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御人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咦…师父,你房里还有人?”
王半瞎这回不敢莽撞,就站在门外小声问了一句,整理书架的陆良生走去文房四宝,随意回了一句。
“那是我师父。”
“那就是师公了。”王半瞎连忙拱起手朝里躬身作揖,“师公勿怪,徒孙承恩不知师公在里面,这就进来给你老人家见礼。”
老头慢吞吞走进来,也不知蛤蟆道人在那里,隐约好像床榻上影子坐起来,就那么跪下磕头行礼,引得画上的红怜笑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
屋里一片热闹。
吃完午饭,微斜炎热阳光里,陆老石赶着他那头壮驴套上驴车出门拉些柴禾,李金花不放心丈夫笨手笨脚,擦着手上水渍连忙跟了去,陆小纤也挎着小包赶去私塾学堂。
院中,王半瞎坐在石凳上,木棍放在旁边,听着蝉鸣。
“师公,定是童颜鹤发,仙姿道骨的人吧?”
他一旁另张石凳上,是身形短小,穿着小短褂的蛤蟆道人。
“呵呵…老夫确实如此,遥想当年老夫腾云驾雾,过那山川大河,无论修道修妖修鬼,见到老夫,都要匍匐于地。”
“啊,师公这话说来,承恩脑中已有画面了,端的是威风凛凛,承恩也不由想起富水县里,那些围摊求卦之人,真是盛景……”
知知……
知……
夏风温热,恼人的蝉鸣声、两个老头的对吹话语里,阳光倾泻照下,小院之中,陆良生捧着许久未翻过的书卷,沐在光芒里,细细重品恩师当年的注解。
偶尔,伸手取过旁边红怜泡好的清茶,抿上一口。
沙沙沙…
院中安静,只有老树轻摇枝叶的声响。
一连三日,陆良生几乎都是这般看书、修道、上山观察月胧的情况,第四天上午,灵蕴终究还是卡在第六道灵蕴停滞不前。
“应该是需要一些有灵气的炼物吧?”
收回月胧剑,撤去剑阵,来到恩师墓前点上香烛拜了拜,此时距离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不过十来天了。
回到山下,行礼也都早已妥当,老驴像是知道要出门一般,咬着缰绳从外面回来,将绳子丢到地上,兴奋的在书生身边又蹦又跳。
陆老石从屋里将书架搬出来,帮儿子将书架和缰绳在老驴安放好,李金花红着眼眶,检查了一下儿子的银钱。
“家里还有,到了外面别亏待自己,今年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
“知道了,娘。”
没有了第一次出远门那般伤感,陆良生收拾妥当,也不让家人还有陆盼等人送行,牵着老驴走到村口,忽然想起王半瞎,回看去,那老头站在人堆里还朝他招手。
“师父,安心去吧,承恩眼睛不便,腿脚不利索,就不跟去了!”
这老头,还是不放弃啊,怕是留在陆家村等我回来。
陆良生笑着,托起宽袖朝聚集村口一众乡亲行了一礼,拿起悬垂的缰绳,牵着早就刨蹄不耐烦的老驴走上外面的道路。
“走吧!”
书生横坐驴背,轻轻驴臀拍了一下,也朝书架喊了声“师父坐稳了!”
隔间里,蛤蟆道人正卷着从王承恩那里学来的烟草叶,旁边还有一杆小烟管,听到徒弟的声音。
蟾眼陡然瞪圆“什么?”
蛤蟆道人身子猛地一斜,然后……整个身体横飞,嘭的贴在隔间小壁,舌头都弹射出来,烟草卷从他蹼里滑落下来。
哼昂哼啊——
驴鸣嘶喊,蹄下电光一闪,咻的一声,在泥道上卷长长的烟尘,飘去天空。
……
白云如絮,下方仰起的长烟蔓延的不同方向,远去西南至伏麟州交界。
“闵尚书!”
