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重阁,行风织念(未完结)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时起云
赵岳自杀那晚的景况还历历在目,刘启满腹疑窦,不知如何问起。
那日他看着太子殿下闲然踱步至赵倾城身边,深深看了她一眼,淡道:随我入营帐。
公主!万万不可!楚魏太子对你不安好心!其中一名北越兵开始叫嚷,就怕他们的公主入了敌军帅帐又要受人淫辱。
放心吧。楚魏太子从未碰过我。而且,他已有了心爱的太子妃。不会对我如何的?赵倾城对北越兵扬起一抹凄楚的笑,却让北越兵士更加纠心与担忧。
进入帐内後,江行风看着赵倾城,忍不住说道:你这麽恨你的父兄?连赵岳要死了,还要骗他,气死他?
他们哪里是我的父兄,我赵倾城没有父兄。而且赵岳不也骗我多年?明知我的痛苦却不帮我,还跟着单于侮辱我!赵倾城咬牙切齿,恨不得千刀万剐这两个人。
江行风听了她的话,不可置否,举剑削去了赵倾城上的脚镣,平静地说道:自此之後,你便有了效忠於你的死士,不会再任人欺凌。未来,我会兑现承诺,助你登上单于之位。
赵倾城扬起了一抹笑,娇艳欲滴,但嗓音却哽咽了,低声问道:为何对我那麽好?
我後悔当初没救你。行风淡然说道,转身递给她一套乾净的骑装。
只有後悔?没有心动又何来後悔?赵倾城忍不住捉住了行风的手,睇着他殷切地问道。
当他一身雪白狐氅闯进了北越帅帐,斩杀她身上的北越兵,对她说道:你不是要我救你?那我来救你了。那句话,她的心都快碎了。委屈又快乐地碎了。
男人能够用一句话让女人心碎,而江行风却可以用一句话让女人心碎却又快乐着。
那一刻,她哭着问行风:为什麽这时候才来,我都万劫不复了!回不去了啊!
但行风只是带着清澈的双眸睇着赵倾城的泪眼,没有任何安慰她的意思,不带情绪地问她:这世界弱肉强食。你想不想复仇?想不想当单于?掌握权势,掌握自己的命运?
北越没有女单于。赵倾城讶然瞅着行风,彷佛他说的是什麽可笑的话。
你可以成为第一个。江行风捉住她的手,塞了一颗药丸在她掌心内。
这是什麽?赵倾城翻开手掌,纳闷地看着那粒红色的药丸。
解毒剂。行风瞟了瞟帅帐的陈设,取起铜壶,瞧一眼里面的清水,递给赵倾城,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我对你哥哥下了毒。如果你想过要逃离被人淫辱践踏的命运,我可以帮你。只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赵倾城接过了铜壶,将药丸吞下。而後,便是收拢人心、杀赵岳的戏码。她身在戏中为要角,却是暗暗心惊江行风的心思缜密,北越如何能敌?
静默半响,江行风才缓缓说道:怜惜。
就当赵倾城真要将整颗心都许给江行风时,他又开口说了:但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你见过她。而且,你并不爱男人,不是吗?
赵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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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眼泪迸出眼眶。
她不是不爱男人,而是男人都欺负她。
可是,至少有一个人说:「怜惜她。」
虽然那个人心里已经有人,装不下她,但这样便足够了。
刘启自然不知道在北越及楚魏营帐内这些对话及达成的协议,看着北越九百余兵士及赵倾城已整装完毕,即将离开楚魏营地,胸口内如同梗了根刺,不知道是否应该违逆太子下达格杀军令。
「风郎,谢谢你。」赵倾城翻身上马,浅笑着看着换上了黑貂氅,墨发往後梳拢,看起来光洁俊雅的行风。
「不用谢得太早。等你们离去半个时辰後,我还会派一千精骑追杀你们。逃快一点,刀剑不长眼,被杀我可不管。」江行风挑了眉,还是那副冷漠淡然的表情。
江行风这种一派轻松,却又说要追杀北越残兵的态度,让刘启更加难以理解太子殿下究竟对北越的态度如何,瞧着两人,满腹问题就快撑炸肚腹了,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怀疑。
「放心,我很会逃。」赵倾城突然弯身下腰,在江行风颊侧轻吻。江行风往後微仰,避开了这个吻。
「讨厌!这麽吝啬,连一个吻也不肯给!我真羡慕你的太子妃!」赵倾城娇嗔,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夹紧马腹,吹了一声尖哨,众北越残兵听了这尖哨声,共同策马往北而奔!
