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者之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好些日子没见,他又跑这片儿来了。好好,这小子,我上班时他在我们片儿区偷,我放假了他居然又跟我来了一家医院,不逮他都对不起我在路上堵的这俩小时!
我悄悄从人群里挤过去,抬手抓他肩膀,他的反应居然比平常又快了不少,手还没拍上人就冲出队伍,转过身来倒退几步,捂着脸看着我。
他的鼻梁有点红肿,眼圈也发红,捂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居然没跑,而是涎着脸笑起来跟我套近乎:“孟哥您也来啦?咱哥儿俩真是有缘,想不到在美容医院都能见着您,您是陪嫂子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去!别糊弄我!我板着脸问他:“你来这儿干嘛?刚才我就看见你在人群里左蹭右蹭,是不是又摸人家手机、钱包了?”
他拍大腿叫屈:“没有的事,孟哥,您这真是冤枉我了,我真是来看病的,不信您看我这鼻子!”他一拉口罩,露出个红通通的、中下段儿还有点儿歪的小俏鼻,单看这鼻子我都不敢认他了。
我一惊:“你都四十了,还学人整容?别是犯什么大案子,想整容出逃吧?”
他藏在大厅柱子后面,委委屈屈地说:“您看您说的,我怎么就非得犯罪呢?我已经不是从前那样没事干的混子了,我前俩月来感染了速度异能,现在也算是个异能者,超级英雄了,还能干那事儿吗?我就是想整个容,拉拉皮,将来找个体育局当运动员,为国争光,我上台领奖时不得显得年轻帅气点吗?”
旁边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男孩吭哧就笑了,说:“田联早就出规则了,有速度异能的人禁止参加运动会。再说人家运动员也招年轻的,大叔你都四十多了瞎凑什么热闹。”
附近排队的人都乐了,我也忍不住笑了笑。
魏三儿红着说:“那我也得试试,我这异能比别人都强,跑起来能追上高铁了。您不知道,就咱逛商场时,那感应门开门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咱这双腿!有时我一不留神忘了控速,‘咣’一下就撞到门上了,‘咣’一下……要不我这鼻子……我这鼻子可是找专家做的,一万五一个鼻子啊!都重做三回了!”
他摸着鼻子直掉泪,不知道是肉疼还是心疼。
这么个老男人哭成这样,我都有点于心不忍,掏了张纸巾给他,安慰他:“没事,咱当不了运动员也能送快递嘛,以后还能参加马拉松、老年夜跑团什么的,弄好了也有人采访。这鼻子不能白做。”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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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说着说着,不小心就被挤到了队伍最后。魏三儿哭痛快了,抬眼一看长龙,脸皮挤得比刚才更难看了:“刚才我排在那个背coach包的大姐后头,要不是您拉着说话,现在就轮到我抽血了!”
要不是他鬼鬼祟祟的,我能过去找他吗?不然我现在也排到柱子那儿了!我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机边看边排,磨蹭了小半个钟头才终于挨到窗口前面。
我让了魏三儿一位,他先抽血,我在后面卷袖子等着。谁知那针头刚插进他静脉里,侧面小门里就冲进来一批人,匆匆堵住了化验室门口,把后面排队的人都扒开,喊着:“停止检测,停止检测,大家先让让,让让!”
几个大夫带着几个蓝制服的卫生监督员冲进化验室,身后跟着一群手执横幅的人,有几个美少女领头,呼啦啦冲进大厅,往楼上跑去。排队的人都被冲得左晃右晃,魏三儿手上还带着抽血管呢,被挤在化验窗口前哇哇乱叫。
我一眼认出那个正在驱散人群的卫生局检察人员是我高中同学,连忙上去拉住他,低声问:“陆天宇,我孟冲啊,还记得我吗?”
陆天宇跟我好几年不见,但也没忘了我,拍了一下脑袋,哦了一声:“孟冲,你怎么在这儿?你也做化验?还没抽血吧?”
