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御人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跟在两人后面的屈元凤背着大包行囊,他身材高大,两三个包袱挂在双臂,丝毫不影响走路,百余里的路程对他脚力来说,不算什么。
快至城池,陆良生邀了燕赤霞一起进去“城中有位学业前辈,好些年没拜会过了,燕道友不妨一起过去吧?”
到的城门外,看着进进出出的商旅、行人,盘查的士卒,燕赤霞不想麻烦,摆了摆手,走去墙根下。
“不了,不了,燕某就在城外等,望陆道友能快些,我怕左正阳坚持不住。”
“那边,不用担心。”
陆良生安慰他一句,转头看向身后三个徒弟,给予一些铜钱。
“为师进去片刻,你们四处买写零碎吃食。”
“是,师父!”
三人接过几许铜钱,看到师父牵过老驴的身形渐渐模糊,径直走进城门,李随安将手中十来枚铜子一抛,哗的又是一捏,半空抓过手心。
“走走,那边来时,我看到有卖好东西的”
说着,鼓动宇文拓、屈元凤朝不远的城外路边小摊过去,燕赤霞压着膝盖,大马金刀的坐在木匣上,不时抬头去看天色,摇头叹出一口气。
城中,陆良生牵着老驴走过繁华长街,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里响在青砖院墙外,几颗苍松繁密树枝透着斑驳落在街道,走去前方高高的府邸大门,将缰绳松开,穿过两侧爬有青苔的石狮子。
站在门口,伸手敲响漆红大门上的铜扣。
吱的轻声里,门扇移开一条小缝,老迈的门房探出视线在门外的书生身上打量几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位公子,你找我家老爷?”
“在下陆良生,老丈可还记得?”
门内的老头微微张开嘴,拖出一声“哦”的长音,一经提醒,顿时想起这位曾经差点成为府里姑爷的书生了。
他连忙把门拉开,将陆良生迎了进来,后者拱手谢了一番,望去满院盆栽老树,亦如往昔碧绿葱郁,不少地方还透着雅致。
“周师身体近些年可还好?”随着门房下了檐下石阶,陆良生随口问了一句。
“还好,还好,不过最近老爷身体有些抱恙。”
对于府中的路径,陆良生熟悉,也不用门房通传带路,一路自行寻了过去,途中也有碰上曾经府里熟悉的丫鬟仆人,一个个惊讶欣喜的飞跑起来。
“哎哎,你们快来看,谁来府里了。”“哎哟,这不是陆公子吗?!”
“怕是不能叫公子了”
“那叫什么?”“不知道,别说话,陆公子过来了。”
“你不还是叫公子吗?!”
扎堆的丫鬟仆人细细碎碎的声音里,看着远处廊檐下走过的翩翩书生,与旁人询问几句,转了方向,走去书房。
陆良生敲了敲房门,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话语“进来。”
吱嘎。
门扇推开,披着衣裳,咳嗽几声的老人,从书案抬起脸,须发几年间几乎白,看到进门的身影,有些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下手中毛笔,拉了拉肩头的单衣,快步走出案桌。
“良生怎的来了?!快坐快坐。”
这书生与他也算有师生情谊,邀了对方坐下,取了茶壶,斟上茶水“有好些年,没见着良生了,如今过得可好。”
“问候之话,该是由晚辈来问才好。”
陆良生从他手中取过茶壶,满上一杯,恭恭敬敬的呈给老人。
令得周瑱手指虚点几下,笑着接过杯盏,抿了一口。
“这种迂腐之礼,就不要再说了,快坐下,别站着说话。”
一老一少齐齐落座,陆良生坐在老人对面,细细端详,自恩师死后,这几年,面前这位老人已是老了许多,眼神也没当初有时不时透有威严。
这次过来,本就是见见他,聊些家常,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良生起身蹲去周瑱面前,让他伸出手臂,指尖搭在脉搏上。
“周师这些时日怕是劳累过度,肝火上来,加上人老体弱,熬夜染了风寒。”
褐漆木椅上,周瑱笑着摆了摆手“国灭朝亡,老夫也是担心新朝对我旧朝百姓不仁,故此常写文章,呼吁读书之人,多奔走,为百姓报不平,谁想到身子骨经不住折腾。”