马匹长嘶,背负四柄长刀的左正阳一勒缰绳,终于还是将逃亡的老人拦了下来。
“请随左某回京城,还请不要让我难做。”
。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左千卫
【】(iishu),
晨光照过林间,鸟鸣婉转停留残墙颓院,青苔斑驳老树,阳光里,两拨人持各自兵器,内外对峙。
“闵尚书。”
小院院门倾斜,门口的马匹上,着青色外袍内置皮甲的身影,一掀披风下马,踏着青底黄纹的靴子走进院内拱起手。
他背后四柄断口长刀映着晨光,森寒雪白,令得里面七名侍卫护着中间发髻斑白的老人往后挪动。
“你们都让开,真要抵抗,你们谁挡不了他。”
闵常文按住一个侍卫肩头,紧抿嘴唇分开众侍卫走出,抖开宽袖还了一礼。
“左千卫,许久不见。”
那边,左正阳抬了抬手,让身后麾下将刀兵收起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刀兵相向,就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对望了一阵,左正阳还是先开了口。
“闵尚书,你是朝廷大员,为何突然弃走京师,让陛下震怒,左某素知你为人,绝不会这种事来。”
一片兵器归鞘的声音里,闵常文点了点头,伸手邀他到一旁石凳坐下,叹了口气,抬头望去斑驳青苔的树身。
“左千卫,也知这世间有妖孽横行吧?”
“我知,当初周瑱府外,夜遇精怪,左某亲手斩下过一条狐狸尾巴。”左正阳将腰间细刀放去桌角,手停了一下,目光陡然望去对面的老人。
“闵尚书是指京城有妖怪,你才迫不得已逃出城来?”
老人想起那晚的的动静,阖上眼深吸口气。
“很多,户部尚书龚大人,已遭不测。”
左正阳皱了皱眉头,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周围相互警惕的两拨人,手挥开,声音却是压低。
“不可能,左某出京时,还见到龚大人去上朝。”
“那你觉得是老夫说谎骗你?”老人跟着起身,目光无波与他对视,“左千卫与老夫也算相识多年,可曾见过我立身不正?!”
看着老人这般语气、神色,左正阳捏紧拳头好一阵,然后点下头。
“我信闵尚书!”
说着,抓过桌角的佩刀,转身朝院外带来的十余名部下大吼“你们留在此间保护尚书大人,我回京城亲自探明实情!”
“左千卫不可!”
老人阻拦他,后者抓着佩刀就往外大步而走,披风抚动间,声音已至院门传来。
“若如尚书大人所言,左某当为陛下分忧,斩除妖孽,可非大人所言,左某就再回来抓你,带给陛下处置!”
快步走下石阶跨上旁人牵来的马匹瞬间,左正阳的话语陡然止住,抬手让副手不要说话,他耳朵微微抖动。
听到的,是窸窸窣窣的轻微声。
他猛地看去一侧院墙,暴喝“何人?!”
腰间长刀锵的一声出鞘,周围皇城缉拿司的公人唰唰的拔出兵器,只见马背上的千卫在马鞍一踏,整个人如大鸟扑林跃了起来。
此时,院中的闵常文站在靠近院门位置,听到外面左千卫的暴喝,一旁不远的青苔老树,枝叶哗的拂响乱摇。
老人抬起视线,上方的阳光穿过空气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头顶降下来。
“闵尚书小心——”
破空疾响,一柄细刀唰的掷来,几乎快要贴到老人额头,在前方数寸距离呯的一声与什么东西相撞,火花都跳在半空。
左正阳一把抢过老人,袍摆掀开,一脚呯的对着前方空气踢出,却是踢了一空,转身一掌将闵常文推去不远的八名侍卫身边。
“保护好大人!”
