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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荔箫

    若不是灌醉了七弟,七弟大概也不敢说。

    一直以来,他都只知道母后更疼七弟,他心里不忿,但也清楚七弟是母后的幼子,他这个当长兄的不好计较这个。

    今天才知道,母后……根本没拿他当亲儿子看,甚至觉得他连其他嫔妃所出的儿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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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

    就因为母后怀上他的时候,恰是父皇有了新宠、被新宠撺掇得起了废后的念头的时候。

    母后那时候心灰意冷,想破罐破摔,但他这个皇长子的出现让她保住了后位,且在后来终于有机会除掉了那位宠妃。

    可对母后来说,他就像一个活生生的耻辱。每一天都在提醒她,她原本是要失去后位的,如果没有这个儿子,她什么都不是。

    他不知道母后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把这些过往告诉七弟的,总之七弟是喝醉了之后告诉他的,七弟说完就大哭起来:“哥,你说她为什么这样!你当皇帝当得不错啊!太平盛世万邦来朝,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谢昭也不懂,可耐不住母后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母后不曾跟他直说过这么伤人的事,但在他继位之初,母后就曾当众逼他立储立弟不立长来着。

    那会儿他还只觉得是母后偏宠小儿子,现在看来,其实是母后觉得他这个碍眼的所谓“长子”抢了她儿子的东西,她要帮他夺回来。

    七弟夹在中间扛不住了。七弟不能跟母后翻脸,论心术又玩不过,到最后就只能干些捣乱的事。

    “我不想给兄长添乱啊!可是我能怎么办!”七弟说这话时崩溃得直捶桌子,“你上次南巡的时候……我才知道母后都已经为我做私囤兵马的事了。这回你出来,我知道你是冲着母后和世家们去的。我就想……我就想要不然我犯个大错吧,让兄长你直接贬了我的王位,母后再做什么就都没用了,有明摆着的错放着,天下都不会向着她!”

    所以他四处“结党营私”、差聂方去军营打探都是故意的,他想放一个足够大的把柄被他这个当皇帝的握住。

    他说:“我知道兄长你有本事摆平朝堂,你就是需要个理由而已……”

    谢昭回思着这些崩溃至极的话语,心里憋闷得仿佛能呕出血来。

    他们都为这个为难太久了。早在几年前,他就在有意地疏远七弟,为了让朝中知道“立储立弟”根本不可能。现下七弟也有意地做出些似要谋反的事,让朝中看着他待手足心狠也不是错的。

    母后先逼得他不能当一个好兄长、又逼得七弟不能当一个好弟弟。

    这些罪责不能再让七弟担着了。

    谢昭拥着雪梨的手稍松了些,遂即便见她翻过身来面对着他,他笑了笑:“别怕。”

    “……不怕。”雪梨回视着他平静道,“陛下心情不好……我陪陛下待着就是,事情都会过去的。”

    “你放心。”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却有点发虚,“我会一直待你好的。不管我们有几个孩子,我待他们也都是一样。”

    怎么这会儿说起这个?

    突然提起“待几个孩子都一样”……

    雪梨僵了僵,隐约摸到点他这是为什么不痛快了。

    太后偏宠幼子那是明摆着的。雪梨抿抿唇,到底不能开口说太后的不好,只好凑过去伸臂抱住他,心里直呼:陛下你好可怜!

    打小没娘疼的孩子都可可怜了!雪梨一直这么觉得,所以当初看阿杳受委屈,她心里就恨死淑妃了!

    现在她就克制不住地恨太后了!知道惹不起也还是恨!陛下还是太后的亲儿子呢,太后待陛下不好就是比淑妃还心狠!

    谢昭兀自沉吟着,俄而忽地感觉怀里这小东西又变泥鳅了,蹭来蹭去地不老实。再仔细听听,居然还有点小小的窃窃私语声。

    他侧耳倾听。

    雪梨在他怀里拱得无知无觉,这会儿就是觉得跟他完全蹭在一起才能安稳十足,嘴里也是不知不觉就把心思念叨出来的,她自己都没察觉:“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谢昭听清后都哑了,目光微滞地望望她头顶,心里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可怜吧……

    ☆、第125章 归来

    随着中秋一天天临近,各府间逐渐溢出团圆的气氛了。

    与之反差明显的,是七王所住的袁府一片冷清。

    七王仍被囚禁着,御令卫日夜把守,外人进不去,里面的宫人想出来采买也要严格查验。

    这也是没办法。不论二人间是否说通,聂方去军营打探的事情都已然发生了。将军拿住了人送过来,此事知道的人便已不少,是以纵使皇帝心里清楚了原由,也只好先委屈七王一阵子。这个样子不做到位,日后难免旁人有样学样。

    好在,兄弟二人间既说通了,虽在囚禁也没了心里的憋闷。皇帝打算,等回了洛安,再稍稍过渡一下,写个圣旨训斥几句什么的——把事情往“七王年轻不懂事”上牵,绝口不往“反心”上引。

    直到中秋为止,皇帝每天都免不了想想这事,一想就免不了叹气。

    ——这也就是七弟秉性纯良,有母后捧着还肯敬他这大哥。若随便换个有野心的,现下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中秋当日,各处府邸都备了宫饼、螃蟹、田螺,还有各样桂花的点心。雪梨看着螃蟹泪盈于睫:怀孕了,不能吃。

    覃州的螃蟹个大肉鲜,每年宫中有一部分贡蟹就是打这儿来的。无论蟹肉蟹黄蟹膏,味道都鲜美到极致,用不着什么精致做法,简单一蒸、蘸着佐料吃就特别好。

    遥想在宫里的时候,还能吃着一两个呢。如今到了产这蟹的地方,反倒一口不能动,雪梨心里怎能不悲愤!

