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饭团桃子控
柴祐琛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丑陋的蜻蜓上,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是我阿爹绣的。”
谢景衣的嘴差点儿合不拢,齐国公,绣花!
“难以想象对吧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太懂事。有一年夏天,去河边玩水,大家都只穿着肚兜儿,有人炫耀自己的阿娘手艺好,给绣了一只蝴蝶。”
“只有我的,十分华贵,绣的乃是小猫踩绣球,满满的一副。我很不服气,就问了,你阿娘手艺好,就只绣这么简单的一个蝴蝶,算什么手艺好,看我的!”
谢景衣能够想到那样的场景,笑着接道,“那你肯定要被怼了。只有绣娘,才会为了得到主家的夸奖,绣得满满的。若是阿娘给孩子绣贴身穿的小衣,都只会绣寥寥几笔。毕竟孩子细皮嫩肉的,绣多了花,就不柔软了,容易把孩子的皮肤硌红了。”
柴祐琛点了点头,“我当时不懂,被他们好一阵奚落,回来之后,无精打采的。便问我阿爹,阿爹什么都没有说,翌日一早,便给我换了这个新肚兜。”
“我那年夏天,喜好捕蜻蜓,阿爹都在记在心中,绣了这个,还骗我说,因为我阿娘绣艺太差,所以才不给我绣的。”
柴祐琛说着,十分怀念的将这红肚兜给收了起来。
谢景衣垂了垂眸,“阿爹令人钦佩。”
柴祐琛一愣,谢景衣唤齐国公阿爹,倒是让他不习惯了,转即一想,又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
“啊,原来这个球也还在呀。小时候,我经常跟官家去蹴鞠。他年纪比我大,踢得却没有我好,总是十分的不服气。后来有一次,约了我小树林斗球,说寻到了必胜之法。”
“我一去,笑了他整整一年。他带了两个球,说我跟他一人踢一个,这样就不抢了,不比便不会输了。官家脸皮薄,被我一笑,同我打了一架。”
“他那会儿,还是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我可是权臣之子,哪个下人敢相帮我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彻底揍老实了。还抢了一个球回来,作为勋章。”
谢景衣想象着那个场景,哈哈笑了起来,“虽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官家怕不是被你揍怕了,到如今,也怕你。”
柴祐琛笑了起来,又拿起了一件一件的旧物,絮絮叨叨起来。
蹲在门口的关慧知打了个呵欠,指了指挂在不远处大树上的柴贵,“老赵,咱们把他放了,回去吧!我当谢老三嫁给了姓柴的,原来是搞错了,她嫁的是柳下惠。”
“我之前还以为京城中的传闻,是子虚乌有,现在想来,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赵掌柜的站了起身,快速割断了绳子,往地上一蹲,关慧知走了过来,一手提溜起他的衣领子,腾地一下,上了屋顶。
“那谢三不是很可怜”
关慧知摇了摇头,鄙视的看了一眼赵掌柜的,“我能猜到的,谢三能不知道这其中,定是有我等不懂的复杂交易。搞不好……我以后危险了!”
蹲在地上看箱子的新婚小夫妻二人,听着外头的动静,瞬间觉得全身僵硬起来。
喂!你们的脑子都叫天狗吃掉了么黑羽卫要完蛋了啊!
愣了好一会儿神,两人方才默契的将箱子扣了起来,又塞回了床底下。
“咳咳,要不咱们歇了吧!”
谢景衣率先提议道,然后往那床榻上一坐,猛地又跳了起来,仔细一看,好家伙,这撒床的人也才实诚了,简直是铺了厚厚一层的枣儿桂圆莲子花生啊!
