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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十四阙

    竟不是江晚衣?!

    第七章 赴程

    代漏五更寒。

    姜沉鱼一夜未眠,在瑶光殿中等候。

    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也各个面色凝重,窃窃私语,弥漫着一股浮躁气息。

    昭尹靠着龙椅,见状微微一笑:“诸位爱卿,前往程国贺寿的人选想好了吗?”

    群臣彼此瞧望了几眼,最后都将目光眼巴巴的看向姬婴,偏姬婴低眉敛目,面色沉静,一言不发,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此毫无兴趣。如果淇奥侯不去的话,又能派谁去呢?

    昭尹目光一扫,望向姜仲:“右相可有良荐?”

    姜仲迟疑地出列道:“回禀皇上,依老臣之见,派往程国的人选需当慎重考虑才是……”光听这一句开场白,昭尹就猜到这只老狐狸又要开始打太极了,果然,姜仲接下去道:“听闻程国公主颐殊,虽然才貌双全,但德行有失,性格暴躁,对其三位兄长,更是呼来唤去的毫无敬意,这样一匹胭脂马,非寻常人所能驾驭,所以,此趟出行的人选,必定要慎重再慎重才行,迎娶不成公主事小,丢了璧国颜面事大。皇上英明睿武,想必心中早有人选……”

    还没说完,昭尹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淇奥,你说。”

    群臣见矛头指向淇奥侯,各个竖耳倾听。

    姬婴出列,却在大殿中央静静地站立了许久,最后开口道:“微臣举荐一人——神医江晚衣。”

    此答案显然出乎众臣意料,一惊之后纷纷交头接耳。这江晚衣何许人也?不过是区区太医院五品提点的儿子,并无功名在身,虽因曦禾夫人中毒一事而名声大噪,但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寒士,怎能代表璧国去角逐驸马?

    昭尹听后却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笑道:“淇奥亲自举荐,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了。”

    “臣举荐此人,原因有三。其一,程王久缠病榻,颐殊身为女儿,想必心中也是极为担忧的,若晚衣能治好程王的病,就算不能受封驸马,亦有其他恩惠。”

    群臣闻至此处,忍不住拍案叫绝——对啊!只要治好了老子,还怕做女儿的不肯嫁么?这可比费尽心思的去和其他两国的人选比拼文才武功要便捷的多,也高明的多!果然不愧是淇奥侯,想出的人选就是与众不同。

    “其二,晚衣虽无功名,却是曦禾夫人的表兄,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足以与公主相配。”

    这第二句话一出,群臣呆了。

    什么?江晚衣是曦禾夫人的表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攀上的亲戚?

    而少许先前听闻风声已经知悉此事的大臣则是表情复杂:阻挠吧,天子授意,哪个有胆子敢去撬那个龙须?不阻挠吧,眼看那妖妃攀上靠山,将来必定更加受宠,到时候想再铲除可就难上加难喽……

    再看皇上,眉眼轻弯,笑的清朗:“原来淇奥已经知晓此事了,没错,朕正准备挑个好日子,让叶江两家认祖归宗呢,如此一来也好,正好可以封了爵位,让晚衣风风光光的去程国。”

    群臣听皇上那么一说,连忙把已到嘴边的话各自咽了回去,心中雪亮:说什么让淇奥侯举荐人选,分明是这对君臣俩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搭一唱,可真会做戏。

    姬婴继续道:“其三,晚衣不但精通医术,而且文才文流,加之相貌出众,谦雅有礼,不输任何一位贵胄王孙,正是驸马的上上之选。”

    昭尹抚掌大笑道:“好,很好,非常好!”末了还扭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群臣至此哪还有话,连忙俯首跟从。

    与此同时,一小太监飞奔至瑶光殿,对等候已久的姜沉鱼将堂上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最后道:“回娘娘话,大臣们商议了一阵子后,全都同意派江晚衣前去。”

    握瑜慌道:“娘娘,怎么办?皇上选了江晚衣!”

    姜沉鱼咬着下唇,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再探。”

    朝堂上,使臣人选在群臣的附和声中敲定。昭尹忽道:“对了,潘将军何在?”

