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告诉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常闲
“那个地方以前是个酒店吧?”
“是的。我们是和人合资。”
刘锦扬没有说话,盘算了下,“让你同事先回去吧,你等等我,一会儿有事。”
“我们今天来是为了找建委的领导汇报工作。”
刘锦扬有点不大耐烦,“今天大家都开会呢,谁有空搭理你们?”
老余看出来刘锦扬可能有些来头,冲柳谧点了点头,柳谧说,“那好吧,我就在附近溜达溜达吧。”
刘锦扬哼了声,“从这条路往西走到红绿灯往北,是歌剧院、博物馆和图书馆。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吗?”
送走了刘锦扬,老余问,“好大气势,你朋友?”
“一个同学。现在是安城一个城投公司的。”
“城投公司好啊,城市里的一级土地基本都是他们来操作,看不出来,这么年轻有为。”
柳谧想起来刘锦扬小的时候。他上学从来就吊儿郎当,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差。她和米尧学习成绩都不错。高考的时候,她一心一意要学艺术,就去了国外。出于积累人脉考虑,米尧的爸爸还是希望米尧的大学在国内上。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异地恋。
米尧在她走后的第一个国庆假期就去看她,还特地在学校等她,他说,“都说留学生活寂寞,我得赶紧先亮明身份,让他们知道,你是有主儿的人。”
柳谧说,“那我怎么也要宣示下主权?”
米尧说,“我在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把你的照片做成海报,贴在床头。已经替你宣扬过了。”
谁也无法预料后来。就像无法预料当年高考成绩很一般、去了个一般国家的一般学校混了张学历的刘锦扬,居然会成为对她的工作有重大影响的人一样。
柳谧说,“你放心,我知道这位和咱的工作有关,我一定会尽力和他搞好关系。咱们干中介的,会看眼高眼低。”
她和老余分开,自己沿着刘锦扬说的路走下去,还真是,一组三栋建筑,远远看,有点像白玉兰花,十分漂亮。只可惜,建筑虽然漂亮,旁边的景物不大搭,或者说,并不大适合安城。安城并不是水多的城市,冬天还是有点灰蒙蒙的,并不如更往南的城市那样冬天也是一片葱绿。设计师的效果图非常美的,但因为河是挖出来的,冬天干涸,干枯的芦苇在冬风里只有萧瑟,与旁边的建筑很不适宜。
柳谧就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可惜了好建筑,也可惜了好设计图,就是与实地不大搭。”
博物馆在展的有馆藏书画,几张任伯年的画在列其中。柳谧进去了。
还真是以前的那几张画,看着很亲切。柳谧小时候学过一阵国画,写过一阵毛笔字。这几张画是常来看的,邱华带着米尧和她。那时候,很多人说,邱华像是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姓米,一个姓柳,邱华总是笑着说,“我就是有两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们两家是真的好。她和米尧互相有对方家里的钥匙,他们的家里总是为另一个孩子保留着房间。她连第一次月事都是在米尧家里来的,是米尧的母亲邱华教她用的卫生巾。邱华是安城师范的音乐老师,也是她带柳谧走上了艺术之路。柳谧去米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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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去上课也是去玩儿,还记得两个人在一起读谱、听碟、看乐评的日子,她的第一架竖琴就是邱华送的。
也就是这样,当年米尧爸爸的证词才对柳谧的爸爸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当年先是听说父亲出事,电话中语焉不详,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米尧的电话也没打通,她回国后才发现是那样,慌慌张张地跑到多年视之另一个家、找米尧的爸爸妈妈,他们家早就人去楼空。
更何况后来听说,原来举报人就是她从小就亲热地叫着“米叔叔”的人,从来对她和颜悦色的人。
几乎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凶手是父母最信赖的人,自己的爱人不知所踪。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她,却在那样的时刻,他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她找人对质都找不到,信无可信,她的世界、她的信仰、她所信任的一切全都崩塌了。
为什么?这是一直在咬噬她的问题。多年以后,她假装对恩怨都不在乎,因为无能为力,只能假装淡然。但只是假装而已。
刘锦扬在傍中午时才给她来了电话,问了柳谧在哪儿,就哼了声,“果不其然,从小就爱看那么些旧破烂。路边等着,我过去找你。”
柳谧才出了馆,远远就见刘锦扬的车风驰电掣的往这边开,她跑了两步,刚到路边,刘锦扬的车也到了,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可真快啊。”
刘锦扬又哼了声,“柳谧,谄媚人不是你的风格啊,甭给我装。”
柳谧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也没什么资本可风格的。”
刘锦扬没接话,打了方向盘,掉头开了出去。
柳谧说,“上次你帮我付的医药费我还没给你。你给我个卡号,我转给你。”
“用你卖身的钱?”
