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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十四阙

    姜沉鱼面色一白,难道自己在梦魇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正心悸时,颐非又道:“放心,你的好师兄已经脱离嫌疑了,那个假太监已经招供了,昨夜和罗贵妃私会偷情的人是他,而你的好师兄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正好撞上罢了。”

    姜沉鱼抬起眼睛,细细的眉毛微拧在一起。对于这样的解释,完全无法信服。

    “我师兄昨夜为何会去西宫?”

    “他为父王看病之时,父王道在其病发伊始,乃是罗妃亲自照料,曾记录下他每日的饮食状况,所以,东壁侯在看完病后就去西宫,打算问罗妃要那本册子。”

    “然后就撞上那尴尬之事?既不是他的过错,为何事后不肯明说?”

    颐非懒洋洋道:“恐怕是罗妃求了他什么,他既然答应了,为了实践承诺,也只能隐瞒到底了。”

    姜沉鱼垂头想了好一会儿,再度抬眸时,表情无比严肃:“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

    颐非望着她,片刻后,咧嘴一笑:“真巧,我也不大信呢。不过,这样的理由,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够好了。”

    姜沉鱼心想,此中谜团重重,如果再深究下去,恐怕会牵扯到更多的人、更大的阴谋,因此,对于一些不愿意被牵扯进去的人而言,现在这个的确已经是最好的真相。换句话说,就算有其他内幕,即使被弄清楚、探明白了,恐怕也只能烂在肚内,不得外泄。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耳垂,而一捏到耳垂,忽想起一事,面色又变:“耳珠……”

    糟了,耳珠还在湖里!

    当下坐起就要落地,却被颐非按了回去,笑嘻嘻的睨着她道:“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去找……”

    “找这个么?”颐非的右手里忽然多出一物,并在她眼前摇了摇。

    姜沉鱼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昭尹所赐的那颗毒珠?“你……帮我捞回来了?”

    颐非扑哧一笑,手臂忽扬,就又将那颗珠子从半开着的窗户丢了出去。姜沉鱼心中一惊,急道:“你!”

    才刚说一字,却见那颗珠子又出现在了他手上,继续摇动。

    颐非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呆滞表情,笑道:“看你着急的,真是有趣呢。”

    姜沉鱼自知受了愚弄,当即沉下脸,一言不发。颐非知道她生气了,也不再逗她,将珠子递还到她手上,起身走至窗前,将窗户一一推开。

    轻风吹入,纱幔轻轻飘拂,他凝望着外面泛着丝丝涟漪的湖面,忽道:“虞氏,跟我联手吧。”

    姜沉鱼一怔。

    颐非的衣袖鼓满了风,蝶翼般朝后翻飞着,他的脸在绚丽缤纷的华服中显得很素白,而眉睫深深,亦已不复之前的轻佻之态。“你看这天边风起云涌,暴雨将至,你我同在舟上,逃无可逃。不若联手,早登彼岸。”

    他这番话说的很诚恳,姜沉鱼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只是区区一名药女。”

    颐非忽然笑了,转回身,望着她,缓缓道:“我想一名普通的药女,不会需要一只装有红鸠的耳珠。”

    姜沉鱼的手指抖了一下,那颗细小光滑的珠子,在她手上,忽然变得沉若千斤。

    颐非又道:“而一名普通的药女,身侧也不需要有两名顶级高手藏匿跟从。”

    毒珠在她手上变得火烫火烫,几乎握不住。

    画舫内好一阵子安静。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风,一阵阵的吹进来,吹得他和她的头发,都不停撩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姜沉鱼才再度抬起头来,低声道:“你要我如何做?”

    颐非正色道:“第一步,当然是查出那夜在西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的眉毛又嘲讽的扬了起来,声音再度变得玩世不恭,“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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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猜错,那夜西宫除了你师兄和罗妃,还有第三人,而那第三人,绝对不是福春。”

    姜沉鱼想到了某种可能,仿佛是为了肯定她的想法,颐非同时说道:“而是我两位兄长中的其中一人。”

    一记闷雷声轰隆隆的传了过来,天色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姜沉鱼与颐非彼此对视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我真笨啊……姜沉鱼想,自事情发生之后,她只认为是程国设计故意要陷害她们,只认定了江晚衣是被冤枉的,却没想过,在昭尹选人来迎娶颐殊之时,也暗中确定了下一任程王的人选。她可以身负其他使命,江晚衣自然也可以。那夜在西宫,他大概就是与昭尹意属的皇子见面,不料程王半夜突然醒来找他,无奈之下,只好用另一件丑闻去遮掩那桩密谋,牺牲一个区区贵妃,总比事情败露导致登基不成的好。

    她本是一点即透的人,如今被颐非提醒,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顿时就全部连贯起来,变得清晰。那么,究竟昭尹意属的是哪位皇子呢?

