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记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waterpearl
鸿钧算是动弹不得了。燕婉用湿毛巾替他擦身子,又盖上薄被,自己才去冲洗。
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晚上九点了,鸿钧仍在静静躺着休息。“亲爱的,身体不舒服?” 燕婉轻轻吻他。
“……没事……肚子有点疼……” 他微蹙眉头,“你……你好凶……”
“宝贝儿,你刚才……,就像一块嫩嫩的水豆腐,弄得我想撕碎了你,又舍不得。” 燕婉躺在他身边,支着头。
“你……” 鸿钧竟把头埋进她怀里,撒起娇来。燕婉喜滋滋地抱着他,“看你,像小男孩似的。累不累,要不然,就早点休息吧。”
小男孩平躺:“真很累,但又亢奋,睡不着。”
“那好。” 燕婉低头看看他的侧脸,摸着他的头发,“下个月,咱们就回帝都吧,我带你见我母亲。”
屋里安静下来。鸿钧的眼睛里恢复了冷静清醒的眼神,他看了看燕婉,翻过身去。
“怎么,你到现在,还并没想和我在一起吗。” 燕婉挨近他背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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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他肩膀。
“不是……” 声音闷闷的。
“鸿钧,” 燕婉吸口气,“其实,你我都知道我们总要有这一天的,对吗。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这半年多,你忽然不理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鸿钧叹了口气,吃力地坐起身来。“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你我家庭背景相差太远。”
“这就是你的顾虑吗。”
“这事说起简单,其实很复杂。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都是要吃苦头的。”
“那我搬进来以后,到现在,你觉得我们适合一起生活吗。”
“仿佛……是适合的……,但你家里……”
“我家人都很好的。鸿钧,你不要以为说起有钱人家就是傲慢,势利眼,财大气粗的样子。我和我的兄妹们从小接受很严格的教育,你不信看看我就知道咯。”
鸿钧当真看了看她,没说话。
“你不觉得吗。我这么精明干练,有能力,有逻辑,……有眼光,”她伸手摸摸鸿钧的脸颊,“吃苦耐劳,善解人意……”
“还很自恋呢。”鸿钧笑。
“脾气还特好,被挖苦也不生气……” 燕婉撇撇嘴,“我还没和你背过我家族的家训吧。”
鸿钧摇头。一谈起燕婉的“家族”,他总会有种戒备:“越说越可怕了,还有家训,那得是多少辈传下来的规矩。”
“喂,你听好。”她坐直,尽可能地摆出庄严的姿态:“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 她就差举拳头宣誓了。“这句话的意思呢,是说人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和处境,不因得势而得意,也不因失势而失落恐惧。原文后面的评价是,鲜矣,意思是说能做到这样的人很少。我家的孩子自小就被灌输这个理念,才不是些暴发户。” 她认真地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鸿钧戏谑着问。
“咦,既然宠而不骄,当然就不会看不起别人呀。我家我最受宠,我都不骄,我哥和我妹就更不骄了。” 她笑眯眯。
“呵呵,你这篇我还真看过。后文呐,怎么不提了。且夫贱妨贵,少凌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者,此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者,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 他顿了顿,“你看,不还是等级鲜明,长幼有序那一套。”
燕婉翻了翻白眼:“鸿钧,人太多的地方,就需要以礼以法,才有秩序,我们小家庭,哪需要那些?我的重点是,我家人都很好——,会友好的接纳你——” 她摸摸鸿钧的腹部,“还有它——”
鸿钧被说中了心事,他握住燕婉抚摸腹部的手,沉默良久。
“鸿钧,我知道。自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当工作狂,我就知道。” 燕婉摸摸他的头,“你孤独太久,就像天寒地冻里行走太久的人,一旦遇到壮观的篝火,会害怕躲避,怕烧到自己。” 燕婉拳拳到肉,箭箭中靶:“你不要总是那么悲观,为什么总认为别人的亲戚就是那种血肉相连却很可怕,既讨厌又甩不开的人群呢,你孤身一人,如果多几个家人,有个温暖快乐的大家庭,你难道不向往吗。”
“你的家族……” 鸿钧迟疑,“还有家训……当然啊,想象中就是阴暗的祠堂,左昭右穆,老祖宗坐上面,底下按辈分跪一大片,战战兢兢汗出如浆,鸦雀无声不苟言笑。”
“什么啦——!!” 燕婉吼。“我老妈可好玩了。我哥已经成家了,有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又漂亮又乖,我妹妹脾气特好,也快结婚了。你会喜欢他们的。
“好吧……,可是老院长这边……”
“他难道不希望你幸福?”