柳谧想了想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有些气愤,“刘锦扬,你能不能别侮辱我?”
“人先自辱、他人后辱之,谁让你干那些事?”
“我当年活都要活不下去了。”
刘锦扬的口气很坏,“活不下去就死。活不下去给人当小老婆,你还真是糟蹋我认识的那个柳谧。”
柳谧看着他,“你今天找我,是专门为了侮辱我的?”
刘锦扬没有说话,加快了车速,在一家饭馆前停下,也不打招呼,自己下了车。柳谧跟着他进了包间。
点好菜,柳谧说,“我还是把钱还给你吧。”
“不要了,当肇事补偿。”
柳谧也没有坚持,刘锦扬说,“你跟的那个人,现在还跟着吗?”
“没有,他去年过世了。”
“操,真他妈的恶心。柳谧,当年你过不下去,怎么不来找我?”
“不想回安城。”
刘锦扬啪的把茶杯放到桌上,“真跟吃了苍蝇似的。那天那个男的是你跟着那个人的儿子?”
柳谧不回答,算是默认。
“那他什么意思?替他爹守着,不许你再跟别人?”
柳谧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行了,不说这些了,找我有什么事?”
刘锦扬又爆了句粗口,“柳谧,你马上给我断绝和那家人的关系。我可不想看你服侍完老的、又服侍小的。”
柳谧听得扎耳,“你说什么呢?”
“甭以为我看不出那小子对你的那点企图。他那天是故意的吧?把我气走了,他后来对你干什么了?”
“咱能别在他身上打转转吗?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
刘锦扬吃了几口菜,又扔了筷子,“你说你那出息。都他妈的是米尧这小子害的。还开公司,开他个屁公司。”
柳谧说,“你到底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给你找份新工作,你赶紧和宁城所有人一刀两断。”
柳谧听着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就当那段生活没有,在安城,重新生活下去。”
柳谧的心里涌起了感动,没想到,当年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刘锦扬,居然能说出这么有义气的话来,一时不知说什么。
“听见没?我不是米尧,你就是我个普通同学,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堕落风尘,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柳谧夹了根苋菜,低头细细的嚼着,“谢谢你,不过,我暂时不打算离职。”
刘锦扬就差没拍起了桌子,“柳谧,你当小的还当上瘾了?”
“不是的,这家长租公寓很快就要推出了,这个节骨眼,我不想走。等它上了正轨了,我再走。”
刘锦扬哼了声,“你甭那么敬业。少了你,他们一样干。你们这连备案都还没做得吧?都还早。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赶紧的。要是再混一阵儿,混的脸熟,你以后在安城也别想混了。这种破事儿,最他妈的捂不住。”
第6-2章
柳谧笑了,“其实在安城也一样,人人都知道我是我爸的女儿。”
刘锦扬夹着的虾仁掉了下来,他放下筷子,“你爸的事倒也无所谓。今天彩云山庄开善后启动会,这块当年让你爸栽了的地,终于要重新启动了。这个地块烂尾这么多年,上访无数,造成的影响非常坏。这一回,上面来了位新领导,打算到年底一定解决。解决了,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哪个年底?”
“当然是阳历年年底。”
柳谧想了想,“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块地到底复杂在哪儿?”
刘锦扬又夹了筷子新菜,“利益太多。上面压了老百姓的购房款、建筑队的施工款,还把土地和所有的在建工程都拿去抵押和银行申请了贷款。按现有法律,那堆烂尾了的楼,建筑队优先、银行其次。这么多年,那些楼早就不值钱了。最值钱的就是那片地,这几年房价、地价都跟着飙升,可抵押权在银行手里,如果银行处置了,就没老百姓和施工队什么事儿了,那谁能同意?尤其是老百姓,六年前的房子,和现在的房子,那是翻倍都不止。老百姓们还人人都指望着拿到房子呢。可如果房子给了老百姓,开发商的利益怎么破?所以,才互相纠扯了这么多年。”
干了这几年房屋中介,柳谧能理解刘锦扬的说法。“那现在怎么办呢?”
