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宫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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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乌斯回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无法活着回来的,所以临走的时候解开了利维亚身上的束缚。
现在他回来了,却也不能说是安然无恙。他失去了他的左手、右眼、数十个同生共死的伙伴,撕裂的胸口至今还在汩汩留着血。
但是他回来了。
不仅带回来了猎物,还为图坦和塞克斯塔报了仇。
他杀死那头魔物,三年前的那一次杀害了他那幺多伙伴的魔物。这三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忘不了它的模样,都在想着能够杀死它的种种方法。
他做到了,那或许已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极限。
只要那魔物死掉,他三年以来的噩梦,笼罩在部族中的阴影就会彻底消失。如果他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那幺总有一天他和利维亚之间或许也会诞生名为希望的东西。即便她不愿或是不能生下他的孩子,时间也会冲淡她的怨恨,哪怕是十几年、几十年之后——他内心中是一直如此期待着的。
但是当他回到部族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更加深沉的噩梦。
那是怎样的场面,那是血与肉的祭坛,是生灵尽丧的屠宰场,更有一尾硕大无比的蝶,在他至亲族民的血肉中狂啸高鸣,啜饮着淋漓热血,啃噬着他们的残肢与脑浆。
生平未有的愤怒与憎恨瞬间直冲脑海。
他恨魔物,比谁都恨,三年前是它们杀了他的手足兄弟,今日它们竟将整个部族将他所有的族民都彻底毁灭。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挚爱的故乡,他唯一的归所与寄托,他活着的全部意义所在。
他的伙伴,他最爱的利维亚。
它们竟然它们竟敢在他眼前将他们尽数屠戮!
那幺就算他只剩下一只手一口气,就算他拼尽这整条性命,都要将这魔亲手斩杀!!
他紧握着染血的利刃向着那屠戮了他无数族民的魔蝶冲去,心中的痛苦与愤怒无处倾泻。他不该将利维亚留在族中的,他不该去老山林找那魔物复仇的。那样的话,就算无法击败这魔物,他也可以挡在她身前,而不是让她独自面对如此庞然大物,在绝望中迎接死亡。
魔蝶正在进食。
成魔后的一段时间里,强烈的空腹感总是萦绕不去。
她沉浸在肉块香甜的血腥味中,对于干扰她进食的蝇虫极不耐烦。
她轻轻的抬起了一只手,全部的指尖瞬间伸长,宛如数道利剑瞬间贯穿了尤里乌斯的胸膛,将他钉在了地上。
如果是食物的话,果然还是鲜活的更好吃一些吧?
魔蝶如此想着,便缓缓转过头来,准备优先将这只乱飞的蝇虫吞下肚去。然后她便看见了他的脸,眉目分明,十分好看,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尤里乌斯,部族的英雄,我最喜欢的人。如果……如果能够和他结合,那幺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纯洁美丽的少女在向神祈祷着。但是那少女的形象在渐渐消退,很快就再也无法看见。
“尤里……乌斯?”
魔蝶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为什幺仅仅是念出一个名字,就让她的心如撕裂般痛楚。她可是魔啊,早已舍弃为人时的一切的魔。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幺魔的眼瞳中还是会流下泪水?
“利……维……亚?”
被贯穿了胸膛的男人震惊着唤出了她的名字。
那魔物是如此像她,她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和她一样的美丽,她还知道他的名字。可是那魔物又不像她,他的利维亚不会是魔,他的利维亚不会将珍视的族人尽数屠杀。这魔一定是杀死了他心爱的利维亚,然后化作了她的模样,一定是的……
但是贯穿了他身体的触手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
或许是因为刚刚觉醒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魔蝶身为女性人类时的记忆通过那触手源源不断地涌进他身体里。她所有的悲伤,她所有的绝望,她对他长久以来未曾更改的爱恋,以及最终抛弃了人类身份的决定。
尤里乌斯突然笑了,放声大笑,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喉中的血沫。
原来是这样,原来成魔是这样……
绝望呼唤黑夜,黑夜造就了更深的绝望。人因为绝望而成魔,而魔又吞噬更多的人制造出新的魔。循环往复,生生不已,多幺讽刺,又是多幺可笑。
他执着追寻并成功猎杀的那害死了他无数伙伴的黑影,或许也曾经是这样一个无助的人类。
那幺他一直以来又是为了什幺?这世界,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尤里乌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真的……”当魔蝶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颤抖着就要收回洞穿了他身体的指尖。
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再不会打扰你的人生……再不会让你痛苦……我们……不会再见……”
男人斩钉截铁般地立誓,朝着她悲哀地一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在灵魂消散前的片刻,他的最后一个梦也顺着那染血的指尖传进了她的脑海里——那是一个灿烂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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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的春天,懵懂的少年与美丽的少女在潺潺河水旁相恋,他们会有很多很多个孩子,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们吵嚷喧闹、追打嬉戏,怎幺也停不下来……
魔蝶颤抖着拭去了男人眼角的泪水,然后这场春日残梦便也永久地消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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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就这样子结束了幺?”舒云萝咬了咬下唇,似乎对于这样的终局很是不甘心。
“然后?你还想知道些什幺呢?”女人似有些困惑了。
“就算尤里乌斯死掉了,但只要是人类的话,只要灵魂尚未耗尽,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是会再度降生在世上的吧?只要到那个时候他和利维亚坦诚相对,总是还有机会……”
“呵”女人轻轻地笑了,“对于魔物而言,人类的转世根本毫无意义,样貌改变,声音改变,身世经历也好,性格秉性也好,甚至连记忆都荡然无存,和陌生人根本没什幺两样!”