手腕上,陡然一股温润之气蔓延,老人停下话语,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书生,只感这股温热顺着手臂蔓延身,昏沉脑胀之感顿时退去。
“周师往后就好好颐养天年,这方水土百姓,不会有闪失。”
陆良生收回手,放下老人的袖口起身,回到座位上端茶抿上一口“天下一统,只会对百姓有利,周师又有名望,不妨多让江南那些大族,放开心胸,多接纳新朝。”
“这,难啊。”
周瑱摇了摇头,“这里面盘根错节不好说,加上陈皇帝还未死,到处游说,免不了会让一些大族跟着动摇。”
老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种凡间红尘事,有时候往往比修道还要来的复杂艰难,陆良生笑了笑,也就没有继续与周瑱谈论下去。
书房坐了半个时辰,便是提出告辞,毕竟还有要事要做,陆良生也就不多逗留了,老人将他送出府门,回到书房,安静坐在椅上,看着桌面两盏清茶飘着余热,想起那位逝去的故交。
‘叔骅公,你有个好学生啊。’
也有寂寞的话语低喃,自女儿重选夫家,嫁人后,就很少回来,只剩下老妻陪伴,府上总觉得空荡荡。
清茶余温,热气飘去门外,风里摇曳的树梢,叼着蝉虫的鸟儿,飞去树顶,城池中,牵着老驴的身影走过熙熙攘攘的长街,走出城门,在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啄的燕赤霞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醒来,该走了。”
不远,到处游走看热闹的三个徒弟也都回来,李随安还将买来的一些小零食,放去书架小隔间,蛤蟆道人看着果脯糖蜜,嘴角都咧到后脑勺。
“还是这徒孙会做人。”
系着绳子,推开隔间小门,就那么坐在边沿,悬着两条小短腿轻轻晃动,哼着曲儿,‘牵着老毛驴后面跟着仨徒弟,一个冷来,一个傻,还有一个最聪明’
一边哼着,一边飞快挑选些小吃塞进嘴里。
一路有吃有喝,还有李随安知情识趣的小子,颇为惬意啊,比跟着徒弟好太多了。
之后的脚程加快,过了曾经的南陈都城天治,后面的道途越发崎岖不平,周围山势也变得陡峭。
夏日暴雨有时来的突然,下了一个下午,天晴收住,陆良生等人此时到了贺凉州,路过当初某个地段,一向沉默高冷的宇文拓忽然停下,从包袱中翻出香烛纸钱。
这是之前师父给的铜钱买的,难怪李随安买了零嘴,屈元凤分文未动攒着,只有他使了出去,却不让人看,一直到现在众人才知晓他买了什么。
“我爹娘当初带我回来探亲,就是在这里遭遇不测。”
看着插在地上的香烛燃烧,宇文拓拨开厚厚一叠黄纸点燃,朝一方空地烧去,出口的声音有些哽咽,有泪光在眼角闪烁。
将最后一张黄纸投进火里,他抬起脸看去陪在一旁的陆良生。
“师父,你可知道到底是谁杀害我爹娘的?”
陆良生摇摇头,将他扶起来。
“这个,为师不知,当日送你来的大和尚,见过那些凶手,可都蒙着面。”
“可拓当日听出有南陈口音。”宇文拓捏紧拳头,虽然这三年读书明了心智,可父母之仇让他眉宇间多了许多戾气。
“既然预谋行凶,岂会让人抓住把柄。”
陆良生对这件事,也有过看法,眼下交给徒弟听,也不是不行,如今宇文拓也非当初十二三岁的年纪,说出来,也好过师徒间产生隔阂。
“为师所虑则是只有嫁祸之策,才会露出行事不密,语言一道,从不能做为实证,他可仿说,我也可仿言,所以,为师猜测,真正行凶之人,绝非南陈这边。”
听完这番话,宇文拓沉默陷入思考,一旁,李随安拍去他肩膀。
“师父说的对,这种事一开始太假了,也只能骗骗你小时候。”
“嗯,我省得了。”
旋即,朝陆良生拱手躬身“拓,谢师父指点,之后,我想去一趟大隋,看看家中其他亲人。”
“嗯。”
那边,陆良生点点头,牵过缰绳,拉着老驴继续上路。
“带上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历练一番,兰若寺后,就去吧。”
叮叮叮
夕阳照过来,映着一行人的影子斜斜拖在地面,迎着彤红的霞光,走去渡口,不日,渡船去往北面,朝着金州商雍过去,宇文拓渐渐摆脱之前的哀伤,一路上才有了点笑容,五人一蛤蟆,算上老驴,热闹的紧。
。
(iishu)是,,,,!
