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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荔箫

    这不是……找事儿么?

    平常一个月都不一定做三碗的东西,今天一顿三个人要。还一个比一个开罪不起,开罪了哪个都够让尚食局全体换人的。

    今日掌事的司膳紧咬着牙关应了,等御前的人一走,众人就都慌了——淑妃刚把玫瑰卤全要走,现在皇帝说要吃玫瑰莲子冻了,怎么办?

    “陛下,玫瑰卤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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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做不了。”——这不是找死呢么?!

    众人一筹莫展地踟蹰了半天,雪梨将自己留用的那个瓷瓮过去拿给了司膳,司膳揭开盖子看了看,眉头一蹙,摸了摸她的额头就让她又抱了回来。

    ——意思很明确,这个颜色呈上去,也是找死呢!

    宫中各样食材要求严格,譬如这玫瑰卤就要求只有红紫两色才可取用。雪梨自留的这灌便是熬制时不够小心才能“自留”的,味道没什么分别,但看颜色,却偶有几片发黄的花瓣,瞧着颓丧。

    愁了半刻之后不能再继续愁下去了,司膳着人请了尚食女官邹氏来。邹氏四十出头,一袭枣红色齐胸襦裙看着就比旁人有威严,一众宫人垂首候着,等着她出个主意。

    司膳自然要跟她说雪梨那儿还有些玫瑰卤,她也揭开盖子看了看,眉头也一蹙:嗯,确实不能用。

    但是,邹氏的眉头并没有再蹙得更深,短舒了口气,便道:“去悦和宫禀淑妃夫人一声,就说陛下想尝尝玫瑰莲子冻。”

    周围顿时全是恍悟的惊叹声。连雪梨也觉得,尚食女官就是不一样!到底是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就是主意多!

    她们没有玫瑰卤做不出来,但淑妃有啊!她们做不出来,可以卖个人情给淑妃啊!

    找了个打杂的小宦官去传这话,余人如蒙大赦,接着各做各的事。

    雪梨长松口气之余,还是觉得今天这一连三遭着实太神奇了,横想竖想,都还是觉得太神奇了!

    到了晚上,淑妃就差人送了赏赐来。几十个荷包送进尚食局,里面装着散碎银两,当值众人一人一个,尚食女官另有个大些的。

    落在雪梨手里的是个嫩黄色的,她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三钱银子。

    嘴馋时能给自己多叫两道点心了。

    她喜滋滋地收了,耳边就听到了年长宫女的议论,一个说“这可不想淑妃夫人的手笔啊!”另一个啧了啧嘴,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夫人做好了送过去,陛下没吃两口就搁下了,并不喜欢,还有赏就不错了。”

    呀,居然不喜欢吗?

    雪梨轻轻撇了撇嘴,觉得君心真难测,专程另点的东西又说不喜欢,怪不得御前的那些宫人总活得战战兢兢的!

    淑妃差来的人离开不过片刻,又有几位宦官进了膳间来,一众宫女齐齐地望过去。

    为首的那人应是品阶不低,扫视众人的样子颇有些趾高气扬。目光停了停,尖声细气道:“今儿的宵夜,照着陛下的例,多备出一份来。另在备四份不一样的,一齐送过去。”

    众人都一怔,这样的事显然少见。

    后一句不难猜,必是皇帝又留了朝臣议事到这个时辰,是以多备几份宵夜给各位大人用。但头一句……特意叮嘱要一份一样的?

    司膳女官迎了上去,欠身询问道:“大人,不知是要合哪位贵人的口?”

    就算是和皇帝的宵夜一样,咸淡喜好上也还可有个差别!

    那宦官垂眸淡睇着司膳,鼻中一声轻哼:“倒是个识相的。”

    遂清了清嗓子:“都听清楚咯,七殿下在紫宸殿陪陛下下棋呢。万一七殿下不高兴了,陛下也就不高兴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阴阳怪气的声音弄得雪梨浑身不自在,她和苏子娴又恰好都在不惹眼的地方,忍不住互相吐了个舌头。

    舌头还没收回来就被敲了额头,抬眸一看,崔婉拿着个水瓢低喝:“仔细着点儿!”

    “……诺。”二人连忙应了。心下又吐了回舌头,心里倒也清楚这事真大意不得:皇帝是先帝的嫡长子,底下有十五个弟弟,但只有这位七弟是同母所生,自是不一样的尊贵。

    待那宦官走了,司膳沉了沉息,转过身来:“阿婉做陛下和七殿下的宵夜,阿芹把几位大人的做好。一会儿带人一同送过去,挑脚下稳着点的。”

    “诺。”崔婉一应,当即向身边的几个宫女睇了个眼色,示意去静手准备备膳。

    又叫过雪梨和子娴:“一会儿你们跟薛女史身边的人一起去送,加倍小心。”

    雪梨抬眸瞅了瞅,方才司膳神色谨肃,目下崔婉和随着她做事的几位选侍、常侍、恭使也是一样的神情。

    看来,这位七殿下……不好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栗栗帮我审稿的时候,说起淑妃丽妃皇帝点玫瑰莲子冻那里,描述是:我喜欢三巨头抢玫瑰莲子冻那里!

