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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吱吱

    “不是,姐姐是关心则乱。”周少瑾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两世为人,也未必能看得这样清楚,她挨着姐姐坐下,和姐姐说着体己话:“我知道姐姐担心我,想我能嫁个好人家。只是程家未必是谁都能嫁进去的。别的不说,就说三房的证表哥。他今年都二十二岁的,至德十七年的秀才,却还没有说亲。我听程笳说,她祖母觉得三房势弱,一心想给证表哥找个在仕途上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岳家。三房尚且如此,何况长房?

    “你肯定会说。长房已贵为小九卿,父祖辈们陆陆续续出了五个进士,找个能在仕途上助一臂之力的岳家不过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必要。可姐姐你想过没有,外面的人看着我们穿金戴银,出入有车马仆从,十分的艳羡,可我们还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怎么顺心,巴不得更上一层楼才好。同理,我看许表哥已是极好,泾大舅母说不定还指望着他封相入阁,名流青史了。”

    话说到这里,周少瑾自己愣住了。

    她前世怎么没有想到?!

    按理说,她和程许出了那样的事,以袁氏的精明,应该顾着程许名声先把自己娶进去再说,是搓磨是责骂,是生是死,她成程家的媳妇,就是父亲知道了也管不着。袁氏的反应却那么大,完全是气极败坏,歇斯底里,鱼死网破的做法……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她不仅仅破坏了程家和闵家的联姻,阻碍了程许的前程,而且还让袁氏的希望破灭……

    谁又会从中得到好处?

    二房!

    长房二老爷程渭的儿子程让年纪还小,书读的虽好性子却十分软弱;程池,好像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二老太爷那边的程训早逝,如果程家不出事,二房的程识碾压程让成为程家的家主只是迟早的事。

    还有三房!

    因为程证最后由洪家保媒,娶了吏部侍郎王简的一个女儿,并先于程诰考中进士,进了庶吉士馆,在刑部任给事中。

    那时候程泾的身体已经不好了,据程诣说,程证中举之后就一直跟着程泾读书,而且当年程证的主考官是程泾的同门师兄。

    现在想来,程泾可能是有所感觉,这才开始不遗余力地提携程证。

    程证在给事中的职上不过两年,就提了大理寺少卿,仕图之顺,让人眼红,就连姐夫廖绍棠也曾感慨过……

    周少瑾抿了抿唇,把得了子川庇护的事告诉了姐姐。

    周初瑾骇然,道:“你可听清楚了,那些人称他为‘子川’?”

    “我听得清清楚楚。”周少瑾严肃地道,“的确是称那位公子为‘子川’。莫非姐姐知道他是谁??

    周初瑾有些哭笑不得,道:“他就是长房的四爷程池,字子川,至德十五年的进士。”她说着,点了点周少瑾的额头,“你啊,得了长辈的庇佑还不知道,还好今天跟我说了,不然岂不是连声‘谢’字也不知道跟谁说?”

    “是,是长房的四老爷,程池?”周少瑾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料到,“我看他待良国公世子很是随意……还以为他是哪位来给二房老祖宗拜寿的王公贵族呢?”

    她小声地嘀咕着,想到前世是他劫法场救了程许,又突然觉得他理应是这样的人才对,不然也不可能做出劫法场的事来。

    难怪程许什么也没有说就拉着潘濯走了。

    还有潘濯当时表情,好像傻了眼似的,他显然是认出其中的一个人。

    不过,他到底认出了谁呢?

    顾九臬此时还没有名动天下,不过是金陵城中一个诗书传世的世家子弟而已;朱鹏举虽贵为公卿,于读书人的影响却小,还不至于让潘濯那么的惊讶……会不会是认出了袁别云呢?

    周少瑾心里充满了好奇,更多的却是感激。

    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程池,就不可能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道:“姐姐说得有道理,池表舅那里,不知道是不知道,既知道是他,怎么也得去道声谢才是。等二房老祖宗的寿筵过后,姐姐陪我去给池表舅道个谢吧?还有父亲那里,也应该说一声才好。”

    周初瑾点头,犹豫道:“父亲那里,我看还是不要声张了,免得横生支节。”

    是啊!怎么解释程池对自己的帮助呢?

    周少瑾颔首,道:“郭老夫人那里要不要说一声呢?”

    周初瑾道:“你我去说肯定是不合适的,这件事最好还是和外祖母,大舅母商量了再说。”

    姐妹俩正说着话,施香隔着帘子禀道:“大小姐,二小姐,冬晚说,牡丹台那边的戏快要散了,问您还过不过去?”

