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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灵犀是真恼火,怪不得近来冉横刀分外殷勤卖力,她冷着脸狐疑地看了他良久,沉声道:“是不是姑姑同你说了什么?”

    冉横刀眉一蹙,“她是你婆婆。”

    灵犀殊艳如桃花飐雨的脸颊,方才那么一闹,便淌下了一串香汗,冉横刀多看了几眼,喉咙咕咚一声,咽了满口的水,瞬也不瞬地望着公主媳妇儿,觉得她今夜穿得很撩人,粉蝶穿牡丹的水红盘金妆缎襦裙,排穗的褙子光滑如水,衬得乌发底下那张小脸分外高贵清艳,倨傲灼目。

    冉横刀越看越觉得浑身滚烫。

    灵犀受不得他这火似的眼光,被烫了烫,按捺着羞意皱眉道:“‘姑姑’是从父皇那儿论的,‘婆婆’是从你这儿论的,你说我和谁亲?”

    “……”

    竟很有道理。

    冉横刀心道:“不管了,大不了不来事,今晚一定要和香喷喷的媳妇儿睡。”

    冉横刀是个要脸的人,约架也从不倚强凌弱、以多欺少,今夜是第一次觉得,只要能让灵犀纵容他一回,那些身外物都不重要。

    于是刀哥虎虎地要与灵犀同床共枕,灵犀不肯,又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刀哥骨碌碌地滚倒一旁,心又被撩起了一股旺火,本以为灵犀是同她小打小闹弄着玩儿,一抬头,却见灵犀蹙着眉很是嫌弃,男人的自尊心凉了个透彻。

    刀哥懊恼地揉臀道:“你不要后悔。哼。”

    门被不识风情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摔上了,直至他走远,灵犀才“嘶”一声,秀眉顿时揪得一高一低,昨晚被虐待的某处扯得太疼了,一抬腿就疼,她咬咬红唇,决意偷偷去问院里的姑姑拿点儿药。

    ……

    太和殿。

    齐野扣下了一叠奏折,无意中抽到了容恪的奏疏,默默地揉了揉眉头,近臣张诵长袖善舞,极擅为天子分忧解劳,虽揣度圣意,却不点破,聪慧地等皇上开口,自个儿把心里话掏出来。

    齐野对他没什么隐瞒,只是若有所思,将手中两颗剔透浑圆的乾坤碧玉珠捏着转了转,忽地长眉一展,“依朕看,容恪在陈留,终究是屈了才了。”

    张诵颔首不语,心里头却琢磨着:拥有十万兵马、能征善战的陈留世子,比一个闲逸上京、名头华而不实闲散伯爷要可怕多了,皇上心里有杆秤,从将冉二姑娘嫁给他开始,便动了心思要封他为侯了。

    当初两个爱子折于雪山,留侯大恸,对世子指天誓日道:这辈子绝不让他承侯位。

    这话齐野替容桀记着,不过彼时谁也不曾料到容恪后来会名动大魏,大败夷族。要说四年前,齐野亲眼见着一头凶恶的猛虎鲜血淋漓地死在兽笼里时,还只觉得容恪可惜,后来一战成名,齐野便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放任他镇守陈留不是不可,只是容家在陈留郡已历四世,威望太盛,如今陈留百姓只知留侯世子,而不知大魏天子,再加上容恪那半个月满血统的身世,齐野着实放不下心。

    想起来就烦躁。

    还有件更烦躁的事儿,在这一摞奏折底下,有一封东宫来的,盖了太子印鉴的奏折。

    太子自请去辽西戍边。

    好好儿的,一会儿闹休妻,媳妇十数日不归,一会儿请旨去辽西那不毛之地,齐野头疼得直揉眉,少顷,传话外头的人,“将太子给朕叫过来。”

    外头应了一声,岂料齐戎正跪在太和殿外,天子一传唤,不过须臾便入了内殿。

    暖炉瑞脑,飘出一缕一缕烟气,千姿百态的太湖石含了檀香青烟,幽幽半吐,双耳掐丝青花梅瓶里尚温着一瓶芙蓉醉,酒香如芙蓉清冽。

    张诵告了辞,似笑非笑地退出了大殿。

    齐野这才想到要问他:“真到了和清荣非要分开不可的地步了?”

