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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吱吱

    大苏四处瞧了瞧,对她们说了一声“你们等等”,哧溜一声爬上了最高的一株树。

    翠绿掩映的青石甬道,周少瑾和程许正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四宜楼路上。

    大苏松了口气,催着翡翠和玉如往东边去。

    周少瑾却是羞愤不已。

    “……妹妹为何要躲着我?之前的事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程许在她身后不停地絮叨着,“若是你心里还有气,妹妹只管开口,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若是有半句推托,你下次再遇到我只管绕开了走就是。”又低声下气地问,“那天我特意去找妹妹,妹妹怎么那么早就走了?”

    所以他大众广庭之下把自己叫出来帮他掏那个什么钮印,不过是要告诉自己,不管自己怎么躲也休想躲了他去吧?

    周少瑾气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偏生程许还在那里道:“这钮印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想找了妹妹出来走走,让妹妹散散心。那尊‘月下美人’漂亮吗?它是我祖母最喜欢的赏瓶之一,平时都收藏在珍玩库里,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出来的。我们家还有个赏瓶,是钧窑的,因是玫瑰紫的,所以叫‘魏紫’,你觉得有趣不有趣?那赏瓶比这尊还漂亮,我娘曾想向祖母讨了给我大姐做陪嫁,不过最后我爹帮我姐姐找了对定窑的梅瓶,我娘这才作罢……”

    兔子急了还咬人。

    周少瑾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对程许道:“你干嘛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你们家有什么瓶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想看也不想得到它们,你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我和你早已过了男女同席的年龄,枉你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连这些伦理人常也不懂?你以后少和我说话,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程许是谁?

    程家的嫡长嫡子,程家未来的宗子,又从小会读书,长得英俊……从他出生到现在,见到的人纵然不巴结奉承他,也没人敢随意得罪他,更不要说像这样的羞辱了。

    犹如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脸色大变,心里更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可眼角的余光看见周少瑾明明已眼中含泪却故作坚强的样子,他迈出去的脚步一滞,重若千斤。

    “我,我没别的意思……”他喃喃地道,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只恨自己喜欢眼前这个人,在她面前失了志气,她打了自己的左脸,自己还把右脸也给她打……

    自己这样待他了,他还赖着不走,周少瑾心里也有了火气,跺脚道:“你还不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话一说出口,好像上辈子她来不及对程许的话,此刻被她都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烦躁的心绪像淤塞的河道被清理干净似的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程许勃然大怒。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就是父亲,他小时候不愿意做功课,也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讲道理,从来也没有喝斥过他……

    自尊心受伤让他气红了眼,他的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忿然地道:“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我好心好意地待你,你不仅不领情,还恶语相向,你可真是柿子赶软得捏!难怪那程辂一会儿当着程举说什么他母亲十分中意你,只等他金榜题名就会向周家提亲,他亲手做了几个风筝给你,你喜欢得不得了,每到春天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放飞;一会儿又说什么你父亲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官员,也不知道瞧不瞧得上他。可他却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他不能辜负了你,就算是门第有些不相当,他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你说什么?”程许的口不择言让周少瑾如同五雷轰顶,耳朵嗡嗡作响,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许眼看着周少瑾红润娇柔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如雪,如同朵被狂风骤雨吹落的花,这才惊觉到自己失言,顿时又羞又愧,道着:“我,我是胡说的?你,你别放在心上……”

    胡说!

    别人会胡说!

    可程许不会!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看中了自己也犯不着以这种借口去诋毁程辂。

    原来程辂是这样看待她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程辂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还有程许。

    难道前世程许之所以招惹她,是因为程辂的原因?

    要不然自己一个默默无闻,寄人篱下的姻戚,程许一个万众瞩目,前程似锦的程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周少瑾气得心角都是疼的,胡乱扶了路边的一棵树才在程许面前瘫软下去。

    望着倍受打击的周少瑾,程许又悔又恨,哪里还敢说什么,又是担心又是心痛的,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走上前去,低低地喊了声“二表妹”,道:“这事你还是跟老安人禀告一声吧?要不你和令姐商量商量也行。总之不能再听之任之下去。虽说是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可这世上明辨是非的人少。我若不是认识二表妹,说不定也会相了他的话……”

    难道他就对自己没有私心?

    不然上辈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不如的事来?

    周少瑾胸口就像被团棉花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就像当初她被程辂掐住了脖子……她的泪水如露珠滚滚而下,朝着程许就大声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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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声:“滚!你快滚!”

    程许十分难堪。

    但他不敢走。

    周少瑾这样子太吓人了。

    他怕她走后来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周少瑾再也呆不下去了。

    “好,好,好。”她擦着眼角,“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

    她说着,提着裙子就朝四宜楼飞奔而去。

    是啊,她都这样对待自己了,自己难道还要硬跟着她不成?

    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何况她要去的方向是四宜楼。

    程许有片刻迟疑。

    周少瑾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程许在原地打着转。

    周少瑾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四宜楼去。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好像在说什么。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她只要一哭眼睛就会红肿得像核桃,非得用凉帕子敷一敷才行。

    今天到处是客人,若是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她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定眼一看,那一男一女竟然是潘濯和潘清。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争执,潘濯好像要去哪里,潘清拦着不让,两人低声地争辩着。

    周少瑾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潘濯和潘清的声音却大起来。

    只听见潘清发着脾气:“……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寒门小户,难道还和程家换亲不成?”