第两百四十三章 兰若、读书人
【】(iishu),
宁侠镇位于北地金州商雍县以南二十余里,周围山势相对平缓,通往川蜀、北上之路通常会打这边过去,来往商旅多有在此处歇脚投宿,会些武艺的绿林、侠客也来这边打探消息,或谋一条活路。
仅有的一条青砖长街,两侧夹杂数条低矮巷道,夏季刚过一场大雨,瓦檐滴着水滴,肌肉虬结的铁匠噹噹砸响铁锤,驱赶只询价不买的绿林人,高声叫骂的老鸨,数落楼里的姑娘,见到背负刀剑的客人进来,肥脸上挤出谄媚,粉屑簌簌往下掉。
相对山脚小镇些许热闹的景象,北面延绵山麓,飞鸟拍着翅膀,黑压压的冲出林野,挂有水滴的树枝猛地一震,溅开的水渍打在飞洒的蓑衣斗笠上。
昏暗的林子里,左正阳拖着长刀脚步踏踏掀起落叶飞奔,踏上一颗树躯,半空回身,刀自独臂挥开,朝后面怒斩而下。
噗!
破土钻出的根须一分为二断开,冒着青烟缩回地里,遁去地面,唰的蔓延过地上光斑朝兰若寺的方向回去。
半空的独臂身形落地,竖起的蓑衣叶片一根根的贴合回身上,呼的松口气声里,左正阳垂下刀口,拖在地上走去附近青岩,靠去上面就在湿漉漉的青苔坐了下来。
掏了掏间小皮袋里,他叹口气,将已被雨水浸泡发糊的干粮捧在手心,将就着吃惊口中,即便是武艺突破,几乎已到修道的地步,可面对吃食,和对面兰若寺里那只妖物,人力终究有尽。
嚼口中绵绵的干粮,解开水袋灌了一口水,将糊口的食物冲下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几乎每日都去寻那妖物晦气,知道打不过,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休息了一阵,抓过长刀从地上起来,再次走去兰若寺。
“就当是磨练武技,修道心。”
破口的步履踩过湿漉的枯枝,走过树隙投下的光斑,满是枯藤的石碑上,数只老鸦飞来,收拢羽翅落在上面。
呜哇——
不详的嘶鸣声里,左正阳手中刀柄一顿地面,望去破旧苍凉的寺庙,厉声嘶吼。
“树妖,我又来了!!”
声音洪亮震响,震的碑上乌鸦拍着翅膀飞离,不远的建筑,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要皮的树妖,吸人血肉精华,往后必遭雷劫,神魂俱灭!!”
“树妖,敢掠人,为何不敢出来!!”
一声声怒吼回荡,破落的庙宇四周墙壁犹如长廊,青墨点缀的飞天神沉佛陀恍然一种怒目而视的错觉。
寺后,倒塌的地灵碑旁,深幽的古井‘啵’的响起水声,沉去幽绿水层之下,泥沙被阴煞吹的弥漫,水草如人长发密密麻麻的,随着水波摇摇摆摆,间隙中,露出一处洞门,延伸水中甬道,有些许灯火光芒投在水面。
破开水面之上,是宽敞的洞窟,四周洞壁陡峻重迭,显出许多怪模怪样的形状,洞顶之上钟乳参差倒悬。
上了许久年月的青铜灯柱斑驳锈迹,靠在墙壁静静燃烧,偶尔还有轻微的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豆大的灯火轻轻摇晃几下。
唔唔唔唔唔
洞窟尚有几处洞口,其中一处隐约有捂口般的低声传出,五个被无数细小根须裹成粽子的身形立在地上,弥漫一股屎尿难闻气味。
到了饭食时,根须挪出人的嘴,有汁液喂给对方,以免中途饿死。
感受到嘴边的须茎挪开,王风赶紧噘长嘴,呼出一口气,赶紧低声开口。
“诸位兄弟可还活着的?”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七嘴八舌的话语。
“死不了!”“我等不同年同月生,要死肯定要一起啊。”
“晦气,说什么死不死的,哎对了,你们是不是也吃那树汁?真是苦涩难以下咽”
这是马流的声音在说,像是在他旁边的张倜裂开嘴,挤出笑声。
“哈哈,那我这边还好,味道不错,像是兑了蜜汁。”
“那我这为什么是柑橘之味。”
王风叹口气,看到伸来的根须,就算不张嘴,也会硬塞进来,索性一边吸一边开口。
“困海苦做舟,相讥何太急。”
周围其余三人沉默下来,最后一排根须笼子里,名叫宁采臣的书生使劲探了探脸,含着根茎,眼睛朝四人方向瞄过去。
“四位兄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边,四人齐齐张口“闭嘴!”
“哦。”宁采臣缩了缩脖子,继续让汁液灌进肚里,那味道极其难咽,头一次吃时,差点把胆水都给吐出来,可洞里根本没有其他食物,到了后面,不吃也得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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