    自然是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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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不然长辈们问起来怎么回答。

    周少瑾忙换了件衣服,和周初瑾一起去了牡丹台。

    好在她们进去的时候正好散场,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周初瑾是等了周少瑾一起进来的,只有少数人注意到自周少瑾离开后周初瑾就再没出现过,这其中就有程笳一个。

    她拉着周少瑾的衣袖低声地道:“你们姐妹去干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的呢?”周少瑾不悦地道,“什么话被你一说怎么就变得那么不中听呢?你若是再这样,以后就别和我说话了!”

    程笳一气之下扭头走了。

    周少瑾不以为然,悄然地打量着来做客的女眷们。

    潘清神色自若地扶着外祖母唐老太太,吴宝璋则和穿着绯红色织金褙子孙小姐笑语殷殷低声说着话。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周少瑾朝着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瞅了个机会走到了周少瑾的身边。周少瑾问她:“潘小姐和吴家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之前心里有些发慌,并没有注意这些。

    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要救自己,除了要查清楚程辂为什么要毁坏自己的名声之外,还要查清楚程家几房之间的厉害关系!

    翡翠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我回来之前吴家大小姐正和孙小姐说着话,大约过了两刻钟,潘小姐回来了,当时唐老安人还问潘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潘小姐说她遇到了潘公子,两人说了会话。”

    周少瑾还以为潘清是最先回来的。

    也就是说,潘清和潘濯分手之后,潘清并没有立刻就回牡丹台,不是去了别的地方,就是做了些别的什么事……

    周少瑾笑着向翡翠道了谢。

    翡翠不动声色地和周少瑾拉开了距离。

    吴宝璋却走了过来,笑吟吟地道:“没想到二小姐刚认识翡翠姑娘没几天就这么的投缘,两人有说有笑的,真是羡煞旁人!”

    难道只有你会佯装!

    周少瑾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很是客气,道:“承蒙郭老夫人垂爱,特意让翡翠姑娘照顾我,翡翠姑娘细心又体贴,和我很是投缘。”

    “是吗?”吴宝璋笑道,“我还以为是许大爷缘由呢?”

    就知道吴宝璋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周少瑾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奇道:“许表哥?这与许表哥有何关系?翡翠姑娘可是郭老夫人屋里的人。”

    吴宝璋讶然,随后慢慢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二小姐,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有趣!不止是我,好像潘小姐也看到许大爷一直追着您到了三支轩呢!”

    原来池表舅喝茶的地方叫三支轩。

    她还以为三支轩是幢房子,没想到个茅草亭。

    周少瑾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有闲心来关心这些……她道:“吴大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许表哥一直追着我到了三支轩,潘小姐也看到了……”她高声喊了声“清表姐”,然后笑着低声道,“我们不妨喊了清表姐来对质好了!”

    明天又是让人泪奔的星期一……

    ☆、第四十二章 惊退

    吴宝璋没想到在她印象里温顺柔弱,沉默寡言的周少瑾被挑衅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转眼间就咄咄逼人起来。

    她不由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了几步,勉强地笑道:“周家二小姐说笑了,何必要和潘小姐对质?倒显得我们一副小家子气似的……”

    强得怕横得。

    吴宝璋见周少瑾眉宇闪过一丝毅色,她还真怕周少瑾年幼无知,不懂人情世故,不计后果地把事情闹到潘清那里——潘清和潘濯的话她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那潘清看着一副温良敦厚的样子,心里却九弯十曲,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她暂时还没想到怎么利用这件事之时,又打草惊蛇和周少瑾把话挑明了,还不想腹背受敌,把潘清可拉牵进来。

    她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道:“二小姐,或者是我眼花,看错了。是我的不是,你就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了。”她说完,还有些不放心,遂上前去拉周少瑾的手,诚恳地道,“端午节的时候,二小姐到我们家来赏花吧?有人送了我们家两盆昙花,我爹爹就赏了我一盆,就养在我屋里,照顾我家花木的大嫂说,端午节的时候那昙花就会开花了,我前几日还想着要不要邀了三、五知己开个花会,可巧就遇到了二小姐。我自到了金陵,也没有交到几个投缘的好友。二小姐到时候一定要来赏花,给我捧捧场!”

    吴宝璋偃旗息鼓,一副求和的模样。

    想刺了自己就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周少瑾想起前世的事,心里就有那么股气。

    她在吴宝璋唱念作打的时候脑子也飞快地转着,等到吴宝璋伸过手来,她任那吴宝璋牵了自己,淡淡地道:“出门的事,还得外祖母和大舅母首肯,到时候再说吧!”

