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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志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郑小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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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兵老

    数千炮弹落下,土地被炸出深坑,飞溅的泥土掉落在军绿色的铁网帽上。

    耳鸣。

    重机枪声和丛林间叽喳惊起的动物混在一起,过大的分贝冲击耳膜,扎的脑仁生疼。

    老元!走啊!别看了!他已经死了!!!

    昨天还戍边喝酒的友人,现在躺在地上,撒的到处都是。

    撒的到处都是。

    跑啊!空雷子要来了!!!

    跑…去哪?

    老元!!!

    什…么…?

    老元!!!!!!

    “!”

    猛地睁眼坐起,周围是混沌的天光。

    那些沉重混乱的声音瞬间全部远去,炮轰和雷响,还有战友撕心裂肺的喊叫。

    6:25分

    清晨的华尔街63号寂静无声,高楼之上,除了偶尔飞过的鸟叫,便只剩下了寥寥的报童声。美国人不习惯起这么早,他清醒的时间却总是很长。

    元骏坐在床沿片刻,扭头看了看仍陷在梦中的妻子,思维恍惚。

    自从遇到安渠澜,他已经很久没做这种梦了。

    他撑着床头单腿站起身,够到柜子便靠放的仿生肢,熟练地解开扣搭绑在断腿上扣紧,甩甩腿在屋中悄声走了两圈,转去厨房准备早餐。

    面包、生菜、干酪、番茄切片、沙拉酱、煎鸡蛋和培根,还有一杯热咖啡。

    生活单调而平静。

    平静的,有些令人窒息。

    于他而言,现在的日子太过安详,令他有种长久的入梦感,不敢伸手,不敢用力。他时常彷徨着,克制着自己去触碰安渠澜,视线却长久的捕捉她的动向,像个偏执的疯子。

    他惧怕着,怕到令自己颤抖起来。

    他惧怕这平静的日常又如过去一样,是他在边陲死守时就着风霜喝下去的西风烈,不过只是他仰躺在山林与泥沼之间,一场又一场醉生梦死的大梦千年。他怕只要一睁眼,眼前便什么都没有了。

    有过安渠澜,他已无法再回到那种生活中去了。

    没人能感受到他坚韧皮囊下,那惶恐张扬的爪牙,亲手屠戮过百十人的性命,却不敢用力拥抱自己深爱的女人。

    真是个怂逼。

    那血洒山河的朋友,大概会这样嘲讽他吧。

    “…好香。”

    背后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腰间悄悄环上双手,拽开系好的扣子在肌肉上胡乱摸索,朦胧的睡意透过来。

    浑身寒毛直立,捏住切菜刀的手青筋暴起。

    克制。

    这令人无法拔腿,深陷沉沦的甜暖啊。

    “嗯。”

    转身抱她啊哈哈,快啊怂逼。

    心中仿佛听到了友人拍着行军床,在铁网的咯吱声中大笑。

    “什么啊…”背后的人踮起脚尖,下巴搁在他肩头磨蹭,颊贴着他,手臂在腰腹攀紧。“给我咬一口。”

    “渠澜,去洗脸刷牙。”

    “先给我吃一口。”她凑得更往前,鼻息打在他锁骨,半边身体重量吊在他身上。

    “…去洗脸刷牙。”

    “哼。”

    他微弯下腰撑住她,捆绑仿生肢的大腿因重量而带来疼痛,他却为此感到欣悦。

    她从不因他的断腿让着他,每每笑闹起来,她总是不记得这件事。

    也时常能令他忘记。

    “老公。”

    她忽然叫他。

    他条件反射回头,却被她伸长脖子啾的亲吻。

    鸢尾花的甜香像毒/药一样扩散,砸在他心房上,因太过美好甚至带来剧痛。

    她又添了几下,末了舔了舔他的唇,像占到什么便宜似的跳下来,咯咯笑着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厕所。