江行风望着马蹄杂沓扬起的沙尘,侧脸如同塑像般,在冬阳的照射下,看起来刚毅超然却又隐藏如神佛般的温柔怜悯。直到赵倾城的兵马消失在地平线後,江行风才转身回营。他瞄了满脸憋屈像是吃坏肚子似的刘启,淡然微笑:「问吧。」
「殿下,臣不懂。为何要帮助北越兵和赵倾城?如此一来不是养虎为患?」刘启皱着眉,不认同太子的做法。太子殿下那时执着火把,他以为太子要以火攻屠戮,惊出一身冷汗;如今却又二话不说放了北越残兵,还奉送了相当於三个多月的粮草,这不是通敌吗?到底太子殿下心里盘算什麽?
「会吗?养虎吃虎,虎毒不食子,其子饥饿时,会如何?况且,你觉得龙虎相争,谁会胜出?」江行风对刘启勾起颇有深意的笑。
刘启明白了江行风亦有所指,却还是不明白地问道:「自然是龙。但…既然要帮助她们又为何要追杀她们?」
「作戏给北越看。」江行风一路慢步回军营,侧头问了刘启:「刘尚书以为此役,我军战胜关键是什麽?」
「仰仗太子殿下兵法奇绝。下毒杀其将,寒刃断其尾,使其穷途末路,仅能坐以待毙。」刘启喟然说道。
「不只,那都是表面谋略。刘尚书,兵法首重心战。心战所及,一举一动都是长远的谋划。」行风笑了笑,继续说道:「可知赵岳输在哪?输在沉不住气。天时地利人和,他输在人和这点。也输在他妹妹手上。」
是了。北越兵最後居然阵前换将,拥戴赵倾城。
刘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刘尚书以为如何才算是战胜?楚魏胜了吗?」行风三问。句句都是反诘,从未先行告诉刘启答案。他要将领们自行思考,而非被动地接受一切,才能进步。
「当然是攻城掠地,灭其君国。」刘启豪不犹豫地回答。
「若是以你的定义,楚魏不算胜。那麽要如何以最少的代价灭其君国?」行风再问,目光炯炯。
「这…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刘启思考一会,已有答案,望着太子殿下深邃的眸光,浮现折服之意。
「那你看赵倾城对我如何呢?」江行风拢了拢身上的黑貂氅,抬头往一空如碧的苍穹远眺。
「她待殿下如溺水浮木,绝不会背弃。这也是心战?往後要靠联姻一统北越?」刘启明白了。看着楚魏太子江行风,心里除了折服,还有害怕,此人究竟算是有情还是无情?看似无情却有情,道是有情也无情。
只见江行风收回眸光,微微垂了眸,没有回答刘启的问题。
兵法有云:「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
088 朝堂李萧倾轧,祸起东宫萧墙
桐月中,行风依旧未归,行歌日夜等着,但等到的消息却是东宫六卫封闭东宫,六卫统领穆瑾来到流云殿前求见。
行歌正提笔绘着插在淡彩金釉瓶中的桃花枝,闻言墨笔画岔。搁下笔,她让宁仪、雁换去常服,换上一身绦色金绣兰花宫装,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踱向前厅。
穆瑾见太子妃步进主厅,由太师椅上站起,双拳合抱,恭谨地说:「末将,参见太子妃殿下。」
「穆统领,免礼。」行歌轻抖广袖,上座後凝视着穆瑾。
「娘娘,末将奉太子殿下之命,在殿下未归前,若是朝政动荡即刻封闭东宫。前日左肃政台向圣上呈上安国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罪证,圣上特命李左丞调查此案。」
左肃政台?李系人马为何在此时发作?行歌满腹疑云,但不动声色,安静聆听穆瑾的奏报。