    ——三巨头………………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阿箫一看淑妃人设,就脑补屋大维什么的……

    #脑洞又歪了#

    ☆、宵夜

    待得尚食女官写好膳单送来了,苏子娴一一念出,一共四道。

    甜口的两个,桂花玉肌和豆沙松糕;咸的是一道海参蒸蛋;另还有个冰玉荷叶粥。

    皇帝平日用的宵夜都简单,多是两道,今日因与七王下棋想来闲散,所以额外加了两样。

    崔婉的拿手菜之一就是豆沙松糕。先调了两份面粉,用粘米粉、糯米粉和白糖搅拌,倒些许清水翻成半湿。

    初始这步是一个常侍帮着做,调好后崔婉各尝了尝,又叫雪梨另取了糖,要往左边那份里搁。

    “姐姐?!”那常侍一怔,立刻拦她说,“都加过糖了。”

    崔婉没理,还是把那匙糖加了进去,翻拌均匀了,才说:“陛下不喜甜,点心里的糖素来加的少。但七殿下还小,该是偏爱甜些的东西。”

    话音落了,旁边几人连带着雪梨和子娴两个小宫女齐应了声“诺”——类似的事情时常会有,她们都需认真记住,若不然即便下回还会有人提点,也显得自己蠢了。

    另一边,那道桂花玉肌也着手做了。叫这么个名字是因糯米丸子制成浅绿和莹白两色,呈在一只碗里温温润润的,恰合“玉肌”这词。

    白色的只需单用糯米粉调开、制丸便可。浅绿的那个——正做着这道点心的选侍腾出手来,吩咐雪梨去取菠菜,又说:“热水焯了,磨碎轧汁。”

    菠菜洗净,热水炒过后放入木钵中细细捣着。雪梨一边捣一边在心里数数,数到“二百”时觉得差不多了,拿起木棒看了看:嗯,是差不多了。

    接过干净的白帛,菠菜呈进帛中,裹起挤压。

    翠绿的汁液透过白帛流入小瓷碗中,干净清澈的小半碗,让人舒心的颜色。

    两道点心先后出锅,蒸蛋已熟,粥也已熬好。

    这道粥的底子其实就是白粥,熬好后淋上荷叶的汁液,调匀,便成了碧玉般的一碗。

    一股浅淡轻盈的荷叶香伴着粥的热气萦绕不散,闭眼轻嗅,那清新好似置身荷塘一般。

    呈送宵夜便是一干小宫女的活了。

    自上一回直接把宵夜送进紫宸殿之后,这是雪梨头一回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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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上这值。走在安静的宫道上心里直打鼓,望着星星祈祷“但愿今天陛下心情好、御前宫人们心情也好!”

    正九品、从九品共去了十二人,一路上走得安安静静,整齐得像一个人。

    秋风轻拂,刮过树梢又轻微沙响,她们的精巧绣鞋蹭在地上也有着轻微沙响,反衬得宫道愈静,规矩井然。

    行至紫宸殿前,刚上了两阶,走在雪梨前面的苏子娴一停。

    后面的人自也随之停了,守着规矩不抬头,只稍抬了眼帘悄悄看看……

    咦?正有个年轻男子从长阶上一级级往下跳!

    一行人连忙又退回长阶下,撤到一旁静静候着。

    若是年长的宫人,必能对此情此景权当看不见,但偏她们都是小姑娘,实在好奇这是怎么回事,都忍不住斜眼看究竟。

    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从身高看该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拎着直裾袍摆,一级级跳得很投入!

    “咝……”有人轻一抽气,“是七殿下?”

    人群中小小地乱了片刻。

    谢晗很快就跳到了只剩四五阶的地方,口中松气,抬眼一看,看见了长阶边的十几个宫女。

    “哎?”话中笑音很明显,一众正偷眼看他的小宫女见他不跳了、走过来了,齐齐地福下身去:“七殿下安。”

    七王走到苏子娴面前,恣意地一挽袖子,伸手就要揭那食盒盖,问说:“宵夜?都有什么?”

    苏子娴没敢说话,双目紧张地盯在他已伸在食盒的手上,不安唤道:“殿下……”

    谢晗停了手,不解地皱眉:“嗯?”

