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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Loeva

    太后叹道:“皇上养伤要紧,何必劳累呢?哀家身体好着呢,看不看都一个样,只要皇上身体康健,你们兄弟彼此友爱,哀家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皇帝听得心中一酸,却是隐隐感觉到,母亲从前也在为他们兄弟疏远而难过,只是不在他面前提起罢了。

    广平王神情平静,给太后行了礼。待皇帝也请过安后,自他们兄弟入殿就起身侍立在旁的高桢也过来给他们见了礼,然后扶着父亲广平王坐下。

    皇室家庭成员见面,太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细问皇帝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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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药如何,效用如何,饭吃得怎么样,晚上是否睡得好?伤口是否很疼……等等等等。皇帝一一答来。

    其实他的伤口还真有些痛,太医给他开了有止痛作用的药,但这药的有效时间,是一次比一次短了。药效过后,皇帝就会觉得右眼疼痛难忍。明明太医说过,那止痛的药不能用得太多,他还是忍不住多用两三回。

    除了受伤的右眼,他的左眼如今也累得很。因为他不想让朝臣们以为他真的瞎了一只眼。成了残废,就没办法处理政务了,所以在养伤之余,还每日翻阅大量的奏折,处理政事。他是个伤员,又只有一只眼睛去看奏折,如此疲劳。那左眼怎么可能会不累?处理政务之时。精神也十分不济,记性都差了,有时候他坐在书案后头看折子。看着看着就能睡着过去。太医说,这是因为他受伤时失了血,伤了元气的缘故,还得好生休养才能补得回来。可要他放下政事不管。专心养伤,他又做不到。

    这些话。他原是不肯在人前说的,只是如今见了母亲,又刚刚对兄长解开了心结,发现兄长还是十分关心他的。也没兴趣夺他的皇位,因此他就忍不住说了实话,也算是个撒娇的意思。

    太后一听就心疼极了。到底是从小宠着的小儿子,除了江南遇险那一回。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她就劝小儿子:“朝上信得过的重臣也不是没有,若无要紧政事,就叫他们先替你看折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自个儿就能拿主意了,不必来扰你。你也能趁机歇口气。否则你既要养伤,又要看折子看到深夜,身体怎么吃得消?你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竟然不知道劝你?!”

    皇帝忙安抚她道:“母后别担心,儿子身边还有太医守着呢。他们也劝过儿子,只是政事放在那里,无人料理,全仰仗大臣,又未必信得过,儿子还是自个儿看折子的好。”

    太后哂道:“你信不过大臣们,可是他们先前跟着晋阳王胡闹的缘故?那些墙头草自然不必理会,只是你也不是没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先提两个上来替你磨墨抄写也好。你还病着呢,当以休养为要。若臣子里没有信得过的人,你就叫你哥哥去帮忙。”

    广平王忙笑道:“母后别提这个了,儿子的眼睛还不如皇上呢。平日里也就是看个路,读书写字是不成的。若要勉强为之,撑上一刻钟,眼睛就疼得要流泪了。不过在朝廷大臣里寻几位靠得住的处理政务也好。内阁的人大都不多,皇上可以多多倚重。再者,大郎如今也大了,又听了几个月的政,想来很可以试着上手政务了。先从简单的开始,让几位阁老去教他,再请太傅从旁辅佐,实在有不懂的,大郎还可以来问皇上。”

    太后看了大儿子一眼,想起长孙高桢方才说的话,心知他们父子已拿定了主意。虽然她觉得很可惜,但儿孙们不乐意,她自然也不会逼着他们去做。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和好,再为着那把椅子翻了脸,她这个做母亲的看见了,心里也不好受。横竖皇长子也是她的亲孙子,虽然有个不好的母亲,但只要孩子明白事理就好,她也乐观其成。

    皇帝起初听到太后说可以让广平王来帮忙处理政务,还真的紧张了一下,但广平王迅速表明立场,太后也没有再坚持,他心里就松了口气,越发相信兄长是不会与他相争的了,从前却是他自个儿犯蠢。到得如今,兄弟疏远了,反叫异母的晋阳王钻了空子,皇帝心里暗悔,对晋阳王的怨气又添了几分。

