指一个人领着你等查此案。”

    此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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