    潘濯的样子立刻变得很难看,嘴抿得紧紧的,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能看出他的固执和坚持。

    潘清哭了起来,道:“哥哥,是周家的二小姐对父亲有益?还是程家未来的宗妇对父亲有益?你不能只顾着自己,总要替母亲想想,母亲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们兄妹吵架,怎么会和自己有关?

    周少瑾不禁竖了耳朵听。

    潘清的声音却渐渐地小了起来。

    周少瑾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地穿行在长满了杂草的树丛里。

    眼看着就要靠近潘氏兄妹了,他们兄妹俩却不欢而散。潘濯往西,和周少瑾擦肩而过。潘清往东,朝四宜楼去。

    有姐妹传了贴给我,问周少瑾为什么不带着贴身丫鬟+妈妈等官配一起去长春馆。大家可以想想当时的情况,小姐之尊的周少瑾尚只能在厢房的角落里坐席,她贴身的丫鬟和妈妈怎么会有一席之地?更不要说郭老夫人吩咐她去做事,又有郭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陪着,她能带着一堆丫鬟妈妈同行吗?古时候是很讲尊卑的,这也就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的道理。当然,我也没在古代生活过,但我会尽量遵照明清里反映出来的社会风俗来写文。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__^*)

    ☆、第三十八章 遇见

    这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周少瑾有些茫然。

    先是因为程许的缘由她被人众目睽睽地打量,接着被程许叫去长春馆掏那个鬼钮印,然后又被告知程辂在书院里一直语气**地说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又亲耳听到潘清说什么“是周家的二小姐对父亲有益还是程家未来的宗妇对父亲有益”……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她好像就生活在一个幻境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从来没有弄明白过……

    有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胭脂红的织金褙子,双螺髻上规规矩矩地箍着珠花,眉心一颗米粒大的红痣,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

    周少瑾眼睛微眯。

    吴宝璋!

    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到的?都听到了些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己呢?

    周少瑾思忖着。

    吴宝璋却动作轻巧地重新返回了树林,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周少瑾愕然,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程许和潘濯并肩走了过。

    潘濯怎么和程许走到了一块!

    她眉头微蹙,听见渐行渐近的程许问潘濯:“你就没有看见周家二表妹吗?”

    “真没有看见!”潘濯皱着眉,神色有些严肃,道,“我刚刚和妹妹在这里分的手。如果周家二表妹过来,我肯定会看见的!”

    此处是条笔直的甬道,有人走过就会看见。

    “难道迷了路?”程许呢喃,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

    原来吴宝璋是在躲他们俩人!

    潘濯和潘清的话在周少瑾脑海里翻滚,她想也没多想,本能地躲在了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空中却传来一声大喝:“是谁躲在那里?”

    周少瑾向来胆小,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半晌都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周少瑾的心砰砰乱跳。

    万一被人揪了出来,自己该怎么说好?

    她悄然地睃过去,却看见程许板着脸朝着树林走过来,潘濯站在甬道间,满脸不解地问着程许:“出了什么事?”

    “有人躲在树林里。”程许沉声道,眉宇间有着周少瑾从来不曾见过的冷峻。

    周少瑾一愣。

    吴宝璋战战兢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程公子,是我!”她满脸通红地望着程许,羞赧地道,“四宜楼里闹哄哄的,我感觉头很痛,又怕扫了长辈的兴,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没想到遇到了您和潘公子……原本想避一避的……”

    这个借口真好!

    周少瑾差点为吴宝璋击掌。

    如果换成是自己,未必想得出这样的借口来。

    她以为程许会看怜香惜玉地放了吴宝璋走,谁知道程许却眉头微蹙,看了眼远处的四宜楼,笑道:“小姐是?”

    “哦!”吴宝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家父上吴下岫,乃金陵知府。前几日到府上拜访袁夫人的时候曾和公子擦肩而过,公子不记得我了,我却记得公子!”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一直以为程许只不过是个会读书的纨绔子弟罢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竟然发现吴宝璋话中的破绽!

    吴宝璋,她到底有干什么呢?

    周少瑾看着她,有种旧仇未报又添新仇的感觉。

    程许闻言深深地看了吴宝璋一眼,道:“没想到吴小姐的记性这么好,我下午酉时间三刻下学后才会去给母亲请安,吴小姐都能和我擦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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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可真是缘分啊!”

    通常过了下午酉时三刻还没走的客人,都会留下来用晚膳。

    程许话里有话,显然那天袁氏根本就没有留客。

    吴宝璋被揭穿,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有种“事已至此你没有证据就不能指责我说谎”的笃定,反而镇定下来,笑道:“可不是!要不是那天我们走得晚,也不会有幸见到公子了。”

    潘濯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道:“吴小姐是什么时候出的四宜楼?刚刚我怎么没有看见吴小姐?”

    吴宝璋笑道:“我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一番就碰到了两位公子,可真是不凑巧!”

    “是吗?”潘濯狐疑地望着吴宝璋,眼色冰冷。

    吴宝璋依旧笑语殷殷:“不知道潘公子为何要怀疑我?”她说着,后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避着两位公子了……”

    周少瑾懒得听吴宝璋胡说八道,提了裙子,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可她的脚落下,树林里就发出了一阵清脆的践踏之声。

    “是谁在那里?”程许喝道。

    完了!

    被发现了!

    周少瑾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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