“可是县医院需要我呀……”
“鸿钧——,你还真是榆木脑袋。你再卖命,这医院也不能靠你一人,长久发展得靠他们自己。我参观过他们医院,设备确实陈旧缺乏,这样吧,我给他们添置一些设备,你看怎样。” 燕婉拍胸脯。
“啊?真的吗。” 鸿钧来了精神,“给他们再添一辆车吧,二手的能开就行,带拖斗的,能拉货也能载人。x光机需要换新的了,拍片机也不够,你如果能满足这些就很好了。”
燕婉豪气冲天:“二手的怎么好意思,买就买新的。这样吧,他们医院评乙等的硬件要求我包了。”
“哎哎那不行。设备满足需要就可以了,你送那么多,他们用不着或者没人会操作,也是浪费。”
“行啊,明天你好好想想,给我列个清单。客官点菜吧您呐。”
鸿钧真的感动了。“燕婉,你真好。”
“我这都是为了你。鸿钧,其实,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接受,珍惜,我的心意。” 鸿钧看着她,点点头。
又不甘心地补一句:“以后,不可以忽然扔下我就消失。” 燕婉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鸿钧沉默地把她拉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再也不了,我保证。”
屋里又静了下来。两人正深情相拥,衣柜抽屉里又响起一阵温柔的号角声。
“哎,十点啦,你该休息了。” 燕婉亲他一下,刚要下床离开,袖子被拽住了。
“燕婉,以后和我睡,好不好。” 鸿钧温柔地看着她。燕婉高兴了,钻进鸿钧的薄被,关了台灯。
黑暗中,鸿钧问:“你到底把我手机藏哪儿了?”
“锁起来啦。以后你手机就等熄灯号用。”
两人再没说话,燕婉迷迷糊糊睡去。半夜,燕婉被轻轻的啜泣声弄醒,发现鸿钧钻在她怀里。沉睡中的男人像个小孩,睫毛还是湿湿的。
销假上班,鸿钧容光焕发。“哎呀这是谁来了,都认不出了啊。” 老院长简直老泪纵横地要拥抱他,“我看看我看看,气色好多了!”仔细打量一番,又回头对燕婉说:“还得是你。敢叫日月换新天啊这是。”
重返工作岗位,忙碌如常,鸿钧觉得体力充沛多了。燕婉培训开课,大科一周,小科合并;这次轮到医院的男医生来了精神,美丽爽朗的高老师成了目光的聚焦点。新设备一周内陆续到位,包括燕婉承诺过的新x光机,两台拍片机,一辆新的小皮卡;呼吸机,临时心内起搏器,医用冰箱各一台;少量床位,办公电脑和打印机各三套。老院长高兴坏了,眼睛亮得如同无影灯。
两周后,医院来了一个节目组,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在医院四处转。鸿钧门诊很忙,没工夫关注这些,直到第二天午休被燕婉拽到医院大院里,让他对着镜头说两句。老院长正对着镜头笑眯眯地侃侃而谈,轮到鸿钧,他没话,只好干巴巴地说两句大白话。看看话筒的台标,是中央电视台的。好不容易录完了,他逃回大楼,身后听见燕婉在那里叽叽呱呱地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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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钧知道,燕婉是搞外交的好材料,热情得体,他自愧不如。我还是担当沉默的技术流吧,他想。节目组只逗留了两天,燕婉一直和节目组的小编腻在一起,还鬼鬼祟祟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害怕燕婉又拽他去镜头前干什么,尽可能躲着她,也不看她。
时间过得很快,鸿钧的支边期满,要回城了。a医院要给他搞个欢送会,燕婉以鸿钧“身子重,需要休息”婉拒了。他们临行前去老院长家里做客,一起包了顿饺子。老县长家好几个儿女,一一引见过来,燕婉根本没记住谁是谁。儿女们有的来了有的没来,来的还带着配偶,闹闹哄哄一大家子人。
燕婉仔细观察了每一个男的,到底没搞懂老院长是想让鸿钧当哪一个的“媳妇”。”
帝都遥遥在望,燕婉亲笔给全院发了一封邮件,表明古鸿钧大夫辞呈作废,支边回院升任外科主任,成为业务主管第一人,并将与高院长结为终身伴侣。邮件写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情理兼具,堵住悠悠众口。
她不写不行,因为鸿钧执意回高氏医院还要继续工作,不愿休产前假。
“反正要生也要去医院的,这样救护车都省了。”鸿钧说。
她竟无法反驳。
高氏医院的上下同仁,看到邮件自然不免议论一番;衷心祝福的有之,阴阳怪气的也有之,但也如此而已。本来,古大夫早已是医院第一把手术刀,下乡支边又辛苦,也是业绩。人家两情相悦没人拦得住,所以议论议论也就完了。燕婉回院,起初还心怀戒备,目光如炬,生怕谁说酸话让鸿钧不舒服;几天下来看众人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这天,她接到母亲的电话:“燕婉哪,回来啦?” 老太太不阴不阳。
“昂,回来了。过几天去看你。”
“听说,你看上了个小县城的穷小子?”
“神妈,您哪儿听来的,人不是小县城的,人家是我学长,首都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好吗。”
“啧,你这不声不响的……人怎么样呀?”