    但她又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旁人吃——其他各处早半个月前就开始吃螃蟹了,她周围到了中秋这天才吃一吃应景已然是为了照顾她,这会儿让她闹着说“我不吃你们就不许吃”……她还真干不出这事儿!

    于是她就傻看着阿杳啊呜啊呜吃得特开心,阿杳尤其喜欢蟹黄,奶娘敲开蟹壳之后她一看蟹黄多,就能一脸笑容地在椅子上要蹦起来!

    她也想喂雪梨来着,拿着一只蟹腿眼睛亮晶晶地递过来,雪梨只能摸着她的额头艰难地扭过头去:“乖阿杳……娘不能吃……”

    这感觉太痛苦了,世上最艰难的事情,莫过于美食近在眼前,而你却不能吃!

    她心有戚戚焉地看着女儿愉快地吃完了三只螃蟹,末了还是奶娘怕寒性的东西吃多了对小孩子不好才收了。雪梨重重地叹一口气,往桌上一趴就听见苏子娴的笑声:“你是真馋啊……出息呢!”

    她复抬起头,见苏子娴拎了个食盒进来,立时黛眉紧锁:“别气我啊……你这要是螃蟹,拎回你屋吃去,别在我眼前晃!”

    生气!

    她今天连皇帝的书房都没去!因为听说半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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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前刚送了一大盘蒸好的螃蟹进去!

    苏子娴没走,笑吟吟地坐下来,把食盒打开:“喏,近月楼大厨做的赛螃蟹,卫大人刚给送来,给你解馋。”

    赛螃蟹?

    雪梨目光一亮。她对着菜有所耳闻,好像是以鱼肉为主,配以鸡蛋,又以上汤、糖、醋、姜调味,做出来之后味道胜似螃蟹,所以叫“赛螃蟹”。

    口感上应是也差不多,鱼肉选得好足够鲜嫩就会和蟹肉很像。还有个好处就是……省得剥壳了。

    这菜说来还蛮讲究的。但雪梨在宫里确是没吃过——宫里年年有上好的鲜蟹吃,谁闲的没事去尝这“赝品”啊?

    可眼下对她来说简直是珍宝!这东西没有蟹肉不寒凉,她就可以吃个痛快,不然满处蟹香弥漫真是要逼死她了……

    是以雪梨就着米饭大快朵颐,许是因为方才受了太久折磨,现下觉得这个赛螃蟹比真螃蟹还好吃。汤汁又鲜香酸甜,用来搭米饭十分合适,她足足吃了一碗半的米饭,放下碗后笑容满面:“好舒服!”

    苏子娴哭笑不得:“卫大人说陛下吩咐找近月楼的大厨做这个,因为你馋,我还不信,现下看来还是陛下知道你。不过这道菜我学会啦,回宫也可以做给你吃!”

    苏子娴这是偷学来着。近月楼的大厨太有魄力了,其实早在七月初,皇帝就差卫忱去请人来着,按理说卫忱堂堂的御令卫指挥同知,奉的又是皇命,请个厨子不在话下。

    可是这近月楼的大厨就敢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我这辈子只给近月楼做菜!陛下想吃可以,从这儿叫。非要我过去,我就死在这儿!”

    ——卫忱也没辙,为个赛螃蟹把人逼死也不至于。就只能好言好语劝着,说等这边叫膳了,过去劳烦他做去。

    但之前周围没人吃,雪梨便也没想嘛。今天看雪梨馋得厉害,苏子娴才主动回话去,卫忱转身就要走,苏子娴劳他带着她,大厨又不知道她是御膳房的人,她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看完全学会了……

    这个过程告诉雪梨之后,雪梨笑死了,直说子娴太坏。苏子娴吐吐舌头,把食盒收了,拎着拿出去。

    院门外,卫忱等得有点急,一见她出来便问:“怎么样?”

    “挺好挺好。”苏子娴笑笑,“雪梨啊,她就是馋,有了孕更馋,但要说挑嘴也没有,给她这个味儿让她吃着,她就舒服了!”

    卫忱松气,想了想又还是好奇:“这东西味道真像螃蟹?”

    他着急就是因为这个——鸡蛋和鱼,怎么想也跟螃蟹不是一回事啊,雪梨说好吃不是在哄他们?她有着孕,想吃什么得满足她,让她反过来安慰他们就不对了。

    苏子娴扯扯嘴角:“大人您忙么?”