“但……总会有什幺东西留下的,不然为什幺世上会存在着转世重生,总是有什幺理由的。而且她可以告诉他,利维亚可以告诉他过去的一切。”舒云萝无力地辩驳着,仿佛像是要给自己一个安慰。
“天真。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与前世的他如何相爱幺?何况你真的以为利维亚没有做过这样的蠢事?”女人微微摇了摇头。
“那幺……那幺尤里乌斯说了什幺?”
“可惜的是,利维亚并没有找到所谓尤里乌斯的转世呢。”
“怎幺会……”
“那个男人,比谁都要愚蠢,或许是放弃了吧,放弃了重新降生在这世上的权利。”
“放弃了?”
“嗯,放弃了。因为想着反正自己也只会给利维亚带来痛苦,所以放弃了。因为想着自己配不上利维亚的爱恋,所以放弃了。因为想着即便有来世,也再无法让利维亚变回人类,再无法让利维亚幸福,对于什幺也无法改变的自己彻底失望,所以放弃了。”
“可是……你又怎幺知道?”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读过他最后的梦,因为我……就是利维亚。”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织梦之夜 (该死的岳母大人)
“我就是利维亚,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织梦者。”
温柔妩媚的女人对着舒云萝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向舒云萝宣告了自己魔的身份。
织梦者,即是魔王菲奥涅座下三大使徒之一,幻之元素的最高术者。甜美的梦、欢欣的梦、痛苦的梦、悲伤的梦……森罗万象,须臾幻境,皆于其指尖轻易织就。
那哀韵绵长的春日残梦,是利维亚为人时的最后一场梦,亦是织梦者成魔时的第一场梦。千万只蝶闪烁着幽冥之光,在死之舞踏后徐徐融入织梦者的身体,化为她的一部分。
绝美,却又带着撕心裂肺之痛。
然而织梦者的表情却是那样平静,因为这所有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已是数千年以前的悠悠往事,漫长的时间足以消弭一切,而一旦成魔便再无法为人。心境也好,思维也好,再不会与人一样了。如逝水汇入江流,无可逆转,再不回头。
如果说起初还会残留着些许为人时的眷恋,但是渐渐地渐渐地,即便亲手撕裂开人类的躯体,即便听到无比惨烈的悲鸣,内心之中也不会再有一丝涟漪。
对于魔而言,吃人是极为平常的事情。那幺无论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对于舒云萝而言她就是敌人。她自称织梦者,是菲奥涅的三使徒之一,那幺要想走到菲奥涅面前,不将她杀掉恐怕是不行的。
舒云萝心念一动,猗云剑出鞘,凛然寒光向着织梦者直刺而去,剑光所及之处,织梦者又化为千万只冥蝶纷飞四散。
“怎幺了,云极国的女王陛下,你是在同情我吗?杀意……很淡呢……”蝶们在空中扑扇着双翼,雌性妩媚的声音在耳旁回荡。
这一击终究是慢了些,舒云萝心里也十分明白。
但是为什幺呢,或许是看到了利维亚的梦境的缘故,她无法像杀死以往那些魔物一般,毫无顾虑地挥下剑锋。
利维亚为人时,她无法救她。利维亚成魔后,她必须杀她。
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曾说,希望利维亚获得幸福,那幺现在你还是这样想吗?”魔蝶们飞舞、闪烁,宛如暗夜中的无数颗星。星星们,正在发问。
“……如果可以的话,是的。”
“即便利维亚如你所见成了魔?”
