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中毒

    一直来到邹磊的门前，陆酒看了看表：“十二点十分。”监控录像中嫌疑人比他们到达的时间晚了一分钟。

    “他的步频比我们低。”

    录像中嫌疑人走路的速度很慢，似乎并不急于来到这里。连环杀人者总是很享受杀人的整个过程，包括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对于杀手来讲，单是即将杀死别人的兴奋感就足以令人血脉贲张。

    “世上绝不存在没有动机的犯罪，凶手在午夜来到这里，手里拿着铃铛，之后打电话让邹磊给他开门，杀人后步履悠闲地离去……”这一切行为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陆酒一边试图整理思路，一边看着唐时戴上手套打开门走进了屋里：“唐先生……”

    “嗯？”

    “你刚刚说我的思路不对，那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目前我们的推测是，这有可能是一宗连环杀人案。假使这真的是连环杀人案，那么你来说说，连环杀人案一般的犯罪者类型。”唐时似笑非笑，“这些在教科书里应该都有。”

    陆酒对答如流：“食人者、copycat（注1）、强迫症、信徒、恋尸癖、恋童癖、potentialvictim（注2）。”

    唐时道：“那么你认为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哪种类型？”

    陆酒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食人行为，没有刻意模仿痕迹，没有强迫行为，没有仪式感，尸体没有被破坏，受害者也不是儿童，前一个受害者和现在的受害者之间没有明显的特征联系。”唐时淡淡道，“在你无法从心理层面准确分辨出杀人动机和凶手类型的时候，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陆酒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唐时的问题。

    唐时递给她一双手套：“搜证对比工作都还没有做完就急着下判断，很容易造成前期决策失误，导致影响之后的推理。具体的尸检报告和物证笔录都要明天才能出来，在此期间反复勘验现场是很有必要的。”

    陆酒垂下头望着手中乳白色的橡胶手套，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之前公园里那个案子，递给她手套的人不会也是他吧？

    就这样两个人在邹磊的房间里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几乎每个角落都被唐时仔细搜刮过了，至于陆酒，除了搜证还要帮唐时做记录。不过虽然又累又困，但这一晚陆酒的获益不小，她不得不承认唐时在破案方面有着极敏锐的嗅觉与自己独特的理解，这不仅是智力的优势，更是经验丰富的人才会有的直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时终于决定收工了。

    陆酒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腰背，她发现唐时算得上是一个工作狂，在面对现场的时候永远是冷静且专注的，好像丝毫不觉得累，那张英俊的脸上除了因为熬夜而微微有些苍白，几乎没有显露出任何疲态。

    如同一只昼伏夜出的猫。

    “唐先生，现在要去哪里？”唐时的辉腾就和他本人一样低调，陆酒坐在副驾驶，盘算着唐时这会是想做什么。

    唐时握着方向盘，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曾经有人问我，你见过早上四点钟的太阳吗？”

    “……”陆酒默默听着，不懂他要说什么。

    “陆小姐，你猜我的回答是什么？”唐时等了半天不见陆酒捧场，只能自己开口。

    陆酒从善如流：“唐先生，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没有。”

    ……

    陆酒无言以对，她现在很想让唐时赶快开车走人，不要再持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尬聊了。

    “不过，”唐时忽然将脸转向了陆酒，“现在我见过了。”

    唐时这突如其来投来的视线叫陆酒心头一颤，那双眼如同冬日结了冰的湖面，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却隐约能教人窥见暗流汹涌。这一瞥让陆酒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地问道：“见过什么？”

    “四点钟的，”顿了顿，唐时的唇角微微翘起，“太阳。”

    有那么一瞬间，陆酒甚至以为唐时的这个“太阳”指的是她，但当他指了指她身后，而她转过身的时候，眼前那一缕金红色的朝阳告诉她，显然是她想多了。

    为自己突破天际的想象力感到惭愧，陆酒再次问道：“唐先生，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陆小姐，天都要亮了，难道你不饿吗？”唐时略感讶异地挑眉。

