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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龙庭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徐远书

    徐扶苏挣扎起身,隐约记得那宝莲寺老主持结印打入他的体内,在他昏迷前又听到那位老和尚的几句低语,听得不真切。他环顾四周,发现父亲徐芝豹在一侧负手而立。

    “爹。”徐扶苏缓缓站起身,一开始的眩晕荡然无存,恢复清醒的他轻声唤道。

    站在窗前的一袭蟒袍中年男子转身,徐芝豹目光望向徐扶苏,笑道“儿子,醒来了”

    “嗯”,徐扶苏回应。

    父子二人坐在屋中桌前,徐芝豹简单地把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扶苏。“宝莲寺的释了主持长生已有两百年,全凭着金刚不坏的躯体锁住那口先天之气,但即便如此也是天命将近。”

    “那他把金刚身给了我,岂不是”徐扶苏愕然,“老和尚圆寂了”

    徐芝豹点头,宽慰他道“释了是天命将近,为了回报北梁这些年对宝莲寺照顾有加,才愿意舍弃先天之气,将那金身赠给你。再者,你是叶宣的弟子,叶宣没入凡尘前是跟着这位老和尚念经求佛。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叶宣就不再修佛了。其中因果,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和尚这么做也未尝不是有这一层的香火缘的存在。”

    徐芝豹拍了拍此刻内心复杂如同乱麻的徐扶苏。

    徐扶苏侧过头,认真地盯着徐芝豹,后者不明所以,“怎么了”

    “爹,我不会是天煞孤星的命,凡是与我有所交集的人都会被我克死吧。”徐扶苏眼神恍惚,俨然这段日子来,姜诩、徐晃、沈梦溪三人再到老和尚相继离世给他很大的打击,徐晃身死时,更是哀至肺腑,导致少年白头。他抬起头,看向徐芝豹,语气坚定“爹,你和娘得好好活着”

    徐芝豹爽朗大笑“要是你真是那天煞孤星的命,我和你娘怎么都没事每个人都自有命数,与你无关。只是莫要辜负了他们才是。”

    “在释了和尚圆寂之后,我把你从天坛活佛上接了下来。”说完,徐芝豹目光移向那副悬挂在屋中武甲,啧啧称奇道“天师府中遗留而出的五甲,四甲早已下落不明,唯独你这副水甲现存于世,保存在那位天下第十的覆甲人手中,截杀无果下又让张道陵杀了,流落到了你的手里。”

    徐芝豹起身走到那副水甲身前,详细打量道“据说这五副盔甲皆是由天外陨石铸就,又刻有佛门道门符箓,威力无穷说不好,但寻常兵刃应该难伤你分毫。不过这水甲,需要配以独门法门才会发以它的效用。水甲顾名思义,甲软似水,水又极柔,柔韧克刚。张道陵也深知玄妙,没有从外打内,而是由内以长生术摧毁生机。这副盔甲好是好,但你不会那心法,残留于上的威能最多能帮你挡下天象境高手三招。”

    徐芝豹娓娓道来“寻常之时,与普通的盔甲无异,在你濒临险境时能救你一命。”

    “爹,你怎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我都搞不明白这古怪甲胃怎么用。”徐扶苏不再纠结,回过神来询问徐芝豹。

    徐芝豹乐呵呵“儿子出门在外,当爹的哪有放心得下的道理。这水甲已认你为主,在你危机之时,以心念相通就能发挥它的威能了。”

    徐扶苏白了眼老不正经的徐芝豹,望着那副现在和普通甲胃无异的暗红盔甲,裆下很是忧愁,空有宝物不知怎么用,“心念相通,说得云里雾里的”,他小声嘀咕。

    徐芝豹故意装作没见到徐扶苏的眼神,正色道“你托齐咏春从金陵护送的那位书生就在玲珑阁,你要是觉得没事了就去看一眼吧。”言罢,北梁王徐芝豹离开屋子。

    徐扶苏一人独坐在桌前,低头端详自己的双手,仿佛有股浩瀚气机如浪汹涌在体内流淌。他轻声喃喃“这就是大乘金刚”。

    在小倩的服侍下穿上衣裳,披了件白狐裘的世子殿下直朝玲珑阁而去。

    等到徐扶苏登上九层玲珑阁阁顶,发现裹了身棉衣的张衍就杵在阁外勾阑处,背对于他。

    些许是听到了徐扶苏的脚步声,张衍满脸笑意地转过身,恭敬地朝世子作揖“见过世子。”

