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好颜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何甘蓝
“不!不是我!”嘉德太后狂躁起来,她怎能担下这断送祖宗江山的罪名,她拼命解释,“是秦瑶光,是她将皇位传给你了,她才是罪大恶极之人!”
“错。”朱照业听不得别人这般污蔑她,“若不是她,今日早已狼烟四起,你还能在皇宫里这般安然地躺着吗?”
当日她将皇位禅给他,既让百官措手不及,也让他震惊不已。震惊过后方知她是何等胸怀,朝廷需要一个能主事的君王,平王幼小不知事,将皇位传给他不过是重复立儿的悲剧,所以她抛开偏见,将皇位禅给了能让百官信服,稳定朝局的人。
而她,想着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上吊自尽。
到现在,他还会时不时地梦见那幅场景,每每醒来都是一头冷汗。除了她,他此生再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找到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拉住他的心弦。
嘉德太后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若秦氏真的亡故了,朱照业还会这般心平气和地和她说着话吗?
这样一想,她浑身的病痛顿时没了影,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如此说来,秦氏是诈死?这是你一手安排的?”
朱照业眉毛一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啊!你们竟然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一拍床板,用尽了十足的力气。
朱照业此行便是想告知她,瑶光活得很好,并且会在他的照顾下越来越好,至于她的老对头,就别想安息了吧。
“朕还有公务处理。”他起身,掸了掸袍子准备离开。
“秦氏日后是要入刘家陵寝的,你二人这般不将礼法放在眼里,一定会遭天谴的!”嘉德太后撑着病体对着他咆哮道。
那又何妨?那人在的时候霸占了她,难道连死了也不撒手吗?朱照业冷冷一笑,丝毫不惧她口中的“天谴”。
笑话,他一个活人能让死人争了去?大步走出这阴沉的宫殿,他已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对她放手。
秋分那日,嘉德太后在病床上挣扎没了气儿。
朱照业向来恩怨分明,他不在意这丧礼,其他人又怎会劳心劳力?故而嘉德太后的丧礼可谓是一切从简,若不是有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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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身份在那里,可能连寻常大臣家里的母亲过世都不如。
“我真的不用去吗?”流光撑着下巴问他,“会不会不合礼仪?”
“你要去吗?只是你以前十分讨厌她,我以为你会不想去。”朱照业笑着说道。
“我讨厌她?”流光错愕,“一个老人家罢了,我为何要讨厌她?”
朱照业伸手抚弄她的发丝:“她对你很严苛,对你不好,处处与你作对,你厌恶她是应该的。”
流光皱眉,不相信自己曾有如此强烈的憎恶情绪。摸着胸口,她想象不出她到底有多恨她以至于朱照业都不让她去祭拜一番。
“而且以你今时今日的状况,也不太适合出现在那种地方。”他温柔地大手抚上她的肚子,那一瞬间眉眼温柔,连冷峻的时光都放缓了脚步,“待他出来后,我定会手把手地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
她低头看向自己大得过分的肚子,弯着眼笑了笑。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梦里有一小郎君唤我娘亲吗?”
“记得。”
她咧嘴笑道:“最近没有再听到了,我猜他一定钻入我肚子里去了。”
他手一顿,莫名地觉得一股凉风穿过。
幼帝亡故的时候他也在场,小小的一团抽搐不已,蹬着腿叫娘亲,几乎成了他的噩梦。
可眼前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他伸手拥过她,亲吻她的发丝,在内心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女落入那般的境地。
“你勒疼我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为何,她总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不是她又像是她,太奇怪了。难不成他骗了她,其实红杏出墙的是他?
思维一旦发散便难以终止,她又开始编造另一个故事了。比如他爱上了另一位小娘子,她一时不忿,与他起了争执,接而摔倒磕了脑子,他心怀愧疚,悉心照看她弥补过错。
嗯,这个故事还有点儿意思,起码“出墙”的人调了个儿。
……
虽然朱照业说她很讨厌那个嘉德太后,但出殡那日她还是登上宫墙远远地看了一眼。
怎么说呢,她觉得可能以前的自己会想这样看一看。
香云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夫人,起风了,咱们下去吧。”
“好。”眺望着殡葬的队伍远去,她颔首应道。
下了宫墙,信步游逛。
不知怎么地,她走到了建章宫的门口。
“这是何人居住的宫殿?”她好奇地问旁边的香云。
眼前的宫殿,宫门紧闭,透着一股闲人莫进的疏离感,但隐隐又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花香,不像是冷宫之地。
香云暗叫不好,怎么就让她走到这里来了,这明明就是她做皇后时的寝宫啊!
“这是秦太后的寝宫。”香云含糊地道。
“哦……就是那位与我长相很相似的太后吗?”流光似乎起了些兴致,提裙上前叩门,“里面还住了人?我闻到花香了。”
“夫人……”香云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制止,“这里不是等闲人可以进去的地方,咱们走吧。”
“我也不能进吗?”流光疑惑地问道。
“是,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擅闯。”
流光心里起了疑心,这不会就是她脑海里想的那个朱照业喜欢的女人所住的地方吧?虽然是她胡思乱想的,但真有这样她不能踏足的宫殿难免会勾起她的疑心。
流光退了一步,看着紧闭的宫门,没有再执着下去。
“那就回吧。”
香云松了一口气,扶着她转身。
“吱呀——”一直紧闭的宫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流光闻声回头,与开门的宫女四目相撞。
好面善的人!