还没呢,但他们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像是出了事啊!我看看周围乱糟糟的,没人注意我们,就把他拉到角落里,低声问他:“哥们儿,给透个底,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妈早想让我减肥了,我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她肯定不信我,得说我是怕疼逃避针炙啊!”
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胳膊,点了点头,在我耳边小声说:“幸亏你还没扎上。这个医院的采血针涉及重复使用问题,前俩月有一个感染了变身病毒的在这儿验过血,交叉传染了不少人。”
我胳膊上冒起一片鸡皮疙瘩,捋着胳膊问他:“不是说得病初期十五天内都有感染性,稳定下来之后才停止感染吗,怎么就确定是针头交叉感染,不是他本人带毒传染的?”
不过幸亏是变异病毒,没传上别的病,感染的人也不会太痛苦——普通人想有个超能力还传不上呢。
陆天宇悄声说:“因为有太多陆续变身的上告到卫生局了,我们汇总一下情况,发现患者都在这间医院抽过血、扎过针炙,但不是同一天感染上的。”
我点了点头,他看我不明白问题严重性,又把头歪过来咬着我的耳朵说:“要是别的超英病毒,感染者都不会往上找,可他那病毒属于变身病毒的一种,感染上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变异之后都成了美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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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来减肥的小伙子睡觉时忽然变身,女朋友误会他带了别的女人回家,当场把他暴打一顿,转天就回娘家要离婚。
有个来治前列腺炎中年人给女儿开家长会时突然变身,让巡逻老师当逃课的学生抓住,关在办公室教训了一晚上。
还有个做注射美白的美妆博主,直播化妆时起身拿了个隔离霜,再坐下就变成了美少女,被观众投诉封了号……
情节极其严重,社会影响极坏,后果特别恶劣!
必须严抓严查!
幸亏幸亏!幸亏遇上魏三儿多说了几句话,把我排到后面了!我连忙放下袖子,打算换家医院再查,背后却忽然有人哭起来,凄惨惨地说:“我可怎么办啊,我刚扎了针……”
我回头一看,正是胳膊上还插着取血针的魏三儿。卫生局的人来得太急,抽血的护士没顾上他,他索性把采血试管也带出来了,挤到我们身后偷听。
他专业就是小偷小摸,隐蔽性强,我们俩光顾着说话了,没留神他什么时候挤过来的。陆天宇也吓了一跳,又怕他哭声太大引起病人骚乱,低声安慰他:“不会传上你的,那个感染者是半多月前取的血,潜伏期结束后陆续变异,才把这事闹出来的。都这么久了,针头肯定换了好几拨了,你放心吧。”
魏三儿还哭,我拍了他一把,低声数落他:“哭什么,你已经感染一种病毒了,就自动对其他的免疫,得不上!赶紧进去找人拔针,把针头按紧了,不然扎透血管才要命!”
他这才知道害怕,赶紧去找人拔针头。
陆天宇叹了口气:“你要减肥还是回家锻炼吧,病人家属都要炸了,这院长和上层得逮起来一批,医院肯定也得彻底整改……”
对啊!有医闹!我好歹也是个辅警,得尽我一分力才行啊!我拉着陆天宇问:“人呢,我也得过去看看!”
魏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过来,悲愤地说:“我也得找他们!我得当面啐他一脸!我要是变成了小萝莉,也得把他们都感染上,还得让他们免费给我做个好鼻子,不然这世上没天理了!”
这家伙正纠缠着,外面忽然有人尖叫一声:“有人要跳楼!”
我跟陆天宇对视一眼,都把头扭向外面,竖耳听着动静,只听又一道尖利的女声喊道:“顶楼有个白大褂跨在楼道窗边上,要往下跳!”
这间医美医院可不是那种三层四层的小楼,而是在一座商住两用大楼里包下了几层,能坐电梯通到十一楼顶。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尸体基本就拾不起来了。陆天宇立刻往检验室跑,我想上去看看,又怕来不及,连忙拉了魏三儿一把:“你跑得快,你先上去看看,千万别出人命!”