反手翻出背后一柄断口刀,刹那间划出了两圈刀影,将院落的空间压缩到很小的范围,在里外众人眼中,是阳光映着刀面菁然射出的金属冷芒。
嘭——
旋转的刀锋劈在青苔老树上,硬生生嵌进一半,残屑爆飞四溅,咔嚓的断裂声里,拖着茂密枝叶砸去院墙。
轰。
泥砖的颓墙压得陷下去一段,叶子纷纷扬扬洒落,交错之间,几枚树叶划过空气,原本的轨迹像是触到了什么,几乎悄然偏转落去一侧的同时。
‘找到你了。’
左正阳眼睛一眯,反手又是一把长刀唰的冲上天空,明媚的阳光里,另只手中的断口刀横挥怒斩。
叮——
金铁交鸣的波纹在四周空气霎然荡开,猛扑过去的左正阳压着刀柄横拉出半圆,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有东西在光线里扭曲,好似倒飞出去,轰的撞在院门矮墙上,激起无数灰尘。
嗡…
天空,一口长刀回落,下方劈出一刀的左正阳,收刀动作间顺势一脚后摆踢出。
脚尖点在刀背。
垂直落下的兵器,陡然一横,偏转方向,在阳光里拉出一道黑影,呯的钉在土墙,刀头从院墙另一面探出。
嗒…嗒…嗒……
有殷红的颜色在烟尘间显出,顺着刀锋结成血滴,不停往下落。
破败小院安静下来,闵常文心有余悸的被在侍卫护在中间,待到灰尘降下,便是看到一个紫黑袈裟的女子被穿在刀身钉在墙上。
“怎会是一个女子?”
然而,下一刻,左正阳将长刀拔出,尸体扑倒地面,身上衣物松垮歪斜,里面尸身更是如同纸人般,露出后颈一道缝隙,里面内脏筋骨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妖物。”
左正阳盯着尸体低沉挤出一声,接过麾下人递还的兵器,插回后背,转身就往外走,挥手“你们视线不得离开尚书大人,待我回去将此事禀报陛下与法丈!”
“那护国法丈就是妖孽!”闵常文站在院中说了出来。
翻身上马的身影愣了一下,回头睁大眼睛看着老人,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法力高深的护国法丈是妖怪,那陛下……
想到最后,左正阳一勒缰绳,兜转马头就要离开,闵常文从院里追出来“左千卫,不可莽撞,京城文武百官估计都如这皮囊一样了,切莫回去丢了性命,我已遣小女去了栖霞山找陆良生,或许他有办法。”
“左某等不了。”
左正阳在马上拱了拱手,“不管他陆良生有无办法,我都要回护陛下,此乃我本分,尚书大人,告辞!”
抽响鞭子,“驾!”的暴喝声里,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情复杂的蛤蟆道人
【】(iishu),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远,这处破败的小院内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最后还是望向老人。
“尚书,刚才的事,多有得罪,现在如何是好?”
“是啊,若护国法丈是妖怪,那陛下且不是有危险?!”“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岂不是置我家尚书死地?”
一众侍卫与皇城缉拿司官兵说话间,老人坐在石凳上沉默了许久,仰起白花花的头,看去白云,偶尔一两只鸟雀从视线里飞过去。
意气用事跟着左正阳跑回京城,那是不明智的做法,老人还未失智到那种地步。
“我们走,去栖霞山!”
不久,一行人急忙收拾妥当,翻身上马返回东面,忆着记忆中的道路,朝河谷郡方向过去。
“走啊!”
“驾!”“快,跟上!”
一声声狂奔前行的声音里,马蹄翻腾在道路间卷起长烟,他们脚下的道路延伸向东,同样一支队伍正绕过河谷郡。
途中遇上一支办丧事的队伍,安葬完正返回城里,孙迎仙、闵月柔只得退到一旁,等他们过去,顺道在路边休息。
“孙道长,陆公子他道法修为有多高?能不能打赢京城里的护国法丈?”
一路过来,闵月柔大抵与这道人熟悉了,说话上相对随意一些。
旁边,看着一杆杆白幡飘动,纸钱漫天飞舞,孙迎仙抬手拂开一张飞来的黄纸,忽然又将它抓回来,塞进腰间布袋。
“打不过…应该打不过…”
旋即,尖嘴猴腮的脸上露出笑容,指尖抹了一下八字胡,偏头看去女子“不过本道就不一样了,本道那可是专门降妖驱魔的,就如一般山精野怪,也是喝水般轻松。”
“呐呐呐…就好比现在,本道要是不为了照顾你们,早就一个遁术窜到天涯海角了,岂会像现在慢腾腾陪你们走。”
道路间的丧葬队伍过去一半,白幡飘荡间,道人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子,披麻戴孝抱着孩子走在当中,小声抽泣。
吹嘘的话语停了停,皱起眉头,再细看那快要过去的女子侧脸,便是明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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