    是麟素?还是涵祁?

    而眼前这个颐非,又岂会坐以待毙,会不会,在他身后也有它国的支持?支持他的,是燕国,还是宜国?

    刚想到宜国,忽听山水在船舱外禀报:“三殿下,宜王来了。”

    姜沉鱼的眉毛下意识地皱了一下,难道赫奕真与颐非有勾结?谁料,颐非听后,朝她油滑一笑:“恭喜你,英雄救美来了。”

    她尚不明其意,就听外面远远传来赫奕的声音道:“阿虞姑娘可在船上?”

    颐非掀帘大步走了出去,姜沉鱼听他在船头笑道:“真没想到,区区一个璧国的药女,竟有那么大的面子,劳烦宜王亲自来接。”

    赫奕也笑道:“性命攸关,不得不来啊。实不相瞒,小王身上还有旧伤未愈,一直都是由阿虞姑娘针灸医治的,现又到下针的时候了,小王全身疼痛难止,眼巴巴的赶往驿站,听说阿虞姑娘在三殿下府,便又只好马不停蹄的来这了。”

    颐非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性命攸关。既然这样,我也不敢再多留虞姑娘,坏陛下大事。陛下就请接她走吧。”

    姜沉鱼听他肯放自己走,连忙起身走出去,但见画舫已朝湖边划去,赫奕正站在岸上,一身红衣,笑的旭暖。

    此时此刻,如此相见,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待船靠好,赫奕已伸出手来,姜沉鱼忙将手交给他,他轻轻一带,将她半抱上岸。一旁的颐非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眸色忽的微沉。

    而待得她站好后,赫奕便朝颐非抱拳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颐非微微一笑:“好走,不送。”

    赫奕带沉鱼上车,马车顺顺当当的离开王府,并无遇到其他阻拦。

    又一记闪电劈过后,天空下起大雨来。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顶与车壁,姜沉鱼看着阴霾的天空,不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不知道?”赫奕笑笑地看着她,倒也没卖关子,答道,“现在是巳时。”见姜沉鱼一呆,又补充道,“六月初三。”

    姜沉鱼惊道:“什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昨日下午进的三皇子府,一夜未归。你师兄心中担心,正好我送上门求他医治,他便委托我出面来接你。”

    姜沉鱼没想到,她这一昏迷竟是一夜,刚才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己最多只睡了两个时辰呢。也难怪江晚衣他们会担心。不过,算他聪明,竟知道让宜王出面接人。

    抬睫处,见赫奕笑的几许暧昧,不禁有些恼:“你笑成这样子做什么?”

    赫奕咳嗽几声,缓缓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

    样子?什么样子?

    见她茫然,赫奕的眼珠转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只是从座下摸啊摸,摸出一个铜托盘递给她。

    姜沉鱼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托盘背面打磨的非常光滑,正如一面铜镜,照出了她此时的模样:头发散乱,双目浮肿,唇色苍白,加之衣衫上全是褶皱,看起来活脱脱一幅被蹂躏过的模样,再联系一夜未归……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终于知道赫奕的暧昧之色何来。

    啪,托盘被扣倒,姜沉鱼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赫奕,赫奕扬了扬眉毛,对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他这一笑分明不是揶揄也不是打趣,但她还是觉得心虚了起来,忍不住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些什么,你又如何知道?”

    “我跟颐、颐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赫奕停一停,补充道,“颐非虽然恶名在外,但还不至于逼淫少女。”

    “那你为何这样笑?”

    赫奕叹了口气,“冤枉啊大小姐,我一向如此笑的。”

    虽然明知他说的是实话,此人的确一向笑的暧昧,然而此时此刻看见这样的笑容,就忍不住觉得刺眼,她沉下脸道:“不许你再笑!”