魏三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按着针眼,小声嘟囔着“这样的人死了都不冤枉”“我就知道他们家做的这破鼻子不行”,还是听话地跑上楼了。
我打电话报了警,看电梯间堵得厉害,狠了狠心也进了安全出口,顺着楼梯一层层爬上去。
空荡荡的楼梯间只听见魏三儿的脚步声,很快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唯有我自己沉重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每跑一下膝盖就嘎吱嘎吱地响。我现在是真后悔结婚之后就不好好运动,值夜时偷偷吃烤串、喝可乐了。
要是早点减肥……
唉,要是早调到超英管理办公室,早种上病毒多好!我就能从外面飞上去,不用爬这个楼了!
我一边爬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真的爬上了十一层,只是爬上来时已经累得眼花耳鸣,汗水顺着脖子往下灌了。
好在情况还不算不可收拾,一群白大褂围在窗口,跨在窗框上那位还没来得及跳楼。魏三儿按着止血棉,露着一个歪鼻子拦在他们面前,好说歹说劝病人家属们别上手打人,几个美少女领着彪形大汉和能打能骂的老太太们围在楼口痛骂黑心医院,恨不能立刻把大夫拉下来打一顿。
一位阿姨指着魏三儿的鼻子说:“你的鼻子也是让这个黑心医院的黑心大夫做坏了的吧?你怎么还护着他们,咱们这些受害者应该站在一边啊!”
“我这不是……”他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惭愧,刚摇摇头,忽然又激动地跳起来:“我不好意思什么,我鼻子不是他们弄坏的,可我也扎了感染针了啊!”
不好,这个不怎么坚定的救人者也要被患者家属忽悠到自己一队里!我拼命挤到激愤的家属面前,抓住变节的魏三儿,拦在暴怒的人群,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声呼喊:“大家冷静……别动手,警……警察马上就到……”
幸亏我身上带着辅警证,拿出来亮给他们看。群众知道警察要管这事,总算冷静了一点,不再喊打喊杀。我长出了口气,回过头对着后面瑟瑟发抖的白大褂扯扯嘴角,边喘边说:“我是鹿江分局……桃源街派出所……”
辅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骑在窗口的白大褂好像突然受了刺激,扒开同事就往下跳。
我拼了老命跑上来,就是为了阻止这场惨剧,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
我猛地喊了一声“魏三儿”,自己一拧腰一蹬腿朝窗口扑去。魏三儿虽然被美少女患者和家属们蛊惑了一下,但还是明白什么重什么轻,在我一吼之下如闪电般转身冲向窗户,抱住了那位一脚跨在窗外的大夫的腰。
可他一着急又忘了控制速度,整个人就像一颗大炮砸到大夫腰上,只听两声惨叫,原本跨在窗户边的大夫也被他砸了出去。
幸亏我对付超英病毒感染者一年多,别的没练会,地堂十八滚……呸,就地一扑扑得还是相当熟练的,又是腰一拧腿一蹬,飞身上去抱住了一条大腿。
然后我就被那条腿拖着也冲到了窗边,腰上的软肉卡住窗框下缘,上半身摇摇晃晃地落在十一层外面。
天空晴朗,空气怡人,马路中央绿化带做得还挺好。
底下两个人嗷嗷乱叫,一个喊“放开我,我不活了”,一个喊“孟哥你抓紧了,我感觉又有点往下滑”,我才意识到自己抱的是魏三儿的腿,院长被魏三儿拦腰抱着,整个人倒吊在空中。
院长的眼镜滑脱下去,刚落下时还能看见一道黑影,掉到地面连声音都没有。
而我,因为刚爬了十一层楼,胳膊也有点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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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楼道里的患者也好,病人家属也好,都不闹了。大夫们拽着我的t恤下摆和裤腰,拼命往后拉,我肚子上的肉卡在窗台上,整个人窝成了一个尖角,腰上不好用力,只能豁出肉一点点往后蹭。
魏三儿哭着说:“孟哥您快点,我有恐高症,这么吊着我不行啊!他还踹我!”