    广平王对太后说:“大郎冤枉,儿子已经劝过皇上,求皇上对大郎从轻发落,尽早将立储大典办了才好。旨意早就颁下去了,筹备了小两年也没筹备完,再拖下去,只会引得人心思动,倒不如尽早办了的好,即使是简陋些,只要该有的礼数都有,也都无妨的。只是皇后那里不好处置,皇上还没拿定主意呢,母后可有什么想法?”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能有什么想法?当日替皇上选了这么一个媳妇,都是哀家的不是。若不是怜惜几个孩子,哀家早就劝皇上废了她!”可是,如果废了皇后,皇长子的储位就不那么稳当了。他们一家子完全是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才会纵得皇后越来越荒唐。

    皇帝对太后说:“皇后那里,儿子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就去见她。”

    太后道:“皇上有主意,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管你要如何处置她,都要想想几个孩子的脸面。哀家心里恨得她不行,却也不好打她骂她。还不就是怕伤了孩子们的心么?”

    皇帝心里却早有了打算。没多久,就从太后那里出来,径自带了两个心腹内监往后头大佛堂去。

    西暖阁里只剩下太后、广平王与高桢三人。太后沉默片刻,才去问长子:“你已经拿定主意了?皇上这一回实在是凶险,若有个万一,母后宁可坐上那位子的人是你。”

    广平王微微一笑:“儿子也不是撒谎,儿子的眼睛确实不好。若真个做了皇帝。天天劳累,命都要短几年。还不如象如今这般,富贵悠闲。皇上又不再猜忌儿子,儿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高桢在旁边插嘴道:“皇祖母,如今外患厉害,父王不想再添内忧。虽说都是亲兄弟。可关系到皇位,兄弟也要变仇敌。皇上与父王都是您的骨肉。若是为了皇位相争而翻脸,您心里能不难过么?朝臣们也未必赞成。这两三年里,朝中新上来的臣子,多是皇上提拔的。从前父王得用的几位,不是换到闲职上去了,就是外放或告老。父王也没什么把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父子俩的考虑也很合理,太后叹息一声:“罢了。你们男人才是拿主意的,我一个深宫妇人不懂得,也就不插手了。”顿了一顿,“就怕大郎担不起。”

    高桢笑了:“皇祖母担心什么?大郎年纪虽小些,却不是笨蛋,有那么多重臣辅佐,又有尚太傅从旁看着,怎会担不起呢?若真个担不起,还有我,还有父王呢。我们是一定会辅佐他的,也是为皇上分忧不是?”

    他与广平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笑容。太后怔了怔,也笑了:“你们有心了。既如此,桢儿日后就做个好哥哥,多多照拂大郎吧。”她慢慢收了笑容,“叫大郎做个明白人,不要象……他父祖那般,成天犯糊涂!”

    没过多久,皇帝从大佛堂回来了,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恼色,但情绪还算平静。

    太后问他:“谢氏如何?”索性连“皇后”都不叫了。

    皇帝冷笑着说:“她是个糊涂人,发了一回疯,如今倒是明白了些,也肯说软话了,只求朕饶过几个孩子——真真可笑!孩子们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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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血脉,用得着她来求情么?!她如今倒知道心疼孩子了?她拿着簪子往朕脸上戳时,可曾为孩子着想过半分?如今倒来装模作样了!”

    太后也能想象得出来,皇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只道:“皇上让人将她送回坤宁宫去吧,成天关在大佛堂里,哀家想要去礼佛都不成了。这院里住了许多太妃、太嫔,叫她们看见哀家的儿媳妇发疯,哀家脸上也不好看。”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帝当场就答应了,吩咐下去,叫坤宁宫里侍候皇后的人过来接人。不过他心里是早已拿定主意了,虽不能废后,但也不能再让她安享皇后尊荣了。中宫笺纸是必得停掉的,凤印还要暂时交到太后这边来。端嫔有孕,又因他受眼伤而受了惊,如今成天只能卧床休养,也没法继续料理宫务,只怕还得再纳一位贤淑女子入宫。这些事就请太后帮他处置,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皇后回了坤宁宫,还是继续“卧病”的好,这一回最好病得重些,若能就此一病不起,倒是省了所有人的事,既不会影响到皇长子的出身,也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皇后若是个慈母,就该知道这么做对皇长子最好。