    “今天?不忙,一会儿可以回去吃月饼了。”卫忱如实道。

    苏子娴复一笑:“那奴婢给您做个赛螃蟹尝尝呗。您自己尝尝像不像,免得再担心她亏嘴。”

    子娴说得挺大方,食盒塞给卫忱,撸袖子就要往膳房去。

    卫忱却上前拦她:“苏姑娘。”

    苏子娴低着头咬咬唇,先一步道:“大人您别跟奴婢客气……”

    “不跟你客气。”卫忱说着,神色有点尴尬,静了一会儿稍一咳,才又道,“我是想说,姑娘那天做的那个馄饨……挺好吃的,若是方便能不能……”

    能不能也来一碗!

    卫忱提这要求挺不好意思的,中秋佳节给人找活干可不太好。

    苏子娴猛地抬头,大有点意外,神色复杂地怔了好一会儿,拎着裙子就往厨房跑:“大人等着!奴婢马上回来!”

    中秋之后过了五天,御驾启程返回洛安。

    又要走数日的水路,雪梨同样头一天吐得天翻地覆,然后日日跟各样酸萝卜酸笋酸梅相伴,倒也没再有特难受的感觉。

    御医说她胎象挺好,还夸她身体委实不错,路上这么折腾都没大碍。

    雪梨心说我还吃得好呢!

    近来她小腹慢慢显形啦。于是跟来时不同,谢昭不怎么猜是男是女的事了,转而有了新乐趣——趴她小腹上听动静。

    他听就算了,还带着阿杳一起。阿杳那么小懂什么啊,趴在她肚子上听听,还贴着说话,带着里面的弟弟妹妹念唐诗。里面真一有动静,阿杳又怕了,捂着嘴特别担心地抬头问雪梨:“娘,我是不是吵到他了……”

    雪梨就笑。一边觉得阿杳以后肯定是个好姐姐,一边又觉挺对不住阿杳的——这些日子她都不再带着阿杳睡了,因为怕阿杳夜里会乱踢。

    虽然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这样吧,但多多少少是委屈了阿杳的。

    雪梨心疼地搂着阿杳使劲亲:“好阿杳,等他出来了,娘就接着带着你睡!”

    阿杳还反过来安慰她呢,说自己可以搂着鱼香睡,明眸里的天真看得雪梨心酸死了,阿杳你太招人疼了……

    是以晚上躺在榻上的时候,二人聊着聊着腹中的孩子,她就免不了要说一说阿杳、说一说一定要带孩子们都好的问题,接着自然而然地又会想起眼皮子底下因为太后不公惹起的事情,最后总是以心疼皇帝收场。

    每逢这会儿,谢昭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她这心情让他挺感动挺安慰的,但是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他又有点不习惯“被人心疼”,就只能揽着她反过来宽慰:“没事啊梨子,我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这样挺好的,母后那边我是没办法,但至少七弟还是个好弟弟。”

    雪梨就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抹眼泪。说实在的,这也就是他现在是个皇帝坐拥天下了,才会足够忙碌、也有足够的底气不太在意这样的问题。

    要是放在民间普通些的人家,小时候被亲娘嫌弃,可能这辈子就毁了呢!见谁仇视谁什么的都太正常了,毕竟在他很需要娘亲呵护的时候,娘亲不把他当儿子看啊!

    呜呜呜呜陛下你好可怜……

    七殿下也很可怜,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呜呜呜呜太后太过分了……

    雪梨心里的小情绪涌得像个泉眼,不浓烈但是停不住。涌一阵子过去之后她自己又暗自吐舌头腹诽:真是孕中多思!

    就这么一路又甜蜜有辛酸地走着。因为她有孕的关系,换到陆路上之后走得格外慢了些,原本两天的路程走了四日,九月初,御驾回宫。

    按规矩,惠妃要率一众嫔妃行大礼跪迎圣驾。这个让雪梨介意得很,她说什么也不敢在马车里跟皇帝一起受这礼啊,于是她缠着皇帝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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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商量,让她单坐个马车,走快一点,先行走偏门赶回宫去。

    陛下您走正门,自己受礼。

    皇帝也点头答应了,但没让她走快,反吩咐御驾慢点。总之一前一后拉开时间就好,他晚点回宫无妨,能不让她颠簸就不让她颠簸嘛。

    是以晌午的时候,雪梨安安稳稳地回到她阔别了两个多月的小院了。

    到了小院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住处又变了。

    原本只是三个院子左右相连,现下,这三院之后隔了一条宫道后的另外三院也给了她——换言之,这处原本的九座院子,她已经占了六个了,四四方方的六个格子。这几个月留守宫中的福贵笑说:“您不知道,后宫听说之后已经不敢直呼您姓名了,只敢说一声‘六格院娘子’。”

    ……这是什么鬼称呼!

    雪梨神色发僵地前后转悠。一边觉得这“六格院娘子”的称呼忒难听,一边又觉这“六格院”还是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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