“这块肉这么肥,肯定是等着有人找解决方案呗。谁投的方案好,这块地就让给谁。好比是个姑娘,谁的嫁妆给的高,就把姑娘嫁给谁。”他看了眼柳谧,“当年彩云山庄是收了一大笔房屋预付款的,这笔钱最终去哪儿了,安城老百姓一直说是被你爸吞了。这几年,政府也没少为这个挨骂,说是钱被挪走了也不知道。看见你过得这么惨,我相信,确实没有。所以我建议他们弄个审计组,好好审一审账目。可惜米尧他爸不在了,否则,有些事情会更明白。”
柳谧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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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是怎么没的?”
“听说是什么癌,也挺突然的。做那么大的恶,他活该。哪儿他妈的有举报亲家的,真是日了狗。”
柳谧心里倒并没有轻松之情,相反,沉甸甸的,像去世了一个远房又亲切的亲人,虽然说不上刻骨的悲痛,但总是沉重。
“我说的事儿你赶紧考虑考虑,马上要过年了,和那边说说,过了年了就不要去了。中国人讲一年一个新开始,就这么了断了吧。”
和刘锦扬散了出来,柳谧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虽然电商发达,采购年货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不远处商场的大电子屏上放映着一个红灯笼和一个巨大的如意结,很有过年的气氛。柳谧想起连浙说的“飞鸟依人,今做了丧家之犬”,形容她,还真是贴切。
她随着人进了小商品市场,也买了一个如意结,一对灯笼,还有一幅对联和一些窗花、喜字。付了钱、拿在手里时,她忽然有些疑惑:自己真要在安城定居下去吗?
任东风评论她刚才发的那条朋友圈,“那你觉得怎么合适?”
柳谧回,“至少先不要这条人工河。天坛里的柏树、颐和园里的枫树、南京城里的梧桐树,都各有各的风景。或者黄栌、白腊、君迁子、楝木、太平花,绿树掩映,未尝不是一种风景。”任东风回点了个赞。
柳谧想起了任东风的邀请和杨远征的规劝,只可惜是恒懋。那天晚上虽然就是吵架而已,但她确实存了离开之意。并不仅是因为连浙说她靠连家才有了这份工作,而是她不想要这最后一点牵连。
刘锦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当然,她并不是怕别人议论,去意既已有,是不是越早越好?
她的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惆怅,不知道为什么,当离开真的要变成一种现实的选项时,似乎反倒有一种叫离愁的东西,在淡淡流动。
连湘考完试就带着大包小包来到柳谧家。柳谧让她那阵势简直吓了一跳。
“大小姐,你不就是来住几天吗?”
连湘笑嘻嘻的,“那也要换衣服啊。”
柳谧无语,“我买的简易衣柜太小,放不下。”
“没关系的,我自有安排。”
连湘的自有安排很简单。周一一下下班,柳谧就被惊呆了,客厅里放了沙发、茶几,还有一个大立柜。要不是连湘从厨房出来,柳谧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别人家。
“你这是——”
连湘豪气的说,“我买的。”
柳谧不知说什么,“你这不是乱花钱吗?”
“生活嘛,房子是租的,但生活得有啊。没有沙发,我平日坐哪儿?反正是花我哥的钱,不花白不花,回头我都找他报销去。我还买了个电视,明天就来安。”她把勺子和锅铲一碰,摆出个架势,“我去炒菜,一会儿就好。”
柳谧放下东西,洗了手来到厨房,“你哥不是给你准备了房子吗?”
连湘头上顶着块毛巾,认真的看着锅里,“我要的是人,不是房子。”
柳谧想起连浙说的连湘对她的指责,有点觉得好笑。她几乎可以想象连湘说这话时的样子,肯定是又哭又说。这对兄妹。
灯光下的连湘神情专注,年轻单纯,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一掷千金、觉得生活中很多理所当然。想要的都没有错,掌上明珠时,只不过是寻常的东西。风尘仆仆时,被证明是极度奢侈。这个世界哪儿有什么道理?或者说,道理都是准备给幸运的人的。有句话说的好,这世界上哪里有岁月静好。所谓的岁月静好,无非是有人替你遮挡了风雨。
晚饭后,连湘又在屋里溜达。柳谧说,“大小姐,你别再逛了。我这总共也就四十来坪,再放不下什么东西了。”
连湘并不着恼,“小谧姐,其实我真觉得你挺会生活的。瞧墙上这块装饰用的丝巾,我就想不到。还有你在宁城那个家里原来挂的那幅字,虽然你是从赵孟畹淖痔贤叵吕吹模芯跽娌淮怼n揖兔荒阏馄肺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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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出了点事。”
连湘拿起饮料来喝了一口,“小谧姐,你这个喜欢的人,不会就是米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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