    罗横在一旁答道:“左将军去平秋为其父收骨修墓,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昭尹点头道:“潘卿一片孝心,至感动天。”停一下,又道,“此去程国,千里迢迢,晚衣不会武功,再加上天有不测风云,舟行海上,恐遇凶险。不如就派潘卿与其同往,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传朕圣旨,命他在原州等候,待江卿到后,一同上船,去程国权当散散心吧。”

    于是圣旨上就又多添这么一桩,群臣齐称吾主英明。昭尹听着他们的赞美,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大爽。想当年薛氏掌权时,自己几曾有这般风光,说一,诸子不敢说二?实权在手的感觉果然很好,很好很好呢……

    罗横将拟好的圣旨呈上去让他过目,昭尹看见黄色缎面上漆黑的名字:“江晚衣”和“潘方”,忽然想起几个时辰前姜沉鱼送来的那封书帖,便忍不住又笑了。

    爽快!爽快!称帝四年,就数今儿最爽快!

    他长身而起,转身挥袖离开,罗横连忙喊道:“退朝——”

    瑶光殿中,姜沉鱼听着二度来报的小太监的补充,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但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她毕竟还是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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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情爱难留。但是臂膀则不同,如果说,姬婴是昭尹的左臂,那么,自己就要做他的右臂,即使已经不能成为夫妻,她也要站在和姬婴同等的地位上,与他一起共看这盛世风景。

    因为……

    因为……

    她爱的太卑微,卑微到,即便能和他同拥有一个天空,都会感到满足。

    姬婴不喜欢她,没有关系,如果今生注定无夫妻之缘,那么,就圆同僚之情吧。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她与他同生于这个时代,同长于璧国疆土,同为帝王之臣。

    她的额头碰触到冰凉的地面,热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心中有些释然,却又有些凄凉。

    昭尹淡淡地看着她,眼底似乎也闪过几许不忍,但终归被严苛所覆没:“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做朕的臂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的智谋朕已经领略了一次,但那远远不够。所以,朕现在要给你第二个考验。能否完成,关系到你,以及你们姜家今后的全部命运。”

    心头某块巨石缓缓压下,姜沉鱼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然后见昭尹的嘴唇开开合合,说的乃是:“朕要你,和潘方晚衣他们同去程国。”

    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去程国……

    去程国!!!

    这第二次机会,竟然是让她去程国。

    不得不说,此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饶她再是聪明绝顶,也没想到,昭尹会做出如此大胆甚至可以说荒诞的决定——让一个妃子,作为一步隐棋,离开皇宫,远赴敌国。

    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个想法,紊乱之中,却仿佛抓住了某根至关重要的隐线,并且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抓住,紧紧抓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凶险最离谱的契机,往往也是最好的良机!

    一念至此,她坚定的抬起眼睛道:“陛下想让臣妾以什么身份去?”

    “药师。晚衣的师妹。”

    “目的?”

    “促成他们其中一人与程国公主的联姻,并,获取程国的机密兵器谱。”

    果然够狠。这位帝王并不二选一,而是两个都要。

    姜沉鱼咬紧牙齿,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情不自禁的战栗。她太清楚这个任务的困难与艰险程度,也知道事成事败各有什么样的结局。难道她真要去挑战那样的难题?其实就这么随波逐流地在宫里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啊,可以百无聊赖的看看花看看草,坐等自己慢慢变老,起码,不用劳心费力,不用危机四伏……

    姜沉鱼闭上了眼睛。一颗心沉到谷底后,就又重新浮起:难道这不是她所要的难题么?她怎甘心老死宫中,怎甘心年华虚逝?不说别的,但这宫中,也不见得就安全,多少是非,见的多听的更多。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不要怕。沉鱼,不要怕。

    可以的。一定、一定可以做到的。

    姜沉鱼再次睁开眼睛时,瞳仁清亮,双手也恢复了平静。

    昭尹将她的一系列细微变化看在眼底,心底有些唏嘘:这个女孩儿,倔强不肯服输的性格还真像曦禾,而聪明剔透上,又有点像姬忽,果真是集二人之长。如此资质,如此姿容,若是平时遇见,必会捧为至宝、怜爱有加,只可惜……

    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瞳色由浅转浓。

    而这时,姜沉鱼开口了,每个字都说的很慢:“臣妾愿往。但是,临行前,臣妾有三个请求。”

    “讲。”

    “第一,臣妾要带一个婢女和两名暗卫同行。婢女是从小侍奉臣妾的怀瑾,机敏稳重忠诚可靠。此次远赴程国,衣食住行,多有不便,有她随行,可省去臣妾许多麻烦。至于暗卫随意,只要武艺高超,可在危机时刻加以保护即可。”

    “准了。”

    “第二,臣妾要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和一种见血封喉、服之顷刻丧命的毒药。”

    昭尹奇道:“这是为何?”