    他愣神在那里,过了一会才找回动作,僵硬的继续做早餐。每当遇到这种超出他承受范围的美好,那强烈的入梦感总是随之而来。

    而在梦中,他的反应总是格外迟钝。

    他该扭头拥住她么?可如果她忽然推开他该怎么办,如果她忽然碎在他怀里,该怎么办。

    说起来,这种强烈的不真实,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有过。

    彼时他在美国高楼林立的街头一个又一个的流浪,带着破败的行装,一条残腿,还有支离破碎的精神。他听得懂英语,可他憎恨这个连华人街都只有“香蕉”的地方,他却偏偏回不去。

    被信了一生的地方当做出膛的炮弹一样遗弃,这种事,他不愿去想。

    凌晨纽约的街头,纳斯达克大荧屏闪烁着不眠的霓虹、广告和暂停的证券交易,光污染的色彩照耀在天空上,给它染上一片肮脏的紫色。他像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狗,随意靠坐在某个停车站点旁边,等待着下一次无望的天亮。

    睡意渐浓。

    “你好。”

    朦胧之间,标准的英音在身边响起。他条件反射的握紧了袖子里的行军匕首。

    “我能坐这么?”

    西装得体的女性指了指他旁边的台阶,声音疲惫。

    他盯了她一阵,往一旁挪了挪身体。他看到对方笑了笑随意坐下来,将手机关机丢到包里,靠着身边的站牌凝望纳斯达克巨大的荧光屏,默默无言。

    梦一样的沉默。

    “…好累。”

    他忽然听到她这样说,那是句标准的普通话。

    “你也很累吧?”

    半晌,他才意识到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可对方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她倚着微亮的站牌,黑发在风中飞扬,脸上浓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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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霜。缓缓刮起的风送来了张被人丢弃的报纸,她视线下移,尖锐的鞋跟踩住了它,那上面与总统握手的人脸被她碾动的鞋跟踩烂,黏在沥青上。

    “嗯。”

    他不知怎么的,应了一声。

    他看到她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亮起来,向他倾斜。

    “你是中国人?”

    他在这个国家听过无数次这句话,没有哪一句,说得如此发自内心的欣悦。

    如同她真的需要他一样。

    “是。”

    他再次开口,低下头看着她脚下破洞的报纸,放开了袖里的匕首。

    “……喂。”

    她沉默了一下,凑过来,凌乱的发丝夹在耳后。

    “你需要工作么?”

    “…什么?”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自他搬进在华尔街这寸土寸金的公寓之后,那浓厚的入梦感就从未消失。

    他好似分离出的灵魂冷静的游离体外,看着自己被她邀请来看家陪伴,卸了行装;看着自己被打理干净,一同出门购买日用品;看着自己醉酒出丑,絮絮叨叨的跟她交代那些炸裂魂魄的陈伤;看着自己在无人惦念的生日被她的连环惊喜炸的不知所措,在装上仿生肢后,多年来首次失声痛哭。

    他看着自己逐渐开始拾起信心,复健、运动、学习厨艺,逐渐开始按照她的喜好打理生活,逐渐开始不敢触碰她。

    逐渐开始,爱上收留自己的人。

    庄生晓梦,安渠澜就是他的蝶。

    早年在部队时他读过本清代的话本,里面那个人因为贪婪,追着一滴蜜掉入了一缸蜜,他以为那缸蜜终有底,即便是闷死在里面也甘之如饴,却最终顺着另一条不知是何的路掉了出去。

    他恍惚望见了自己的处境,却不知如何阻止下落的自己。

    他甚至不敢用力拥抱安渠澜。

    客厅吧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他压实手中的三明治端出去,拿起了电话。

    “渠澜,手机。”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厕所里的人大声呜呜的回答,声调模糊,他却分辨清晰,毫不费力。

    哦!我知道了,你接吧。

    他短促的笑了一下,转头划开了屏幕接起电话,声调平静,语言流畅。

    “您好。…是的,她现在有事,请您稍等十秒。…好的,谢谢。”

    “谁?”