    话音未落，仿佛在赞同唐时的话一般，陆酒空空如也的胃抽了抽。

    饿，她当然饿。昨晚唐时起码还吃了宵夜，她可是连饭都没怎么吃就被赶到了局里陪他加班，但上司都没喊饿她哪里敢说自己饿了。可是……

    “现在这个点应该没有早餐卖吧？”

    唐时点了点头，一脸坦然地反问：“那怎么办？”

    陆酒无奈，她怎么知道要怎么办？难不成她还可以给他变出早餐来？

    等等！

    陆酒一脸警惕地转过脸盯着唐时，而被盯着的人则神情自若地发动了车子：“我家冰箱里似乎还有些食材，陆小姐，你应该是会做饭的吧？”

    陆酒咬牙：“唐先生怎么知道的？”

    岂料唐时只是高深莫测地扯了扯嘴角，专心开着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抱着这样的疑问，陆酒再一次来到了唐时的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

    注1：copycat：模仿者，即通过模仿其他连环杀手的作案手法及风格来杀人。

    注2：potentialvictim：特定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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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即对某一类受害者具有独特钟爱的杀手。

    糖先生就连说句情话都是闷骚型的……

    话说你们应该能看出来糖先生以前是见过9妹的吧

    第20章 又是早饭

    半小时后，陆酒站在唐时家的冰箱前发呆，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答应给他做早饭的呢？

    环顾了一眼整洁的客厅，陆酒心中的疑问实在是憋不住了：“唐先生，你家……”

    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唐时正拿着手机看新闻，闻言头也没有抬：“钟点工收拾过了。”

    “那些袜子和衣服……”

    “扔掉了。”

    很想吐槽他浪费，但是陆酒终究还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认命地打开冰箱。出乎她意料的是，原本她以为唐时这种学术宅的冰箱一定如同台风灾后现场一般惨烈，没想到居然干净整洁，从蔬果类到肉蛋奶应有尽有。

    做点什么好呢？

    “唐先生，你想吃什么？”

    “随意。”

    “我看冰箱里还有吐司，做个三明治怎么样？”

    “太油。”

    确实蛋黄酱和培根都挺高热量的，陆酒想了想：“那果酱面包呢？”

    “不喜欢面包。”

    大佬，不喜欢面包你为什么要买啊？陆酒暗自腹诽：“炒饭如何？”

    “隔夜饭太硬……。”得，这也不行。

    这回还没等唐时发表完意见陆酒便抢答道：“沙拉怎么样？”

    唐时抬起头，皱着眉想了想：“没有食欲。”

    陆酒简直无奈了：“唐先生，你到底想吃什么？”

    认真地望着陆酒，唐时再次郑重地吐出两个字：“随意。”

    陆酒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但此刻她正不停在心中默念：这是你的上司，上司，上司……没得选，没得选，没得选……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唐时瞥了陆酒一眼：“陆小姐，站在这里发呆并不能填饱肚子。”

    握紧手中的鸡蛋，陆酒飞快地钻进了厨房，再继续跟唐时面对面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

    十分钟后，陆酒端上来两碗面。

    一勺耗油两勺生抽一勺醋一点糖，再加一点胡椒粉和小米辣，切几颗小番茄扔进去，两碗水煮好面条。火腿煎香洒上葱花，面条下还卧着两颗金黄鲜嫩的荷包蛋。汤汁是酸酸辣辣的，不仅开胃而且色香味俱全，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却教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唐时挑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细细嚼过之后望向陆酒，言简意赅地给出评价：“不错。”

    陆酒无奈：“唐先生，谢谢你的夸奖，快吃吧。”陆酒虽然饿，但吃东西还是慢条斯理的模样，良好的家教让她无法做出风卷残云的动作，何况那样吃东西对肠胃其实会有所伤害。

    正因如此，当她还在埋头苦吃的时候，唐时已经放下了碗。当她终于吃完，洗完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唐时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一只手搭在小腹，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但整个人已然沉沉入眠。睡着了的唐时看起来十分斯文，俊朗的面容沉静无害，平日里有些冷淡的轮廓也被柔和了几许。那双深郁的眸子一旦闭上，他独特的侵略气质便被抹去了大半，令人很快就忘记了醒着的他是怎样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陆酒找来毯子给唐时盖上，又将空调改成睡眠模式，这才打了个哈欠走出唐时的家门。当然，她离开的时候没忘记带走自己的便当盒，她在唐时的厨房里找到了它们，被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在橱柜里。