    皇后没有让皇帝失望。她从回到坤宁宫的那天起,就一直拒绝进食,也不喝水,只躺在床上昏睡,无论旁人怎么劝她,都不理会。心腹宫人怕她有个好歹,硬是扶着她灌了些参汤下去,一碗参汤倒要溢出八成来。如此过了三日,她便形销骨立,瘦得脱了形。

    太医过来诊脉,只说她是病得重了,怕是不能好。刚刚放出东宫的皇长子跪倒在皇后床前,痛哭失声,也没能让皇后睁开眼睛一次。

    又再过了两日,皇后薨了。她终究还是以皇后的身份死在了坤宁宫中,没有被废。只是皇帝下令将她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全国上下官民也只需守一个月的丧,完全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待遇。只是朝中上下无人有异议,宗室皇亲也没说一句不好。所有人都觉得,皇后还能享有这等地位,已经是看在皇长子的份上了。皇帝虽然多心爱猜疑人,但对元配还是十分有情有义的。

    皇后孝期一过,皇帝就下旨,办立储大典。皇长子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正式成为了新的皇储。

    只是消瘦的他穿戴上储君的冠服,在大殿上向眼伤迟迟未愈的皇帝下跪领旨之时,心里只觉得一片茫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ps:真的要近尾声了呀~~今天终于送出了一个盒饭。

    ☆、第六百一十五章 兄弟

    皇储既立,朝廷上顿时平静了许多。

    皇长子的母亲曾经行刺皇帝,以致君主致残,这本是一件极大的罪过。皇帝竟然没有废后,朝臣们不管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心忠君,都觉得这样十分不妥。然而皇后没几日就病死了,死得够快,死后又是以皇贵妃仪下葬的,也算是惩处了。曲水伯父子在宫门前跪着请罪,跪足了三日,听闻曲水伯的腿都要废了,皇帝才下旨让他们父子回家,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只不过那承恩公的爵位,就被收回去了。

    既然皇帝这位苦主都大度地轻饶了皇后与她的娘家人,皇后又死了,朝臣们继续盯着她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况且眼下时局不稳,皇帝要立储,也是人之常情。若哪个臣子在这时候上书,说皇长子有个犯了错的母亲,没有资格立储,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皇帝现如今只有两个儿子,都是皇后生的,若皇长子没资格为储,被禁足的皇次子就更没有资格了。皇帝的儿子通通没有资格成为皇储,谁有资格?总不能是端嫔肚子里还不知男女贤愚的胎儿吧?

    现如今还有一位晋阳王在朝中蹦达呢,把皇帝的儿子都踢出储君候选名单,难不成要选皇弟不成?这话一说出来,无论那臣子的本心如何,都会被所有人当成是晋阳王的死忠。皇帝又不是马上要死了,只是需要一位储君来稳定大局。皇长子立储早有定论,只差在仪式罢了。朝中很快就没有了反对的声音,顶多是有些议论,说皇长子先在储君位子上待着,等皇帝有了第三、第四位皇子,再谈论储君是不是要换人做也不迟。

    皇长子对此心知肚明。

    他被关在东宫几日,一直非常安静,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看书。走出东宫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却显得更加沉静了。面对皇帝决意要为他举行立储大典的旨意,他平静地接了下来。面对皇后崩逝的消息,皇帝下令以皇贵妃礼葬皇后的消息,他同样平静接受了。他是真的平静。并非装出来的。太后与皇帝看在眼里,只道他是经历大变,懂事了,也没放在心上。

    没有人知道,他在立储大典结束后。在宫中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单独与高桢见了一次面。

    高桢恭喜他终于成为了储君,还低声道:“这还是开始呢,你好生孝顺太后与皇上,多听长辈们的话,别闹小性子。只要你地位稳当,二郎与公主也会无事。至于皇后的位份,皇上从未废后,不过是礼仪上稍有欠缺,大不了你日后多给她上几个尊号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的。”