    徐扶苏走到他身侧,又回顾了几眼身后的玲珑阁,有些担忧地问道“张衍,你不会也学我亚父,要待在这玲珑阁就不下去了”

    张衍理所当然地点头,语气肯定道“没错,我就是要待在这玲珑阁了。等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北梁这些年的经略布设,还有军务都看明白了,再下阁。至于北梁要出兵平叛西域,有梁王在估计也没有我什么事情,行兵打仗我不擅长,所以我就好好在这玲珑阁看看书。”

    说完,张衍瞥了眼徐扶苏,伸出手延伸向阁楼阶梯处,和颜悦色道“世子殿下,就劳请你再下阁楼,公瑾要读书了。”

    张衍丝毫不留情面地赶他下阁,徐扶苏脸庞僵硬地抽了抽,又拗不过前者一副谢客的模样。徐扶苏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张衍,张衍干脆直接转身回入阁中,伴随吱呀关门声,厚实的阁门重重掩上。原本昏暗的玲珑阁又亮起灯火,仿佛昔日那京城鬼谋依在。

    徐扶苏心情不算太好,又重新下了玲珑阁,这一上一下,中间间隔不过寥寥半柱香的时间。

    北梁王徐芝豹和齐咏春在阁楼下仰望那白头世子黑着脸走下阁楼,两人都看得明白,肯定是那位叫张衍的书生让世子殿下吃了闭门羹。

    徐芝豹忍住笑意,来到阶梯下等待徐扶苏。

    徐扶苏下楼之后,淡淡地和他说了一句“爹,给张衍准备北梁近九年的政务军事,然后多放几本神仙书夹杂其中,越多越好。”

    徐芝豹竖起大拇指,“儿子用计高明”。

    世子徐扶苏没有和徐芝豹多话,叫上齐咏春便出门往陆巡抚府邸驾马而去




第十二章 男儿覆甲,莫回头
    搂着府中美人小妾,沉眠温柔乡的陆子聿没来由的醒来,这一醒倒也奇怪,陆子聿顿时觉得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陆子聿翻身下床,穿上衣物,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美妾梦中呓语,都尽是些在寻常人家听来面红耳赤的房中之语,鱼水之欢最考验男人,这女人觉得好了,那就是真的好。对此,陆子聿在穿衣物时也不由会心一笑。

    陆子聿给美妾盖好被子,推门走出,这心有所感,总觉得有人要登门拜访。而且这人在北梁地位还不低,思来想去,唯有那北梁世子能让他这般心神不安。他披上狐裘,屏退值卫的仆役,静静地站在府邸门外。

    伴随马蹄踩踏青砖,奔袭而来的声音。陆子聿循声望去,果不其然,那位少白头的世子殿下正驾马驶来。

    陆子聿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迎客。

    脸色不太好的世子徐扶苏翻身下马,先前他远远便望见这位巡抚好像未卜先知,似乎早就在等待他了。

    身着一袭浅蓝绸缎长袍的陆子聿朝世子作揖,朗声“子聿见过世子殿下。”

    徐扶苏轻笑“巡抚,大礼就不用了。”

    陆子聿见徐扶苏并未拘礼,也就坦然直起身子。他这位世子虽然脸色有些铁青,但有分寸不乱迁怒于人,陆子聿心中对其多了几分好感。听传闻世子殿下宅心仁厚,未及冠前没少让长安那帮士族,文人评判是个花心风流世子。可这位北梁的风流世子却在金陵钟陵山亲自和当世两位书法大家,刻下足足六万石碑,壮举史无前例,功德无量。再历经沈梦溪三问登仙儒圣,叩问长安,这岌岌可危的骊阳文运总算是没有坏成一锅粥。