「但今日安国公上谏李左丞及御史台萧御史与其党羽假公济私,私德不佳,抢掳民女等事。演变为李系为首与萧氏世族互相攻谏,牵连甚广,陛下已将全案交由秦左丞查肃京官。但因萧御史之女萧侍妾为太子侍妾,为确保东宫内廷安全不受影响,末将已让六卫封闭各宫门,无娘娘懿旨不得进出。若惊动娘娘,自愿领罚。」穆瑾说完这三日朝堂之事,垂眸听候行歌发落。
「穆统领,辛苦你了。这阵子有劳你紧守东宫,若无本宫懿旨,擅自出入者,一律杀无赦。」行歌凝眉依照行风的意思宣了旨。
她心知行风大约已交代穆瑾如此做,且如此一来,东宫细作进出无门,较好掌控。她也不在需要受制於萧皇后的耳目之下。
「臣谨听娘娘吩咐。」穆瑾抱拳听令,随即退下。
穆瑾离去後,行歌唤来秦翊,低声嘱咐:「秦翊,通知秦家暗行,将宫中讯息都汇到我这儿来。我要知道一切细节。」
「是。」秦翊应了後,转身而去。
「雁,可有太子殿下信息?」行歌转头问了站在她身後的雁。
「目前殿下已置犂城安顿军民。去殿下正忙着修筑犂城城墙、拟订入秋严防北越来犯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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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恐怕会延迟回宫。」
「唉。好吧。」行歌叹了口气,失望地站起,无奈说道:「再忙也该捎信回来啊。又不是在打仗,二十四日前大败北越军之後就只有四个字的短笺。我都写了多少信给他了…」
「娘娘,或许殿下真是忙得天昏地暗,您要是想他了,不如就再写信给他…」雁微笑说道。她的耳朵都要长茧了,每日太子妃总要问她与甯仪一回太子殿下何时要回宫,可有消息。
「我早说过我不想写了。他都没有回信,写什麽写。走,我们去凝波塘散步吧。装病一个半月,如今东宫封闭我总算可以离开流云殿走一走了。」行歌抖了抖广袖,站了起来,她都由冬装换了春装,江行风那个薄幸的家伙却一个字也没捎来。最近她总是有些焦躁郁闷,心神不宁,恐是在殿中关久了,闷坏了。
「娘娘都不担心朝堂间动荡的事?」芯儿端着托盘由殿外走入,闻言,忍不住问了声。
「…嗯…担心吗?也许吧,过几日皇后娘娘应会有所动作。在此之前,让我喘口气吧…又是药汁?我不想喝了…」行歌睨着芯儿手上那杯黝黑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和小叠甜梅,皱起一张苦脸。
芯儿劝道:「这可不行,周太医嘱咐过,娘娘近日脉象又乱了。得一日喝两回。为了皇嗣,娘娘就忍忍吧。你看,我这不是替娘娘准备了甜梅吗?」最近行歌的情绪起伏较大,任性许多,伺候她用药变成了苦差事,总是要三催四请。於是四人便轮流侍奉七日。
「不要了。现在看到甜梅我就会想到药汁的苦味,食不下咽。」行歌嫌恶地推了推那只托盘。
「那不然换甜饼吧?你不是很喜欢蜂蜜甜饼?我这就替你换去。」甯仪接过了芯儿手上的托盘,往外走去。
「姐姐,我去吧,这几日轮到我服侍。你才轮值过,若再让你忙活,我有些过意不去了…」芯儿拦住甯仪,表情为难。
行歌见她俩一左一右按住托盘,谁也不让,倒是自己的错了。叹了口气,取了托盘上了药汁,咕噜噜地灌了下去,喝完皱了眉,伸出舌,哈哈地喘气,低叫道:「苦死我了…」捡起一颗甜梅塞入嘴中。