    她擦净嘴角的泡沫,迅速跑出来。

    “你上司,那个犹太人。”

    他看着她接过电话,声调严肃而紧绷,快速的语句中时不时夹带脏字,翻了个白眼,空着的左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勾着笑凑上来亲吻他脸颊。

    “早啊,老公。”

    她无声地说着,电话那头,犹太人的话语机关枪一样向外迸。

    窗外,朝阳缓慢升起。

    “…早。”

    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曾经时,那在他耳畔吹响的军号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可战役啊,它既不史诗,也不宏大。它埋葬着炮击声、呼喊声和数万人呜咽而去的血肉。

    它是他永远逃不开的魇。

    可现在,也许,抓住这只闪着朝晖的蝶,他便能一直醉在这场千年大梦之中,直至死亡。

    二十七月亮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在夜晚深沉的魅色中它发出痛苦的呻/吟,企图以身躯抵御他入侵这座城堡,捍卫自己最后的职责。“盗猎者!”它说道。“你竟然胆敢侵入月神的领地,怀揣着你那肮脏可笑的思想取走神赐的礼物!不可饶恕!”随着话语落下,它猛然@¥#%   f……¥&

    “安琪!!!”

    砰——

    书房大门砰一声被撞开,门口掠过一个黑影,伴随着深切的惊惶叫声,安琪猛的被对方搂紧怀中,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发出的力量迫使她被紧紧箍在怀中,她甚至听到自己的骨头和对方的肋骨相撞发出低沉的声音。

    她瞥了眼被对方毫无章法压出乱码的文章,艰难地伸出右臂轻轻扣上笔记本,双手回拥住他,奶白色的纤细手掌在他背上温柔地摩挲着,无名指上拙劣的石刻圈戒在窗帘露出的月色下散发着奇妙的光芒。

    她忘了今天是满月,她不该期望在满月能好好工作的。

    安琪轻叹口气,一只手轻缓抚上搂紧她正瑟瑟发抖的纤瘦之人,十指插/进他乌黑的乱发缓慢揉搓梳理,等他稍微平静些许之后才缓慢开口,声音如同在月夜中流淌的溪水。

    “又看到了?”

    回答她的是一串迅速而用力的点头,伴随着重重的喘息。

    他看起来真的是吓坏了。

    “不要紧不要紧,你已经回家了。”安琪柔声安抚,小心的带着他到不远处的沙发上,顺毛了两三分钟她才从那种进到几乎窒息的牢笼中被解放。她将他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掌握在掌心中缓慢的暖着,又过了几分钟才塌下腰身弓着脖子,从下向上观察他掩在黑发后的神情。

    他似乎比上个月更瘦了,两颊都有些凹陷下去,高挺的鼻梁在隐约的光线中打出光影,投了些阴影在微微凸出的颧骨上。因为太瘦,那双整日圆睁的眼睛看上去大得不可思议,深灰色的黑眼圈在下眼睑上格外明显,薄唇翕动,牙齿咬着口腔内壁上的组织。

    “阿刖,阿刖你看着我。”她伸出手拨开他前额的乱发,摩挲着他消瘦的脸颊,迫使他直视自己。“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嗤…嗤饭…好…吃…好饭…”刑天刖茫然的四顾一下,目光缓慢聚焦到安琪的身上。他快速的重复了几次她话中的词句,才似乎终于明白了她在问什么,神经质的笑了一下。

    “嘿…哈哈…番…吃番…吃饭没有…哪有必要我…我还要给你…找诗…石头…喜欢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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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喜欢…”

    “阿刖!”安琪皱眉打断他毫无章法的话语,完全不费力的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

    她错了,她不该为了新书发表会放他一人在家这么久。

    三天而已,只是上个月离开三天,本月发病时他就迅速显出更恐怖的症状了。

    虽然平时也差不多是这幅样子,可是……

    “阿刖,你洗个澡好不好?”她深吸口气,将心中巨大的罪恶感勉强压住,朝他绽开个灿烂的笑容。

    “不!走不!!!”

    对方尖叫着迅速摇头,接着迅速抱紧她,拼命把她往怀里塞,那巨大的力道好像在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誓死捍卫她。安琪被他搂了个措手不及,下巴狠狠磕在他凸起明显的胸骨角上,震得脑仁都疼,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过执着,执着到让人心疼,她也不敢随便挣扎,只好就着倒在他身上的姿势缓慢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伸长脖子轻轻啄吻了他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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