就在这饱受折磨的时刻,一对内裤外穿的蝙蝠侠和超人忽然飞过来,喊出了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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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吕般动人的声音:“大哥,打飞的吗?”
我跟魏三儿同喊:“打,打,打!”
超人说:“起步价十五,你想去哪?”
哪儿也不去,给我们按进楼里就行!
超人皱着眉说:“您这距离太短……您虽然是半个身子上来,也得给起步价啊,我们可是人肉驮您的,我们俩人驮仨也挺累的呢。”
我连连点头,闭着眼说:“我给我给,您先把我们弄进去!”
两位飞的司机颇有经验,蝙蝠侠先托起院长往上一送,超人在中间托着魏三儿。背后的医护人员和病人拉着我的裤子,先把我扯进了楼道,然后他们俩跟塞葱一样,一前一后地把魏三儿和院长塞进来。
我扒开魏三儿,牢牢按住院长,把他压在楼梯平台上,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
毕竟是俩人分钱,我看了看他们,问道:“我就一张五十的,没有零钱,你们是自己分钱还是我手机转帐?”
超人笑着拿过钱:“我们俩就一家,给这个就行。平常我们都在前进大厦楼上等人,这是刚送人到旁边小区,出来正好看见你们跳楼。要不给你留个电话,以后要用飞的直接找我们。”
前进大厦?超人,蝙蝠侠?两位慢走!
我拿出照片和水笔,热切地抓着他的手说:“两位大哥给我签个名吧,我媳妇喜欢超蝠好久了,就喜欢你们俩!”
俩人签名业务也挺熟练,拿过照片和笔,笑了笑就要签名,我连忙补了一句:“别签本名,就签超人和蝙蝠侠就行。”
他们的笑容不那么真诚了。
签完名、留了电话,两人自然要走。我还是得挽留,毕竟是救了我们仨人,回头公安机关也表扬他们。我把院长扔给白大褂们,笑着说:“两位等会儿,你们见义勇为救了人,等警察过来会有表彰。还有你们办黑‘飞的’,无照驮人,非法滞空的罚款……”
窗外两个超英风一样地飞走了,我的手还留在空中,无奈地说:“我是说就先不罚了,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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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医患双方下楼,交给卫生局的监管人员处理。陆天宇扑上来抱了我一把,长吁了口气:“刚才都要吓死我了,真没想到他们敢逼人跳楼。亏得当时有感染者在外面飞,也多亏你跟上去管住了那群家属……”
不,我其实没做什么,真正救了我们的是那两位飞人。
我如实说了当时的情况,把两位飞人的电话和地址发到陆天宇手机里,还让他们拍了那张签名照。等到警方过来稳定情况时,我早已深藏功与名,开车回了家。
没过几天我就看到那家美容医院取血针交叉感染的案子被处理了。美容医院关停,院长和管理人员停职待审,受害者们也被送进了病毒管理中心做恢复性治疗。
事后陆天宇打电话告诉我,救了我们的那两位黑飞的司机也被他们找到,给了张“见认勇为好市民”的奖状和几百块奖金。
就连魏三儿也出了名,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他进体育局当然没戏,但有一家跑酷俱乐部看上了他,请他当宣传大使兼救生人员。会员们跑酷时如有从墙上、扶梯上摔下来的,他就能及时跑上去托一把,或是在地面垫一块气垫。
现在他已经救人救上了瘾,私下跑来跟我说,痛悔前半生进错行了行,以后要跟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关系,专心做个好人!
然后他就加入了街头那些强行扶老人过马路、抱小孩跨栏杆的红灯侠、绿灯侠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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