    齐戎笔挺地跪在金龙牡丹的红毡上,点头,“求父皇成全。”

    “不是不可成全。”齐野对齐戎本来万事好商好量的,只唯独看不惯他那套阴森森的做派,脸上没一日带笑的,时时见着他都一副臭脸,齐野也没好心思,冷然道:“当初你自请此生非冉大姑娘不娶,婚书你自己写的,聘礼你自己下的,新嫁娘你自己迎的,莺莺你……和她生的,这现在又是怎么了?”

    齐戎捏紧了垂在膝头藏于蟒袍袖间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儿臣后悔了。”

    人就是这么个臭德行了,爱的时候天花乱坠,不爱的时候到处抓遮羞布,以掩饰自己的凉薄负心。

    齐野蹙眉,“请旨去辽西又是怎么回事?”

    齐戎这回不说话了,一个响头磕到地,“请父皇成全。”

    又是硬邦邦的一句求他成全,齐野是心疼太子从小没娘,但太子成日里死着一张脸,齐野不喜欢看,多看两眼自己都跟着丧气。

    “去多久?”

    齐戎道:“半年。”

    半年不算久,儿子有心出去历练,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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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也不是不开明练达的人,想了想,夫妻离散,再怎么无情无爱了还是会惋惜一阵儿的,出去散散心也不是不好,齐野便将这两件事一道批了。

    “放妻书写了?”

    齐戎深深吸气,“不休妻,儿臣要和离。”

    和离?齐野吊起了眉头,太子近来很狂啊,说要啥就要啥,呼风唤雨了是不?齐野不想答应了,“皇家还没有和离的女人。”

    齐戎一阵沉默,然后他抬起了头,一脸悲伤,“那清荣就是第一个。”

    这个儿子实在是……太瞅着不顺眼了,要哭无泪的鬼模样,还有一大堆奏折要批阅的齐野看了心烦,挥挥衣袖,“这事皇后答应了就行,去辽西的事朕允了,但你自己去同皇后,还有你两房小妾交代。”

    两房小妾虽有名分,是太子良娣,但齐野不喜欢妖妖娆娆的女人,甚至不如常年素妆寡淡的冉清荣看了讨喜。儿子任性冲动,耽误了冉秦家的好姑娘,如今原封退货,可算是要将老泰山得罪透了……

    哎,还得老子给他擦屁股。

    烦。

    和离书很快便拟好了,齐戎瞒着皇后,将她的休书换成了和离书,一式两份,用红封函了寄了去冉家。

    寄出信时,齐戎将冉清荣的偏殿又走了一遍,将她抚摸过的每一块横木,每一片纱帘都抚过,将冉清荣来不及带走的书卷、簪花和衣裳都装入了自己远行的箱箧之中,自己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但将冉清荣的东西收拾出来,却足足有两大箱。

    冉清荣收到和离书时,微微怔然,对太子信差反反复复地确认:“太子是要和离?”

    “是。”宫人佝偻着腰,压着嗓子道,“殿下将启程去辽西,莺莺小郡主一个人在东宫无人照看,皇上也很体恤,日后您可以随时入宫去陪她,也可教小郡主到冉府小住几日。皇后娘娘也不会放任小郡主没爹没娘的。”

    说到“没爹没娘”,冉清荣的眉心狠狠地一跳,“太子要去辽西?”

    “是。”

    冉清荣心疼女儿,“他要带两位良娣去辽西,却独独不陪莺莺?”