不对,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她啊!一时间,她甩开手往前走去。
那位开门的宫女也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眶瞬间就被泪水盈满了。
“你……叫什么名字?”流光走到她面前问道。
“奴婢……”
香云站在流光身后,不停地对着宫女使眼色。
宫女深吸了一口气,道:“奴婢香菊。”
香云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有些汗湿了。
流光蹙眉,仔细回想这个名字,发现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像是听过的。
“你长得很面善。”她笑着对小宫女说道。
“多谢娘娘夸赞。”小宫女咬唇低头,生怕一个不争气眼泪便要流下来。
流光见她反应奇怪,正想多问几句,后头的香云便上前来了,她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陛下说不定已经在等您用膳了。”
流光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口“建章”二字,心里那股熟悉的劲儿蔓延开来。闭上眼,她似乎能看到里面一派温暖如春的景象,花香四溢,群蝶飞舞,廊柱上定然还有小孩儿学步时踹上的印痕。
小孩儿……
真有这个人吗?
“夫人?”香云还在催促她。
“走了。”她招呼了一声从头到尾垂着脑袋的宫女,回头一笑,装作无事地离开。
站在宫门口目送她们主仆二人离开的宫女终于忍不住落泪,看她摇曳的背影,无忧的笑容,仿佛见着那个还在秦府中的豆蔻少女。
陛下说得没错,她们这些故人不宜再出现在她安稳的生活中,就让她抛下过往的负担,从此无忧无虑地走下去吧。
第59章 走了
在建章宫遇见小石榴的事情香云不敢隐瞒,如实地禀报给了朱照业。他当时心底是慌的,但见瑶光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一派正常地吃喝睡觉,他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癔症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一直到冬至那天,他在前面和百官举杯庆贺,忽闻后殿传来她生产的消息。
酒杯被打翻,面前的案桌也不小心被带翻,他来不及换件干净的衣裳,就这样冲了出去。
她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生生地吃了一盘饺子,胃口喜人,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肚子就隐隐作痛,酸胀难受。未央宫是随时备好了产婆的,香云叫来产婆一问,这才得知妇人要生产前都是这般反应。
“奴婢去禀报陛下!”香云急得不行。
流光拦住她:“他在前面宴请朝臣,不方便过来,有你们帮我就好。”
“那怎么行呢!”香云心尖儿都在发颤。
“行,都听我的。”她咬咬牙,坚定地说道。
香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固执稳沉的她,微微一怔,便忍不住按照她的指令去做事了。
未央宫有条不紊地准备生产的需要的东西,她躺在床上,忍受下身传来的一波又一波地痛楚。奇怪的是她并不排斥这样的痛,痛可以抚慰她一直以来心口空缺的那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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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准备好了。”产婆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郑重其事的告诉她,“若等会儿疼痛难耐,这里有根木塞,咬住会好很多。”
流光伸手,将木塞接过。
香云紧张地手心全是汗水,她还年轻,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生孩子的过程,又激动又紧张。
“开始了。”产婆摸了一把她湿漉漉地裙子,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流光抬手,将木塞放在牙齿之间,做好了全身错盘的准备。
朱照业奔来的时候正是她最为痛苦的时候,两个宫女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产婆在她的身前不停地说着什么,而她浑身**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发丝软软地贴着她的轮廓,她眼前被汗水润湿,一片模糊。
这样的场景,她仿佛经历过。
“夫人,夫人……”产婆见她眼神涣散,赶紧拍着她的脸蛋儿唤她,生怕她撑不过去。
朱照业站在屏风那里,本想上前给她鼓劲儿,安慰她一番,但手上却使不上劲儿,似乎是因为刚才奔袭过来的一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陛下?”高内看不懂他的反应,方才还不是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吗,怎么现在走到面前了还不敢上前了?
朱照业咽了咽喉咙,外面大雪纷飞,他却像瑶光一样生出了一身的热汗。
床上的人大口的呼吸,冷不丁偏头看到他杵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一动不动,她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夫人,加把劲儿啊,奴婢已经能看到殿下的脑袋了!”产婆催促道。
她闭上眼,眼角滑落的不只是汗水还是冷水,突然一个挺身,木塞被她咬出碎屑,身下像是流水一样流出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生了,生了!”产婆接住那团“东西”,欢喜地叫道。
他有孩子了?
他挪动脚步,身子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扑到她的床边的。
“陛下,是位小公主。”产婆笑着说道。
浑身脱力,她闭上眼,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
“朕有女儿了。”他握着她的手亲吻,眼底有泪光闪烁。
产婆将小公主递给旁边准备好的人,回头对着瑶光道:“夫人,咱们继续。”
“……”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愣着眼盯着产婆。
“怎么?太医没有说过吗,夫人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啊。”产婆也很吃惊,她刚才上手摸了一下夫人的肚子,早就摸出这肚子里不止一个了啊。
瑶光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怎么还有一个?
朱照业也傻眼,握着她的手不止如何行事。
“夫人,快,羊水都流尽了,别让殿下在你肚子里憋坏了啊。”产婆继续催促她。
一回生二回熟,出来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顺理成章地“跑”了出来。
这次,是位小皇子。
未央宫一片欢腾,龙凤胎,这是龙凤呈祥的意头啊!
朱照业抱着瑶光,眼中泪水滚落,丝毫不在乎她汗湿的头发,一个劲儿地亲吻她的额头。
所谓苦尽甘来,不过如此罢。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微一笑,指着襁褓里的两团,道:“这是兄长,这是妹妹。”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兄长理应照顾妹妹。”朱照业点头。
就这样,后面出来的小皇子成了哥哥,起先在前面“披荆斩棘”的小公主倒成了妹妹,注定了日后要被父亲和兄长捧在手心里。
双生子被意为不详,可龙凤胎却是大吉之兆。因着这两位的降生,京都百姓庆贺了整整三天三夜,流水席不断,灯火不灭,载歌载舞,同庆这太平盛世。
朱照业“左拥右抱”,深感此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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