    总观而言,这位世子殿下,手下能人不少,非北梁一池能养。陆子聿思虑至此,凤眼微眯。

    世子哪知这位北梁巡抚内心思量之多,缜密细致。

    陆子聿回过神来,引着世子殿下入待客厅堂,两人落座之后。他笑问“子聿斗胆询问,是谁让世子殿下这般气愤”

    徐扶苏瞥了瞥陆子聿,感受到徐扶苏目光中的寒意时,陆子聿下意识地低了低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徐扶苏收敛回目光,叹息一声“没啥,就是吃了个闭门羹。”

    陆子聿哈哈大笑,奉承道“以后世子若来,子聿绝不关府闭门。”

    徐扶苏摆摆手,示意陆子聿不用再拍须溜马了,他自己俯下头靠近那位北梁巡抚,低声“听闻巡抚尤善房中之术”

    世子此句一出,陆子聿立即严肃正色道“是谁造谣本巡抚,世子你给个敞亮话,我绝不放过,手脚一定干净。”

    徐扶苏噗呲一笑,举扇摇头,目光紧盯着这位四面玲珑的北梁巡抚,“本世子见你面色红润,呼吸之中有所急促,还有你身上那股胭脂味,以及这京城谁人不知你陆巡抚家中美妾甚多这些年我爹打赏给你的银子,都来给美人造金屋,藏娇了吧。”

    陆子聿讪笑,两眼灵气,自嘲道“子聿就这点本事,读的书不多,懂的道理也不多。论这房中之术,不敢自诩造诣高深,略知一二还是可以的。”

    徐扶苏失笑,神色认真地吩咐他“这样,你从府上挑几个前凸后翘,腚大臀圆的美人送到王府玲珑阁,让她们去做那端茶倒水的丫鬟活计,若是能让那阁中之人下了玲珑阁。本世子有赏”

    陆子聿反问道“世子赏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好我陆子聿应下了。”陆子聿端正坐姿,拍着胸脯爽快应承。

    “舍得”徐扶苏挑眉而笑,饶有兴趣地问道。

    “舍得”

    徐扶苏低头一笑,那双凤眸望向身前的这位北梁巡抚一副认真模样,心中暂时放下戏整张衍,转而夸赞他道“这些年陆巡抚在北梁施政有方,百姓安居乐业,丰收连年,离不开你的功劳呀。这奖赏是肯定有的,就看你能不能吃得下,至于奖赏是什么,大可拭目以待。”

    陆子聿面色平静,适时没有多问也不去问,只是恭敬谢过徐扶苏。

    “行了,我就不打扰巡抚了,人生一大幸事,**一刻,可不能辜负了佳人。”徐扶苏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收起扇子拍了拍这位巡抚的胸膛,起身离去。

    陆子聿一路相送,望着那位世子远去许久,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府。

    永嘉九年岁末深冬,左宗棠率领十万骊阳步卒奔赴凉州,除去驻守凉州的薛流儿手下三万哑兵诡军,和六万凉州步卒。徐芝豹长子徐扶苏同大梁龙骑主将白易率一万骑卒紧随其后。

    美人院中,世子徐扶苏矗立在镜前,丫鬟赵倩替世子套甲。

    “咔擦”一声,那副暗红战甲套在了徐扶苏的身上。岁末,天气严寒,连带着战甲的铁片都带有了几分寒意,贴在身上,即便是内里也穿了保暖的衣裳。可依旧会有阵阵寒意刺入身体之中,勉强运作起体内紫气流淌全身,方才有些缓解。

    徐扶苏像往日寻常般内里身着白袍,穿上了铁甲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

    赵倩站在他的身后,替世子梳理头发。

    今年蒋琬特意准备的年夜饭是吃不了,注定是要在西域塞外过春节。

    徐扶苏的眼眸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身穿一副暗红盔甲,一头白发惹人注目,束在身后。手腕上绑着两副铁腕,内里的白袍被暗红铁甲压的微微褶皱。

    赵倩眼神迷离地注视眼前这位披着暗甲白袍的男子,英武不凡。

    徐扶苏转身,在熟悉铁甲覆身的感觉,目光恰好接触到了赵倩,后者脸颊红透,收回放在世子身上的目光。

    徐扶苏玩世不恭地浅笑,伸出手来勾了勾赵倩鼻翼,轻轻道了一句“走了。”