雁要阻止已来不及,行歌这才含糊不清地说:「喝完了,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凝波塘融冰後,锦鲤时常浮近水面,行歌由芯儿手上锦袋内取出鱼饲料,鱼群便挤在了两人所站的九曲桥水面,啵啵地张口乞食,行歌这才扬起了笑,将更多的饲料往远处丢。一时间红白橘黑的各色锦鲤在水波上翻浪,水花四溅,波光粼粼,极为漂亮。行歌笑得更加开心。
甯仪望着行歌与芯儿欢快的神情,低声问了身旁的雁:「方才你为何阻止娘娘食用甜梅?可是在怀疑甜梅有问题?膳房饮食不都由甯玥她们准备?还是你怀疑…」说到末了欲言又止。
「尚未确定。只是觉得古怪。佐药的甜品只要是甜梅,娘娘的脉象就会不稳。偏偏她就爱准备这味…可这查了甜梅又没有什麽问题…」雁查了几次,甜梅都没有问题,怎麽吃进嘴的就让太子妃脉象不稳?
「吩咐配膳房,今日起别再送甜梅入宫吧。」甯仪下了决定。
行歌瞧着鱼儿抢食饲料,突然间,一条身形特别大、通体雪白鳞片、头上还有小肉冠的锦鲤由深水区浮出,快速游至行歌身前,跳起来抢食总是特别凶悍,抢胜了还要左右摆动,撞得这群锦鲤一团乱,纷纷避开牠,惹得行歌喝斥道:「这麽霸道,和江行风没两样!几个月都没见到你!跑哪去了?」又抓起一把饲料往那条锦鲤身上扔。
这条锦鲤像有灵性似的,忽然摆了尾将池水甩上湖面,喷了行歌满头满脸的湖水,气得她大叫:「你看看你,果然和江行风一模一样霸道,就会欺负我!就叫你江行风吧!」
雁瞧着行歌行止,问了甯仪一句:「你会不会觉得娘娘最近脾气有些大?」
「是娇气些。或许是因为葵水将至的缘故。或者是闺怨…」甯仪听了行歌在大骂行风,嘴角微微勾起。
「闺怨,姊姊聪慧。妹妹亦有同感。不过…明日周太医进宫时,要提醒他把脉仔细些。」雁以手肘推了推甯仪,挤眉弄眼後,又敛了神色。
甯仪瞅着雁康复後转为俏皮的性子,无可奈何地笑而不语,快步迎了上去,劝着向锦鲤大怒扔饲料的行歌回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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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殿偏殿已让行歌改为她的书房,秦翊踱步至行歌身旁为其研墨,一手在桌上以指轻轻滑动笔谈。奏报朝堂内的情况。
隔墙有耳。
李萧两系门阀斗争,秦相近日会有动作,断其臂足。
可是萧御史指使左肃政台弹劾安国公?
行歌心想若不是如此,断然不干东宫的事。但太子殿下不知如何安排,竟李左丞与原属安国派系的萧御史转而针对自己亲族?难道大年初一那日赴萧御史府邸谈的就是这些事?那麽行风与萧御史交换了什麽?
是。
皇上的旨意?太子殿下与爹亲恐怕也身涉其中?
是。
行歌停止了桌面上指尖的比划,五味杂陈。
祸起萧墙。起因却是自己。
若非萧品言奏请废妃,延烧至储君之位,父亲与太子断断不会如此迅即於此际行动。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昭告天下,太子横了心要除去萧家?李左丞又为何要在此际配合太子殿下,难道是有软肋掌握在太子手中?
另外,娘娘脉象不稳一事,老爷叮嘱东宫所有饮食药品即日起皆须再三小心,他会尽速派人至东宫照看此事。请娘娘尽量深居简出,静待太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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