燕婉看了看日期,掐指一算:“今天是不行了,我想想啊~,后天吧,后天我回去一起吃晚饭。
高老娘是家族的族长,育有一子两女。高老爹给生了长子和幼女,中间长女燕婉是高老娘生的。高老爹几年前去世,所幸三个孩子都懂事,有出息。长子外嫁,有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叫乔娜,幼女如今也即将出阁;只这个她亲生的燕婉命运多舛,自幼眼高于顶,几年前好不容易出嫁了又离了,搞得老娘很担忧。
三天后,燕婉单刀赴会。
高家老宅坐落在帝都二环以里,黄金地段的一座四合院,共两进,有正房,东西厢房,耳房,后罩房十余间,是高老娘祖上传下的产业。现在只有高老娘带着保姆和两个保安,一个私家医生住。一进院门,一条大狼狗就咻咻地迎上来,而高老娘早已等候在堂屋了。
老太太年届六十,身子骨很硬朗,正像尊弥勒佛似的坐着看着她不吱声。母女俩一起吃晚饭,燕婉一边吃一边给母亲讲她和鸿钧的故事。
“嗯。”听完故事,老太太没多话,也没评价,看不出想法。“听着这孩子人不错,就是心重了点。”
“他父母去世得早,也是医生世家,算书香门第,配得上我了吧。” 燕婉讨好。
“唉……,你呀,就是不让我省心。高门大户都看不上,只好沿街兜售喽。” 老太太兴趣缺缺。
燕婉看看表,七点十五,快到了。她坐到母亲身边,继续游说:“长得可帅了。”
老太太斜睨她:“帅管个毛用。以前那张军武也挺帅的,你不照样不好好处,结果蛋也没下一个,就离了。我那时还说看谁还敢要你,你孤独终老吧你。” 燕婉沉下脸:“你少提他啊。” 张军武是她前夫。
“找大夫有什么好的啊,天天加班,浑身都是细菌。你老爹当大夫还不够,结果你又去学医。这回倒好,又找个医生……”
燕婉见她唠叨个没完,打断她,使出杀手锏:“帅医生唉,男o型体质,怀孕快八个月了。”
老太太眼睛亮了:“你的啊?”
“啧!废话!我就够坎坷的了,你还惦记我当便宜妈咪啊。” 她看看表,“来来来,看电视。”
“看电视?不聊啦?” 老太太没明白。
电视打开,永无结局的中央一套新闻联播。屏幕上的端庄国脸正在喋喋不休:“观众朋友们,下面播送卫生部‘医疗支边一帮一活动系列专题报导’,今天的题目为: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老太太瞪眼,镜头正对着a医院大门。画外音:“在我国西南省s市,有个风景优美的a县。这里人口只有六万人,半数居民居住在县城外方圆几十公里的山麓。a医院医疗条件差,设备落后,山长路远看病难,成了a县的主要民生问题。”
镜头上出现徐甄和古鸿钧的一寸免冠大照片,画外音:“半年前,在医疗支边一帮一活动中,帝都的高氏夫产儿童保健私立医院的徐甄和古鸿钧大夫,来到了这里。半年来,他们扎根山乡,心系群众,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贡献出自己的光和热。”
“来了啊,仔细看,别眨眼。” 燕婉用手指戳着母亲胳膊。
镜头切到室内,镜头里鸿钧正和一个男大夫谈话,说着话吃力地站起来,一手扶着高耸的腹部。他站起时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手撑在桌面上,说话的医生也急忙扶住他。然后两人一边对话一边向科室外走去,鸿钧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手写板上钉着的诊断表格,走过镜头时,他的脸庞高出镜头之外,只照到嘴里飞快地说话。“尤其是高氏医院的古鸿钧大夫,不顾身怀六甲,身体虚弱,仍旧战斗在救死扶伤的前沿阵地。”
镜头里切到鸿钧和老院长在上楼梯,老院长一边扶着他一边和他说话。他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倚在被扶的那条胳膊上,手里还拿着听诊器和一个试管,另一手拽着楼梯护栏,走两步就停下来撑着后腰,停几秒继续辛苦地爬楼。
“他在怀孕七个月的情况下,还忘我地支持着周边各县的医疗事业,不畏艰苦,往来奔波共达上千公里。兄弟县市的医生们都说,a县来了个好——大夫!”
镜头换成老院长的笑脸:“自从古大夫徐大夫来了以后,给我院医生开展培训,不顾路途遥远带着医生们去山村出诊,并在手术中做主刀,做示范,我院的医术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不仅如此,高氏医院的院长高燕婉女士,还无偿捐赠了大批急需的医疗设备,我代表我院,向古大夫徐大夫高院长表示衷心的,感谢!”
燕婉也出现在镜头里:“帮助山乡的同行,响应国家的号召,是我们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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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即使是私立医院,我们也期望贡献我们的力量!” 高老娘惊讶地转头看她:“还有你呐?!”
最后是鸿钧的特写,清俊的面容可亲动人:“我没什么可说的,嗯,医者父母心,这都是我们医护人员的职责。” 镜头定格在他的面部特写,他腼腆地笑着,阳光从斜侧照下来,花影扶疏。
专题完毕,燕婉扭头观察老太太目瞪口呆的表情,母亲正仔细打量鸿钧那个特写。“怎么样,帅不?”
“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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