柴祐琛见她的囧样,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干果都拢到了一旁,自顾自的脱了外衣,躺了下去。
谢景衣见状,也毫不犹豫的躺了下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
“你吃的什么好吃吗”
“我吃的桂圆干儿,还挺甜的,比荔枝干好吃,我觉得。你呢我也听到咔嚓声了。”
“我吃的花生,应该是今年的新花生,虽然是生的,但好吃。和枣子一起吃,特别好吃。”
“那我尝尝,莲子别吃了,是晒干了的,硬邦邦的,明日去湖里摘新鲜莲子吃。”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扔壳的声音。
第四零三章 敬茶
翌日一早,忍冬进门的时候,看着一地狼藉,还当是夜里进了硕鼠……
屋子里的二人,没有要热水不说,半点妖精打架的动作也无,她偶尔来门口听唤,都是安安静静地,半点声音也无。
这满床的吉祥果,都被吃了个精光,也不知道,到底是更吉祥了,还是不吉祥了。
忍冬不敢问,轻声搁下了铜盆。
“娘子,该起了。”
谢景衣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手肘一撑,想要坐起,却是纹丝不动,被人牢牢的禁锢着,她一个激灵,抓起枕头边的素簪子,便往一旁扎去。
“疼疼疼!”柴祐琛哼哼着睁开了眼睛。
谢景衣不同一般娇弱女子,这胳膊肘十分有力,柴祐琛毫无防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戳出来了。
听着这说话声,谢景衣顿时清醒了,若无其事的将簪子往头上一插,踹了柴祐琛一脚,“起……”
话还没有说出口,柴祐琛的手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呵呵……”谢景衣冷笑出声。
柴祐琛宛若大冬天里浇凉水,瞬间清醒了,这种反派的笑声,大约也就只有谢嬷嬷笑得出来了。他恍惚的睁开了眼睛,瞅着谢景衣的脸,这才想起来,昨儿个夜里,他当真已经娶了谢景衣进门了。
这次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这么一想,柴祐琛恨不得剁了那只不听话的手,他快速的将手收到了身后,认真的说道,“我从来都不让女子靠近,你看,连喝多了睡着了都十分的警醒。”
谢景衣又是冷笑一声,“从未见过新婚头一日,便要谋杀妻子的,啧啧,你这是要夜夜换新娘,日日做新郎”
柴祐琛刚要解释,眼尖的看到了谢景衣插在头上的素簪子,眼眸一动,笑道,“这是我给娘子的回礼呢!毕竟有人起床睁眼头一件事,便是拿簪子戳死亲夫,想要新婚变新丧呢!”
“更厉害的是,我家娘子她戳了之后,还若无其事的把凶器戴头上,佩服佩服!”
谢景衣一言不发,抬脚就是一踹,柴祐琛往后一仰,等发现自己个是在床边缘时已经晚了,只得翻了个跟斗,光着脚丫子落到地上。
这一落地,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五味杂陈起来。
一旁的忍冬,恨不得自己此刻拥有遁地之术,缩成一团让人瞧不见,但这只是想想而已,她硬着头皮说道,“这地上的果壳儿,奴还没有来得及扫。”
谢景衣终于忍不住,叉腰大笑起来。
“哈哈,快快快,快上来,别硬撑了,让我看看,你是踩到枣核了,还是花生壳了。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你坐到床上来,脚上粘的枣核多,那我每个月从你月钱里扣十两银子;反之,我每个月给你添十两银子。”
柴祐琛大手一挥,便往床上跳。
抬起双脚一看,只见脚底板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粘上来。
谢景衣一瞧,嘿嘿一笑,“我赢了,扣钱!”
柴祐琛自觉上当,“不是,为何是你赢了什么都没有粘上啊!”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不是说了么,反之,什么叫反之,就是除了粘的枣核比别的多外,其他的情况,都是我赢了啊!”
“哈哈,你可真傻,那枣核在地上搁了一晚上,都干了,怎么还粘的上,也就点花生皮,能粘上了!”
柴祐琛鼓起了脸颊,有本事比拳脚功夫!