    皇长子苦笑:“哥哥不必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你放心,我不会犯糊涂的。母亲……就是为了能让我坐上这个位子,才选择了不归路,我若在皇祖母与父皇面前胡闹,把储位给闹没了,岂不是辜负了母后的苦心?”顿了顿,“只是……哥哥也该清楚朝臣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个暂时安定大局的工具罢了。等父皇再有出色的皇子,我就该退位让贤了。”

    高桢正色道:“这话最初是我父王对皇上说的。我也不瞒你。”

    皇长子一震,难过地低下头去。

    高桢却继续道:“皇上眼下也许真有这个心,但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最要紧的。还是让你先坐上储位。如果你一直做得很好,你比底下的弟弟们至少年长十几岁,又有处理政务的经验,皇上不能临朝时,一直是你在监国,朝臣们都知道你有多么出色。那即使皇上宠爱小儿子。朝臣们也不会支持他易储的。”

    皇长子猛然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高桢微微一笑:“皇上要行权宜之计,难道你就不能权宜一番?”

    皇长子明白了,他有些激动,紧紧抓住高桢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我……我……”

    高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心里明白的。只是,路是给你铺好了,父王与我却没法子替你走。往后如何,还要看你的本事与造化。”

    皇长子郑重道:“放心,我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皇叔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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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失望!”

    只是,他还有一点担心:“父皇让我明日就开始协理朝政,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高桢道:“你才多大?不过是在朝上旁听了半年,又往各部去转过几圈,大约知道些规矩罢了。一开始做不好,才是正常的,只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愚钝,免得让人误会你不堪造就。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皇上,千万别自作主张。皇上双目不便,你就把奏折上的话念给他听,不要隐瞒一字一句。皇上骂你,你只管听就是,犯过一回的错,就别犯第二回了。政务上有疑问,可以问重臣。学习上有疑问,可以问太傅。若是在宫务上有疑问,就去找皇祖母。旁的你都不需理会。”

    皇长子一路听,便一路点头,听完就有些迟疑:“我不能去问皇叔或哥哥你么?”

    高桢笑笑:“不能。若是碰巧在宫里碰上,我们哥儿俩私下说几句家常,倒也无妨。你别特特召我进东宫商量就是了。若你实在有为难的事,就去跟皇祖母说,皇祖母自会决定,是否需要父王与我援手。”

    皇长子听明白了,郑重地说:“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高桢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宗室皇亲,你照礼数敬着就是了,无论谁相请,你都先问过皇上的意思,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最重要的是,千万别理会晋阳王!也不必为着交好什么人,就到你不熟悉的地方去。你是一国储君,没必要放下身段去搏个好人缘,那是东宫属官的职责,不是你的。”

    皇长子双目一闪:“哥哥是怕我中了别人的圈套?”

    高桢笑了:“你心里有数,可见是个明白人。既是明白人,那许多话我就不必再嘱咐你了。你别嫌我啰嗦,我与你说这些,只是盼你好,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求你别误会了父王与我就好。”

    皇长子红着眼圈道:“哥哥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心里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若我也象……”顿了顿,“若我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管叫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高桢笑道:“好好说话就是,赌什么咒?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么?该你的东西,到底还是你的,父王与我都不会与你争,只是旁人却未必有这么好心。你提防些就是。”

    皇长子点头:“我会的。经历这一场变故,我心里已经明白,谁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了。我不敢说什么报答的话,却会把恩情牢记在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是皇长子的心里话,他很清楚,在他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真正拉了他一把的,是广平王与高桢,太后也庇护过他。未婚妻李善文及时制止了皇后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使他免受更大的打击,李家人更是联合多位朝臣上书保他性命。为了报答所有人的恩情,他今后一定会加倍孝顺太后,敬重皇叔与堂兄,对未婚妻子真心敬爱,绝不叫她受委屈。

    高桢闻言笑了,他从皇长子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对方是真心感恩。这也就够了。至于日后皇长子会不会改变初衷——有他在,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是。

    当高桢与皇长子堂兄弟俩小聚之时。皇帝与广平王这对兄弟,也在乾清宫后殿里进行着一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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