    离得太近,雪梨能清楚地听见苏子娴发沉的一呼一吸,又想起方才女官们的神情谨肃,愈发害怕会不会一不小心惹得这位七殿下不高兴。

    万籁俱寂,苏子娴牙关紧咬,终于说出一句:“这是给陛下的……”

    话音还没落,谢晗就见旁边的另一宫女揭了手里捧着的食盒盖子,接口接得很快:“这是殿下的宵夜。”

    “……”说不出觉得哪儿怪,反正谢晗就是感觉到这一行人间有一股莫名的束缚感,弄得他意兴阑珊。

    心里不痛快了就想发火,但看眼前的宫女们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又发不出来!

    撇撇嘴,谢晗一边琢磨怎么算这个账,一边闷头回殿。

    待他进了殿门,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行上长阶。

    这一回,倒是没让她们直接给皇帝呈膳去。御前宫人接了给皇帝和七王的宵夜,又看看另外四个,告诉她们:“各位大人在侧殿,直接送进去就是。”

    十二人齐声应“诺”,而后六个少使留在外面、六个中使进了殿门。

    犹是现在小间将宵夜从食盒里取出来,用托盘托着呈进去。

    雪梨和苏子娴因为方才拿着皇帝和七王的宵夜,眼下手头就空了,正好一会儿帮着端。

    跨入侧殿殿门,六个少女规矩一福,苏子娴道:“奴婢是尚食局的宫女,来给各位大人送宵夜了。”

    说着就走上前去,每人两道,雪梨和她恰好一人一道呈到案上便可。

    苏子娴端了点心,雪梨拿粥。呈给第一人时雪梨目光一扫,登时心里一震!

    卫忱?!

    雪梨吓坏了,心里还没把这名字喊完手上就连带着一抖。碗中蜜豆粥经此一晃,倾出碗沿流下去。

    “啪嗒——”

    粥汁滴在衣料上其实没什么声音,雪梨眼睁睁看着那一滴落下去,却觉得这声音惊天动地!

    无措地望着卫忱傻了一会儿,她忙将粥碗放在案上,伏地下拜:“大人恕罪!”

    真是越怕就越出错!

    里面一传出谢罪的声音,外面立刻就有宫人进来查探究竟。

    一看见跪着的,先斥一句:“怎么做事的!”

    卫忱暗自啧嘴,觉得“冤家路窄”——昨日刚把这姑娘吓哭过,今日可别再来一次。

    雪梨低着头说:“奴婢不是故意的……”

    卫忱当即扶了额:还真有点哽咽的声音了。

    赶紧清了清嗓子,径自向那宦官解释说:“不是她,是我抬手碰了。”

    尚未说完就被她带着讶异的清亮目光扫得走神一瞬,卫忱垂眸瞪回去,又问那宦官:“陛下和七殿下还没下完棋?”

    卫忱一边扯开话题一边打量雪梨,见她没有要哭的意思,才得以把宦官的回话安心听进去。

    那宦官赔笑说:“原是下完了。但陛下和七殿下打赌说谁若输了就跳长阶不是?七殿下跳了一回,不服气,非要再来一盘。”

    此语一出,旁边的三个御令卫顿笑出声:皇帝已是及冠之年,七王才十三岁,再下一百盘,七王也赢不了啊……

    只怕陛下闭着眼睛都能赢他!

    耳闻和自己没关系了,雪梨长长、长长地舒了口气,起身又接着给其他几位御令卫上宵夜。

    带得最后一盏粥上完,今日的事变算完成了。雪梨轻松了些,目光复一扫卫忱,很想过去道声谢。

    乍闻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

    一众宫女面面相觑,四名御令卫眉头一皱。

    依稀听见外面有宫人疾步赶入正殿的脚步声,她们也不敢问,垂首一福匆匆告退。

    但愿只是皇帝或七王失手打了碗、千万别是对宵夜不满意,不然今晚当值的就都惨了。

    雪梨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扭头往里看,又使劲别回头来。本就因为心虚而有些苍白的脸因为这份纠结变得更不自然了。

    余光还是使劲瞥着,终于,看见七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后面两个宦官战战兢兢地追着,一边追一边连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无缘无故发什么火!”谢晗抱怨着,稚气未脱的声音中满是怨怼。

    宦官点头哈腰地劝:“您就少说两句,陛下在气头上,您别……”

    “当了皇帝脾气愈发地怪!”谢晗又说了一句,两个宦官吓得面色都白了,恨不能上前去堵他的嘴!

    雪梨这一干小宫女也都被他惊得目瞪口呆,眼看着他足下生风地疾行下长阶,都想他赶紧走远点,别一会儿再给自己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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