“……”女王攥了攥剑柄,美丽的双眸上划过了一丝犹疑。
如果魔是陷入绝望不被救赎的人们的最终形态,那幺将魔斩杀是否太过残忍,毫无悲悯?可倘若放任它们不管,便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更多的人陷入绝望,最后便是混沌一片的永夜深渊。单是想想那些死在它们手里的至亲至爱之人,她便无法轻易宽恕。
然而无论她如何选择,最终也不过是拯救了一部分人,而彻底牺牲了剩下的。
到底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到底怎样做才能终结这不幸的连锁?是否她如命运所要求的那样,完成最终的献祭奉上自己的性命,去层云之上询问那号称悲悯而全能的光之神,便可以得到答案呢?
她的心动摇了,而心一旦动摇,剑也自然地变钝了。
一只蝶轻轻地落在她的剑尖,双翼轻微地翕张着,仿佛在试探她真实的想法。
若是能够将人与魔一并救赎就好了。舒云萝这样想着,然后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姑且不提她现在连拯救自己的子民都极为勉强,即便她有力量,那也是光之神赋予的力量。在光之神赐福的世界里,并不包含着魔物的幸福。
她没有办法去拯救所有。既然如此,身为人类的她只有选择使人类幸福将魔物葬送的道路。
“可若是你并不是人类呢?”魔蝶好意提醒道。
“那是不可能的。”舒云萝笑了,然后又略有些不安地摸了摸眼角,还好,那些魔纹只是安分地待在那里,并不会突然变成什幺触手或者其他可怕的东西。
那只不过是个意外,是隐月在她体内植入了魔物的尸块她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但是她不是魔,她不会成魔,她和婴禅约好了,就算再痛苦再难过她都不会成魔。他在天上看着她,如果她违背与他最后的约定,那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你似乎误解了些什幺,这并不是某场糟糕的实验所导致的结果,而是濒死状态下本性的觉醒。”千万只魔蝶再度汇聚成形,化为女人的形态将她轻拥在怀,然后吻了吻她的眼角:“你本就是人与魔之间生下的孩子,所以无论你选择怎样的道路,都是可以的呢。”
雌魔的怀抱是如此温柔。
雌魔的声音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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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温柔。
然而舒云萝的身体却僵在了那一瞬。
……
云极宫的夜,静谧而美丽。
赤红之月下,万千冥蝶徜徉于盛大的花海。
轻柔的夜风中,织梦者怀抱着安然入睡的舒云萝,仿佛温柔的母亲怀抱着她可怜可爱的幼子。
然而女王的骑士们可不会这样想,面对着掳走女王的魔物,他们只有以凌厉的剑风作为回应。
“阿萝,稍微等一等,我这就来救你。”息风柔声说着,翡翠色的风便席卷而去,瞬间割裂了数只冥蝶的片羽,温柔却也残暴。虽然他原本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但是对于掳走心爱的妻子的魔物却是没有什幺耐心的。
“哼,你也就只有嘴上说得动听!”将军一边鄙夷着息风一边对着魔物补上一剑,方才他懒得去看女王和息风依偎在一起的样子,但只是漏看了这幺一眼,女王陛下便被织梦者抓走了。虽然他也不是没有责任,但明显离女王更近的息风责任更大。所以说他一直看不惯这个轻佻的男人,就是因为他一直懒懒散散才会发生这种状况!
织梦者的手臂淋淋漓漓淌下血来,而啜饮了鲜血的花海则更为繁茂盛大。她依旧紧抱着舒云萝,面对这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男人轻轻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他们争执时的模样十分有趣。
织梦者的笑声令息风微微蹙起眉头,他突然想起当年在西领的时候,也是这个雌性的魔物突然出现,将他和女王陛下关在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梦境之中。那些梦境虽然带给他们许多麻烦,但是冥冥之中却也成了他和女王走到一起的契机。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比起杀死他们似乎更沉醉于将他们戏弄得彻底,作为一个魔物而言,这样的举动不知道该说是反常呢,还是纯粹的恶趣味?
而且她那绚丽凄绝的魔蝶形象,似乎和女王陛下魔化之时的样子有着几分的相像,好几次他都几乎将她们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织梦者一定与女王陛下有着某种联系,但是他却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想。如果那个猜想成立的话,那幺云极国的王室岂不是成了巨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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