    赫奕呆了一下,眼中笑意反而浓了。

    姜沉鱼怒道:“你还笑?你、你……”眼角余光看见外面依稀是个市集,当即喊道:“停车!给我停车!”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她打开车门下车,也不顾赫奕怎么想,径自冒着大雨冲进其中一家商铺。

    这是一家售卖绫罗绸缎的布店,她一进门,就有店伙计迎上前道:“姑娘,买点什么?”说着,眼珠骨碌碌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姜沉鱼拉拢衣服,道:“看什么?把你这最好的衣服全部给我拿出来。”

    “是是。”店伙计一边应着,一边却不走,迟疑道,“那个……姑娘,我们这可是要现结的,概不赊账,您……带银子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自使程以来,身边就再也没带过银两,正在窘迫之际,一声音懒洋洋地自身后传来道:“无论这个姑娘要什么,都拿给她。”

    回头,只见赫奕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正靠在门上,双手环胸,笑吟吟地看着她。

    而原本在柜台上低头算账的掌柜抬头瞧见赫奕,面色顿变,连忙走过来,一掀衣袍,就要叩拜,却被赫奕挡住:“既在它国,这些繁文缛节的就省了吧。”

    “是。”掌柜毕恭毕敬的应完后,转身骂伙计,“还愣着干吗?还不快去拿店里最好的衣服来给这位姑娘挑?”

    伙计连忙进屋,不多时就抱了一大堆衣服出来,讨好的呈到姜沉鱼面前:“姑娘请看,可有你中意的?”

    姜沉鱼转头看赫奕,赫奕冲她扬了下眉,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也不推辞,选了其中一套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进内室更换。

    待得换穿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下意识的取了白纱长裙、外罩浅紫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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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衫的一套衣服。颜色、款式,都与她之前穿了去红园见姬婴时的很相像。

    铜镜里,映现出楚腰卫鬓、蛾眉曼绿,与两个月前并无什么不同,然而,神色憔悴,脸颊上红疤犹存,又怎敌昔时娇艳,不输国色。

    姜沉鱼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处疤痕,虽明知是假的,但亦有些痴了。忍不住就想:不知公子现在可好?他断断是不会思念她的,只盼飞鸽将此地的讯报带回时,他的目光能在她的名字上掠及,停留一下下便好。

    心中黯然,原先的怒意和羞恼就顿时消失无踪了,一颗浮躁的心,重新变得低沉而平静。

    她挽好了发,走出去,赫奕还等在门口,见她出来,眼睛一亮,笑道:“这套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我回驿站后把银子还你。”

    “不用了。”赫奕笑笑,“就算是再吝啬的商人,在遇到难得一见的客人时,也偶尔会免费赠送一次的。”

    “那么,能不能再给我一把伞?”

    旁边的店伙计这回很机灵的立刻取来了伞。

    姜沉鱼接过伞,打开,走了出去。赫奕奇道:“你还不准备上车吗?”

    姜沉鱼走过停在门口的马车,然后回身,嫣然一笑:“时间还早,我要逛逛。”

    赫奕歪了歪头,露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姜沉鱼走啊走,听得后面依稀有脚步声,回头,又是赫奕。

    不等她问,赫奕已道:“我可没有跟着你。你随意逛逛,而我呢,则随意视察一番。”

    姜沉鱼唇角微微上扬,望着道路两旁林立的店铺,忍不住道:“你是想说这些商铺都是你开的吗?”

    “纠正三点。一,不是这些,而是这条街上,从一号到最后一号,都是我的;二,虽然是我的,但不是我开的,店主都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负责收点红利而已;三……”

    “三?”

    赫奕眨眨眼睛:“其实我本来无心炫耀,只不过你问起了,如果不回答,就显得不够诚信。所以,我也只好让你了解一下,我究竟有多么富有了。”

    姜沉鱼不禁莞尔。

    “所以呢,你不如考虑考虑。”赫奕忽压低了声音。

    她有些不解:“考虑什么?”

    “在我向你炫耀了这样的财力之后,难道,你就半点都不动心么?”

    姜沉鱼的心格了一下,再回头看赫奕,见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那种懒散的、暧昧的笑意,但乌黑发亮的眼眸中,又有着难得一见的真挚,只不过,也是一闪而过,立刻就换成了别的情绪,“我可比你那个一穷二白的师兄好多了,不是么?”

    姜沉鱼淡淡一笑,继续前行,边走边道:“你明明知道,我与师兄……不是那种关系。”

    “我当然知道……”不知是不是风雨声有点噪杂的缘故,赫奕的这句话竟飘忽的几乎听不真切。

    姜沉鱼的心又格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逐渐下坠。她抿了抿唇,握紧伞柄,深吸口气,才再度开口道:“陛下,你猜出我的身份了吗?”

    身后好一阵子沉默,就在她以为赫奕不会作答时,赫奕偏回答了:“没有又如何?”

    “你若猜出了,就该悬崖勒马,免得深陷泥潭……”话还没说完,手臂突被握住,身子被迫转了半个圈,同时,赫奕的另一只手压上她的手,一起握住了伞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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