闹归闹,两人还是麻利的下床梳洗,又换了新衫,方才朝着祠堂行去。
齐国公早就在里头候着了,正同柴大郎低着头说着话儿。齐国公倒是还好,笑呵呵的,倒是柴大郎囧着一张脸,见到谢景衣同柴祐琛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这身份,委实尴尬,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但他到底来了。
香火已经准备齐全,齐国公先是郑重的告了祖宗,然后才坐下来等着新人敬茶。
“阿爹,喝茶。”
齐国公红光满面的接过了,一口气就喝完了,“阿爹说了一车轱辘话了,都口渴了。逸天啊,时而机灵,时而憨傻,全靠景衣你看顾了。若是他待你不好,告诉阿爹,阿爹替你出气。”
“阿爹,只有一个要求,对我们逸天不离不弃。”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谢景衣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若换了旁人,怕不是要吓得瑟瑟发抖了。
“阿爹请放一万个心,谢三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妻子,但我绝对是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我的人。”
齐国公威压一收,笑着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了一串钥匙,“阿爹我这辈子,就逸天这么一个儿子。养这么一个刁钻的家伙,便费了我半生的气力。现如今,他有了你相伴,阿爹十分的放心。剩下的半辈子,都要献给我大陈了。”
“这的家业,全都是逸天的,打今儿个起,便全交给你们了,你可敢接”
谢景衣乐开了花,双手接了钥匙,“阿爹且放心,这个差事,整个东京城,也就是我最合适了。”
齐国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谢景衣垂了垂眸,又看向了一旁板着脸的长公主。
她一直面无表情的,既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像是一尊木偶。
谢景衣端了茶,喊道,“母亲,请喝茶。”
听到谢景衣的声音,长公主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吓了一跳,拿帕子擦了擦嘴,快速的端起了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锦盒,那锦盒里躺着一套头面首饰,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儿来。
她僵硬的说道,“早日给柴家添丁进口。”
谢景衣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个重担就交给青厥了。
长公主见谢景衣看向了柴大郎,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自打见识了谢景衣的真面目,再见她这种人畜无害的样子,反倒让她发憷,心情万分的复杂。
她想着,偷偷的看了一下笑得眼睛鼻子嘴巴都皱成一团的齐国公,新婚之日也面无表情,只盯着桌上那盘红枣发呆的柴祐琛……心中暗暗的下了决定,日后她再也不来了。
“大兄大嫂喝茶。”
柴大郎看上去特别高兴,比起之前,他的起色好了很多,除了听呼吸声还有些发虚,其他的同常人无异。
柴大嫂给了谢景衣一对水头上好的玉镯子。
这门亲事到这里,便算是彻底的成了。
第四零四章 宫中突变
齐国公喝了媳妇茶,片刻也不愿意多待,站起身来,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今日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们这家中,也没有恶婆母需要你媳妇儿立规矩,你们再去睡个回笼觉便是。”
“三日回门的礼,我已经叫人给准备好了,景衣自己看着添。这次你们成亲,我离开任上时日不短,得早些回去了,已经备好船只,一会儿便要南下了。”
他说着,偷偷的塞了个草根儿,给了柴祐琛,“你这孩子,跟夜里做贼了一般,身子也太虚了。这是个好草药,叫厨上拿鸡炖了,多喝一些。”
柴祐琛见多识广,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龙精虎猛的大补药,无语的揣进了袖笼了。
齐国公见他不拒绝,皱了皱眉头,心中越发的没底起来。
这不对劲啊,若换了旁的少年郎,那定是觉得受到了羞辱,不说扔回来,起码也会反抗几句。可柴祐琛接得老快了,再看看活蹦乱跳的谢景衣……
齐国公心中的边鼓敲得如同战鼓。
他那儿子,该不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吧!
但这事儿,他犹犹豫豫的也没有好意思问,等下定决心的时候,柴祐琛同谢景衣,已经走得人影子都不见了。
两人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忍冬瞧着,这才放了心。
……
时间回到昨天夜里。
陈宫。
谢景音坐在窗边,欢心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落在了桌上的那尊白玉观音身上,莫名的让她的身上多了几抹神圣的光辉。
谢景音对着一旁放着猪蹄子双手合十,“保佑我家三囡,夫妻和顺,日子过得像你一样肥美。”
“妹妹可是又想家了”
谢景音笑了笑,往一旁挪了挪,“周姐姐这么晚怎么来了,正好陪我吃个饭儿。今日我幺妹出嫁,官家怜惜我不能回去送嫁,特意着人从我家中,端了一桌子席面来。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周姐姐快来尝尝,这都是我阿娘亲手做的。”
来者姓周名礼,封号婉容。
谢景音升了婕妤之后,独居一殿,离她这儿最近的,便是周婉容了。
前几日她在花园子里险些崴脚摔了一脚,被周婉容救了,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你家三妹,可是嫁到了齐国公府这可是一门好亲事,你大可以放心。说起来,当年我阿妹进宫,我也没能回去送嫁,绣了床喜被,也只能压箱底里了。想家想了好些时日,妹妹这是托了肚子里的小皇子的福气了。”
她说着,笑道,“不过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用晚食我就是循着香气过来的。这鸡汤我可是要来上一碗的。”
“家中今日忙碌,官家也是临时起意。等我母亲做完了着人送进来,已经晚了。如今天气热,今晚不吃,到明日怕就不能吃了,浪费了我母亲的一片心意。这鸡汤好得很,姐姐多喝些。”
周婉容看了一眼谢景音面前的玉观音,伸出手来,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姐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神像就应该高高供起来,怎么可以放在饭桌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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