    赵倩羞颜,望向他关切道“世子,平安归来。”

    徐扶苏罕见地没有点头,冲赵倩微微一笑后,走出门。出门后的徐扶苏没有着急出府邸,而是先去了一趟玲珑阁,依旧是吃了闭门羹。

    不过好在阁中人还是和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若死了,张衍此生永不下阁。”

    徐扶苏开怀大笑,就此下阁。

    梁王府外,十里大道上,一位温婉美妇牵马驻立,旁边是北梁王徐芝豹。

    身披铠甲的徐扶苏走出梁王府,见到那位美妇之时,神情还是微微一愣,亲切喊道“娘。”他走到母亲蒋琬身边,后者朝他展颜而笑,上下打量一番,称赞“我儿长大了,穿上这军甲是要比你爹年轻时还要英武俊朗。”

    被蒋琬晾在一旁的徐芝豹干脆不去听那夫人的话语,直接撂下一句“扶苏,我在前面等你。”说完,驾马往前。

    蒋琬不去看那个一把年纪还会吃醋的梁王,跟徐扶苏笑道“儿呀,娘给你送行。”

    “嗯”徐扶苏颔首,翻身上马。

    蒋琬摸了摸雪白头,牵住缰绳,边走边叮嘱“儿子,这塞外苦寒,远没有京城这么舒适。衣物我都让府邸里的丫鬟给你备好了,就放在随军的物资里,一定要记得多添加几件衣物保暖。”

    徐扶苏轻笑,重重点头,应声回答“知道了,娘”

    “你爹治军严谨,这军中不比家中,在家里你怎么玩娘都不管,唉,现在你也不怎么贪玩了。以后少喝点酒,伤身,军中禁酒,就不要喝了。”

    “知道了,娘,放心。”

    “在军里没有家里那么多大鱼大肉,大多数都是吃干粮,干粮你也得给我好好吃,可别廋了。”

    “还有”

    “娘,你就安心吧。”徐扶苏出言宽慰蒋琬,“我不会有事的,爹还在前面等我呢,儿先走了”

    蒋琬驻足停步,眼眸中泪光泛起,语气略有些哽咽,但还是忍住没哭,颤声道“扶苏,你得给娘平安回来,知道没”

    “知道了娘。”徐扶苏爽朗笑道,言语中也有一丝不舍。

    “娘就给你牵马,送你到这了。”蒋琬忍住不哭意,缓缓松开牵马的缰绳。

    徐扶苏最后再看了眼蒋琬,牵住缰绳,双腿夹马腹,雪白头打了声鼻鼾,马蹄踏前。

    徐扶苏驾马来到徐芝豹跟前,出声道“爹,临行前,去宝莲寺敬杯酒吧。”

    徐芝豹沉默片刻,“嗯。”

    徐扶苏和徐芝豹两人并肩而行,心想这一趟不知何时能归的徐扶苏刚想转头再看一眼母亲蒋琬。

    徐芝豹的声音淡淡传来“这一上路,就没有后路可退了,要么活着回来,要么埋在西域。莫回头,儿子。”

    徐扶苏恍惚地点头,握紧了腰间的易水寒,同披军甲的宋如言和齐咏春紧随其后。

    后世北梁流传几句诗谣,名为莫回头

    “北梁参差千万户,家家娘呀送儿郎。男儿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儿呀,莫回头莫回头看呀”



第十三章 抬棺西征
    一身玄甲白袍的徐扶苏同北梁王徐芝豹等人出了京城,南下大屿山宝莲寺。

    宝莲寺主持释了和尚圆寂的消息,除去宝莲寺中的和尚和北梁王府中掌权的几人得知外,北梁还尚未有消息流传而出。北梁王下令命陈清之率领白马义从锁住大屿山,香客,游僧,皆不能登山。

    临近山门,徐扶苏拉住缰绳,示意雪白头停下,雪白头也温顺地遵从。他立即翻身下马,其余人也相继下马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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