    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吴宝璋松了口气,心里不免得意的想,这周少瑾毕竟年幼,喜欢听好话,自己的姿势这么一低,事情也就揭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周少瑾的心性到底如何?是不是个藏事的人?以防万一,自己还得好好奉承奉承她,让她不好再和自己计较这件事才好。

    她笑着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那到时候我给妹妹下张贴子吧?”

    “好啊!”周少瑾说着,和吴宝璋往四宜楼去,“不过到时候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开灯会,你要下帖子,就提前几天派人送过来。”

    还真惦记着玩啊!

    吴宝璋在心里撅了撅嘴,彻底放下心来,笑道:“程家端午节还准备开灯会啊!那得多少开销啊?”说着,惊觉失言,不由瞥了周少瑾一眼,却见周少瑾四处张望,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些什么,她透了口气,就听周少瑾高声喊着“清表姐”。

    她心里一紧,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潘清已走了过来。

    “什么事?”潘清问周少瑾。

    她笑容温柔,举止大方,看上去依旧一副清雅的模样,可在周少瑾的眼里,她已是个戴着面具的伶人。

    “吴家大小姐说,她看见我单独和许表哥在一起,”周少瑾说着,毫不掩饰地渐渐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还说,清表姐也看见我和许表哥单独在一起了,我就想当面锣,对面鼓地问和清表姐问清楚:我明明没有单独和许表哥在一起,清表姐怎么说看见我和许表哥单独在一起呢?清表姐这不是造谣吗?”

    她说着,表情已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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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满腹的委屈,心里却道:你吴宝璋说事情揭过就揭过,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潘清大惊,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望向吴宝璋的目光中顿时变得锐利如锋:“吴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什么时候看见周家二表妹和许表哥在一起了?你也是官家小姐,识字断文的人,说话可得负责任!我一直呆在外祖母身边,中途出去一趟,也不过是奉母之命给哥哥递句话,在座的诸位长辈都可以给我作证,你信口开河的,却足以坏了我们表姐妹之间的关系,哪有像你这样在别人家做客却挑拔着别人家姐妹关系的?莫非这是你们吴家的家传不成?”

    一席话不仅置疑了吴宝璋的人品还置疑了吴家的教育,最最重要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藏着掖着,站得笔直,正气凛然,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厅堂里的人听个清楚。

    把潘清拉进来和吴宝璋过招,真再对不过了!

    周少瑾悄然地向后退了一步,把主战场让给吴宝璋和潘清。

    吴宝璋做梦都没有想到周少瑾两面三刀,当着自己的面说得好好的,眨眼就翻脸无情把自己给卖了。她惊骇之余,在心里把周少瑾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应战,硬着头皮笑道:“潘小姐,这完全是周家二小姐误会了。我在牡丹台听到马班主唱‘夜奔’的时候,突然有些头昏,就出去走了走,因贪念牡丹台的好影致,不知不觉地走进一条甬道……”

    既然你不给我余地,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她决定威胁威胁潘清。

    可她却忘了,这是程家的主场。

    没等她的话说完,得了丫鬟报信的姜氏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厉声问潘清:“清丫头,吴家大小姐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你母亲不过是让你去给你哥哥传句话,你怎么牵扯出周家二小姐和许大爷来?”

    看是训斥,实则是在为潘清作证。

    吴宝璋暗叫糟糕。

    她没有想到程家三房的长辈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的程家三房的长辈竟然会这样公然的护短。

    吴宝璋进退不得——争辩,她人微言轻,相比程家三房的长辈,在场的人会相信谁?不争辩——就是承认了潘清对她的指责,到时候“喜欢搬弄口舌”、“吴家的姑娘没有教养”这两顶大帽子她是戴定了。

    一心想为亲生女儿结门好亲事的继母岂会轻饶了她?

    只怕就算是有哥哥帮着说项,父亲也会勃然大怒。

    她想想就觉得通体生寒,忙低下了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厅堂里有人皱眉,有人低语,也有人劝:“吴小姐,快别哭了!今天可是程家老祖宗的生辰……”

    吴宝璋却哭得更起劲了。

    她就是让别人看看,三房的大太太在怎么欺负她!

    姜氏心中大怒,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不得不笑上前揽了吴宝璋的肩膀,柔声劝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是不是清丫头欺负你了,你快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潘清愕然。

    她没有想到吴玉璋的反应这么快,她顿时心里生几分悔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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