    “匕首贴身而藏,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毒药……”姜沉鱼说到此处,悠然一笑,“臣妾非常非常怕痛,万一事情败露,落入敌手,恐怕无法承受酷刑,所以,不如赐我速死。”

    昭尹面色顿变,心头震动,一时无言。他盯着她,似乎是想要把她看透,又似乎是想将她重新猜度。

    窗外有风,带着夜幕初临时的凉意一同吹进屋中,帐幔层层拂动,一如人心。

    昭尹眼底泛起几许迷离,缓缓道:“好,准你所求。”

    “谢谢陛下。”

    “你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真难想象,连死都提出来了的她,最后一个要求会是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姜沉鱼的眼神忽然黯然了,垂下头低声道:“下月廿四,是家姐诞辰。我想请陛下在那天,去陪陪她。”

    昭尹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明了了,轻叹道:“好,朕会在那天大办盛宴,一定让姜贵人过个风风光光的十九岁芳辰。”

    “如此,就多谢陛下了。”姜沉鱼再次叩拜。

    昭尹的目光胶凝在她身上,缓缓道:“你,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姜沉鱼笑了一笑,这一笑,如拂过风铃的春风;如照上溪泉的夜月;如晨曦初升的水雾,清灵美好到无以复加。

    然而,看入昭尹眼中,则成了隐隐约约的一种怜惜,很轻、很淡,却又真实存在。

    这个女孩儿,原本是姜家的小女,原本该是姬婴的妻子。

    这个女孩儿,现在是他的妃子。

    这个女孩儿,不愿当妃子,想当谋士。

    这个女孩儿,只有十五岁。

    偏是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境地遇见了这样的人。

    造化真弄人。

    姜沉鱼走出书房时,已是亥时。

    夜凉如水,宫灯流苏摇曳,道路明明灭灭。

    罗横本要相送,但被她拒绝,独自一人走出玉华门。

    一阵风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耳环,原本系着长相守的地方,已经更换成为另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衬得她的脸色极为苍白。

    “这种毒叫红鸠,乃鸠毒之最,一升里只能提炼出一滴。”先前,在御书房内,田九呈上了这粒珍珠,并解说道,“我已将红鸠放入珠中,关键时刻只要用牙咬碎吃下,入口即死。”

    昭尹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开口道:“把你的长相守解下来。”

    姜沉鱼一怔。

    昭尹道:“一名药女,是不可能戴着这样一只耳环的。”

    姜沉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耳环解下。田九就用那颗小珍珠换下了长相守,再将耳环还给她。

    昭尹一边看着她戴上新耳环,一边满意地点头道:“这样就行了。即使你不幸被擒手脚被缚,只需轻轻侧脸,便可咬住此珠。”

    姜沉鱼试了一下,果然很轻易就能咬到垂在左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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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子。其实她原本想的是参照父亲所培训的那批暗卫,将毒药藏在牙内,但是很明显,昭尹的这种方法更安全也更隐蔽。谁会想到,要去注意一个女俘虏的耳环呢?

    一念至此,姜沉鱼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盒盖,被卸下去的长相守就静静地躺在锦锻上,荧荧生光。她摸着圆润的凸起表面,手指开始微微发颤,在御书房内硬是被压抑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蹿出来,无力可抗,更无处可逃。

    此去程国,万水千山,前程未卜,而她所接到的任务又是那般艰难,若不成功,便只有一死。因为,昭尹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派往敌国的间谍,竟然会是他的妃子。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自己此番离开,便再也再也回不来……

    回不来了,帝都。

    回不来了,图璧。

    回不来了,长相守。

    姜沉鱼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个不停,但脚步却依旧坚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处宫门前。

    宫门尚未落栓,半掩半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屋子还亮着灯,一个熟悉的投影映在窗纸上,很轻易地点缀了她的眼睛。

    她在门外默默地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伸出脚,迈过门槛。

    两名宫人正说着话从内屋走出来,看见她,俱是一呆。“淑妃娘娘?”

    其中一名连忙放下手里的物什,迎了过去:“娘娘这么晚了怎么会来?”

    她的目光胶凝在窗上的剪影上,“我想见姐姐。”

    两名宫人对望一眼,带着古怪的神情进去禀报了,窗纸上,但见那剪影将头一侧,说了些什么。然后一名宫人匆匆出来道:“贵人已经睡了,淑妃娘娘有什么事明儿个再来吧。这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要落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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