    宫人愣了愣,“不,殿下是一个人去辽西,两名良娣不去的。”

    冉清荣算安了些心,想必齐戎也就去几个月便回了,不至于不管莺莺。她也不想问好端端地太子为何要去辽西,将红封和离书收了,拿回去署字。

    期间容恪来了冉府,一家人都在堂屋招待他,冉横刀听说父亲昨日拉着妹夫打了一架,没捞着好,也摩拳擦掌地要和容恪切磋,灵犀巴不得他被容恪收拾,看他一个人耍宝也不觉得丢人。

    冉烟浓还有好多话想和容恪说,见她好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长宁体恤女儿心意,笑吟吟地将小夫妻推了出去,“浓浓的闺房收拾好了,谨之在这边住几个月也好,馆驿到底冷清。”

    于是冉烟浓便红着脸与容恪出去了。

    到了秋千架旁,冉烟浓非要拉着他一块儿坐,容恪温润地微笑,挨着她坐过来,一手揽住了她的小腰,一手从怀中摸索出一封信,“这个,给太子妃。”

    “嗯?”冉烟浓没想到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疑惑地看了信封好几眼,没署名,烫金的红边很惹眼。

    “这是什么?”

    容恪搂着她纤细腰肢的手往上,揉乱了她才盘好的堕马髻,笑容神秘而温和,“一个朋友送的,她看了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恪哥哥这人脉……啧啧

    怪不得皇帝忌惮

    ☆、完虐

    冉烟浓将信小心揣到怀里, 怕事态紧急, 要赶紧给姐姐送过去, 容恪却扣住了她的腰,不许她动。

    泄翠含珠的庭院,花深喧闹, 秋千架旁的茱萸芳蕊已现端倪,花影萌动起来,冉烟浓被他半匿在疏影深处的俊脸闹得脸红不已, 许久不见,就……很想了,现在见了,就更想了。

    “浓浓。”

    她不敢再左顾右盼, 闻声一回眸, 嘴唇忽地被贴上来两瓣冰凉,冉烟浓杏眸睖睁,身子被他撞得后仰了些,手指便紧抓住了他的前襟,十指紧闭, 然后飞快地闭上了眼。

    她的唇尝起来有股甜味,许是方才喝了许多酥藕甜汤,嘴唇清润饱满, 小脸艳而不妖,引人垂涎,容恪不想忍了。

    吻上来时, 冉烟浓还紧张兮兮地怕他伸舌头,但容恪只是尝了尝她的唇,将一圈甜汤吃下去了,便满足地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颈窝处,疲倦地靠着她阖上了眼。

    在上京住了一宿,他还是精神不济,冉烟浓抚了抚他的背,“昨晚也没睡好么?”

    “自你走后,没有一日安眠。”

    冉烟浓将被他亲吻过的嘴唇用食指碰了一下,碰得脸颊生了红霞,心里很高兴,却弯了柳眉杏眼,嘟起了红唇,“恪哥哥,我就说你比我记挂。我睡得挺好的,每天都睡得很早。”这样就可以到梦里见你啦。

    容恪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阖着眼眸道:“原来浓浓不记挂。”

    当然不是。

    冉烟浓掐住了容恪脑后一枝旁逸斜出也想来轻薄美色的藤蔓,折了下来,捏在掌心,笑吟吟道:“恪哥哥放心睡吧,现在你可以安眠了。”

    容恪闭着眼,正要歪头。

    一柄长剑忽地凌空掷来,冉烟浓知道容恪是个睡着了身旁还要放着剑的人,警觉心极强,冉烟浓才听到破风之声,容恪趴在她的肩头,动了,回身一只手接住了这柄直抛而来的长剑,冉烟浓怔怔地耳朵往后一缩,只见绿影里,利落劲装的刀哥提刀疾步而来,恍如日光般耀眼的少年,脸上全是自负和清傲。

    就知道冉横刀没得逞,一定又来纠缠。

    冉横刀这厢已经将刀把夹在了胳膊弯里,嘴角往上要碰到鼻梁了,“嘿,容世子,听说你能打赢忽孛?那我要是能打赢你,是不是就算胜过了夷族大汗?”