    看来，昨天早上让柯局长打劫她早饭的人就是他。

    坐上清晨的出租车，陆酒倚着窗望着东边逐渐升起的朝阳。仅仅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确实感到有些疲倦。唐时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他数次影响她的心绪，甚至将她在学校里的那些认知一举打破，将她带进一个从未踏足过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犯罪、痛苦、扭曲与惊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着她要在无限黑暗中找出关键的那一把钥匙，心中就充满了期待与悸动。

    他会是一个好老师。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酒回到了家，噙着微笑躺在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一周之后，陆酒发现唐时的确是个好老师，也可以说是一个好上司，但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麻、烦、精。

    因为自从吃过陆酒做的那碗面，他就提出希望陆酒能够承包他的早餐，于是每天去局里打卡之前陆酒除了准备自己的早饭，还得额外准备一份唐时的。如果单单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男人居然还要点菜。这才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已经点过了虾仁馄饨、鸡汤米线和牛肉馅饼，简直拿她当万能厨子用。这样就算陆酒原本想吃一些别的东西，由于要做唐时那一份，为了减少工作量她就只能和唐时吃一样的早餐。每当她与唐时坐在会议室里，一人面前一个便当盒吃着一模一样早饭的时候，路过的一些警局同事都要对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为此陆酒更是不知道收到了童小柔多少白眼。

    这天他们依旧坐在会议室里吃早饭，面前的投影仪上正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

    “这是晶花小区附近那个路段的路口监控。”小刘望着碗里的蟹粉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吃得正香的两个人，“嫌疑人从小区出来后就走到了这条路上，我们找到了一个卖宵夜的店铺，店主说的确曾看到过那样一个人经过，因为他手中拿着一个铃铛所以有印象，但是没有看清脸。”

    “根据店主的描述，还有监控内容、案发现场的脚印，我们做出了基本人物画像。画像与陆酒做出的前期侧写是相符的，陆酒，你可真厉害。”小刘转过头兴奋地竖起大拇指，“嫌疑人身高大约在180厘米，体重70公斤上下，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手里拿着铃铛，短发，国字脸。dna在基因库中没有比对到，应该没有案底。”

    唐时优雅地擦了擦手，正准备开口，大队长何志明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唐先生，陆小姐。”

    见对方神情凝重，陆酒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一起报案，郊区的仁泽小学发生一起坠楼事故，死者是仁泽小学的校长。”

    作者有话要说：　　糖先生：深沉脸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某浪：糖先生其实你是故意在9妹面前睡着的吧，难道是原先生的出现让你有了危机感，所以才会开始卖弄男色么……深思

    9妹：可是我不好色啊……无辜脸

    明天会在作话里放送一段污污污污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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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力滔滔小剧场，敬请期待

    第21章 说谎的人

    一小时后，陆酒和唐时赶到了仁泽小学。

    拉起警戒线走近现场，陆酒发现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死状，尸体性状也与邹磊的尸体差不多：“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死者是仁泽小学的校长，名叫徐新文。”

    “现在学生都在放暑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据教导主任说，过几天徐新文要出席一个教学研讨会，他这些天都会来学校查资料写稿子。”

    “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

    “不多，只有几个老师和学校保安而已。”

    唐时看了看尸体，站起身：“从哪里坠楼的。”

    “校长办公室。”何志明擦了擦汗，“这才一个礼拜就出了两起命案，实在是……”

    唐时摆了摆手，示意他带路：“上去看看。”

    走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陆酒发现童小柔也在里面，她正对着一个痕检科的警员怒目而视：“你怎么搞的？”

    何志明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这人新来的吧？提个指纹都提不好，结果都是糊的。”童小柔抱怨道，“队长，痕检科是不是没人了？”

    那位被骂的警员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嗫嚅着：“对不起……”

    陆酒走过去看了一眼，蹙眉道：“墨粉没有扫干净而已，没关系的。”

    何志明点头拍了拍警员的肩膀：“去做事吧，下次不要犯这种错就行。小柔，你来给唐先生描述一下现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