    容恪扬唇,回眸,嘴唇靠近冉烟浓的耳朵,“躲不过了。”

    冉烟浓叹了一声,“那就打吧。”

    容恪挑眉,“可以赢么?”

    这话让冉烟浓想了想,要是出来纠缠的是爹爹,冉烟浓不想容恪赢,但是刀哥……

    上京城里头一号贱骨头,明知道打不过但非要上去挨揍,挨完揍便回来哭嚎喊疼的人,是该狠狠教训一顿。

    冉烟浓狐狸似的绽开笑靥,“不打脸,不伤人,随便恪哥哥怎么赢。我去给姐姐送信啦。”

    “好。”容恪摸了摸她的微乱的发髻,笑着站了起来。

    冉横刀在一旁看着,那叫一个气啊。

    他亲手养大的小白菜被人拱了不说,这两人亲昵时当身旁一切都是死的啊!为什么他的公主媳妇儿从来就不会温柔啊!

    刀哥只想打容恪的脸,看到他那副凡事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模样,想到自个儿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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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长宁日日夸他沉稳通达、做事干练、儿子相形见绌的,刀哥就不信了,要没了迷惑女人的好皮囊,她们还向着容恪。等会儿弃了刀就肉搏,拳拳打他脸!

    冉烟浓披着双花排穗的蜜合色织锦斗篷,像一缕烟气似的,消散在了亭阁后头。

    看着她离开,容恪垂眸微笑,将剑提出了剑鞘。一天之内,和岳父和大舅兄过招,也是没有别人了,容恪早知道冉秦和冉横刀对一个拐走了他们女儿和妹妹的人不会友善,不过……大抵是因为太子的缘故,两人风声鹤唳也是有的。

    要不是刀哥欠揍,冉烟浓又和他感情最亲密,容恪并不想让他输得很难看。

    现在……

    冉烟浓闯入姐姐闺房,这回急得没有扣门,虽然容恪好像并不急着将这封信给姐姐,但她怕姐姐又错过了什么,将信替正在梳妆的冉清荣放在了一旁,她眼明手快,一眼便瞅见了冉清荣搁在红褥上的和离书,才堪堪只提了一个“冉”字。

    冉烟浓像发现了什么秘密,“阿姐,你是不是……舍不得?”

    冉清荣拿起了那封没有署字的红贴,也不回头,将鬓边落下来的一缕碎发用碧簪拢上了,“我的朱砂不够了,等会儿去母亲那儿取一些。”

    冉烟浓走回来,她脂粉盒里的朱砂确乎是没有了,朱砂难褪色且醒目,姐姐想用这个题上名字……但冉烟浓怕容恪给的信里有什么秘密,现在和离书没签,还尚有余地,冉烟浓将信给了姐姐,“这个,姐姐有空看看。”

    “这是什么?”冉清荣将信捏在了之间,薄薄的一层,里头大约也只有一二张纸。

    冉烟浓摇摇头,“不知道,是恪……容恪给我的,他说有些事姐姐看了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

    里头也许是与太子有关的事,冉清荣不动声色,齿尖磨得唇肉微疼,然后,她眼波澹然地搁下了信,“我不看。等我去找了朱砂,就签了和离书,以后和他彻彻底底断了。”

    容恪也没说是太子的事,冉烟浓也没说这个,但姐姐想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子。她悠悠地叹息着,“姐姐……”

    这时候外头一阵哄闹声,丫头婆子都在劝着什么,闹哄哄的院落,一时将清寂和有条不紊尽数打落,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前后脚出了闺房。

    只见小院一片枝折花落,婆子们个个躲在回廊下不敢近前,转出小灌木,飘出两截了疾飞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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