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之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千世
“到时候阿宁唯有一死之以全阿兄清名,可是阿兄又于心何忍?又将如何悲痛?!”
荣华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大,黑色的眼眸中全是愤怒和不解。
“阿兄!你怎能如此糊涂!?”
她一时激怒,甚至忘了用敬称,脱口说出斥责之语。
太子听后终于回头。
荣华公主对上太子那双眼眸的瞬间,不由得浑身一震。
太子的眼眶中竟翻滚着泪水,只是始终未曾落下。
他一闭眼,泪水划过脸颊,再睁开,眼中无尽的悲伤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微笑起来。
太子微微叹息,他笑着夸赞荣华公主:“早听说阿姽这几年在好好读书,如今一见,真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荣华公主一噎,满腔怒火这么一卡,竟全化为乌有。
她看着兄长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的兄长啊,为什么可以在悲伤的时候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呢?
太子抬手轻轻拂过妹妹的眼角,感受着指尖的湿润,他温和地说:“孤知道你担心什么。”
荣华公主哽咽地说:“阿兄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阿姽,我们是皇室。”
太子轻声说:“父皇曾有教导,这世上有人为三,一为阴,一为阳。”
“哪怕是宫中内侍,也可为男可为女。”
“还有一人。”太子看着身边的妹妹,慢慢说:“是皇帝。”
荣华公主的眼睛微微睁大,浑身一僵,她被兄长的眼神看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存在锁定着,竟不敢微动分毫。
“阿姽,你记住了,一旦登基为帝,就只是皇帝了,没有老幼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没有大德和无德之分,更没有亲疏之分,就只是皇帝,天帝之子,坐拥四方国土的楚朝之皇。”
荣华公主的脸色苍白若纸,她扯扯嘴角,在兄长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她心乱如麻,紧张而忐忑。
“阿兄,您,您说这个干吗?”
一害怕,她又开始说敬语了。
太子再度叹了口气,他挪开目光,看向远处。
风吹过湖面,带起丝丝涟漪。
太子说:“皇帝如此,皇室在某些时候,也是一国之表,前朝有公主和亲于外国,不就是因此吗?”
荣华公主闻言道:“这个我懂,身为皇室子女,受百姓供养,若国有需要,自当责无旁贷。”
“……所以你真的以为,父皇打算收阿宁为养女,是为了让我和她有兄妹名分?同时为了奖赏镇国公吗?”
太子垂眸:“父皇一开始就打算将阿宁用于兵事了。”
“一个皇室郡主,足以为一方都督。”
荣华公主呼吸一窒。
瞬息间,她明白了自己父皇的意思。
她喃喃地说:“镇国公一向简在帝心,他一定得了父皇的消息,并告诉了阿宁。”
所以谢宁必须拒绝太子并去军中打拼,哪怕有丝毫退缩之心都不被允许。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太子重复说出了对荣华公主说过的话:“孤想要听一听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不是父皇的意思,也不是镇国公的授意,而是阿宁自己的心愿。”
“哪怕她有一丝的不情愿,孤都拼着被父皇责罚,也要让她入宫。”
说到这里,太子的声音变得寂寥怅惘。
“可是阿宁她,是愿意的。”
“她有宏图之志,孤唯一能作的,就只有成为明君了。”
“不能为夫妻,总要君臣相宜才好,如此百年之后,她也可以公侯之尊陪葬皇陵。”
说完后,太子再度叹息,他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的妹妹天资聪颖,只是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事情。
“阿姽,孤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迁怒阿宁,也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
太子认真地说:“孤与你一母同胞,你身份不同,宗室和朝臣必会盯着你,孤会尽力护着你,但你也要小心才是。”
荣华公主听后面上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为天子女,太子妹,又不插手朝政,不会谋权篡位,谁会没事找她的麻烦?
太子太过了解荣华公主,一看荣华公主的脸色,就知道荣华公主不当回事。
他只得加重语气说:“你帮鲁王叔相看卢家大娘子,这种事是你能做的吗?你说阿宁从军乱礼法,那你这是乱长幼!鲁王叔若是心有所属,为什么不能禀明曾祖母?亦或者找父皇?偏要你一个刚出宫玩耍的侄女帮忙?”
“你为晚辈,有什么资格帮长辈相看发妻?你一个公主,又有何资格去决定亲王之妃?”
荣华公主怔了怔,她慢慢低下头,脸色煞白。
她细细回想自己近日言行,顿时心生悔意。
此前她一直被拘在宫里读书,好不容易可以出宫玩耍,父皇宠爱,曾祖母包容,宗室也不想得罪她,竟让她开始得意忘形了。
想到这里,荣华公主连忙起身,认认真真地对兄长行了大礼。
“多谢兄长教导,阿姽认错。”
太子看到谢宁终于听进了心里,不由得露出笑容。
“快起来。”他伸手扶起妹妹:“你能明白过来就好。”
太子看着妹妹,温言道:“既然阿宁是被曾祖母招入宫的,一会你再去曾祖母那走一趟,她老人家慧眼如炬,估计早就等着你去认错了。”
荣华公主耷拉着脑袋,她小声道:“……我要不要再去和父皇说一说?”
太子:“若是有机会,自然是要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皇若是知道你长进了,也会高兴的。”
荣华公主心下叹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嗯,我懂的。”
太子微笑地拍了拍荣华公主的脑袋:“对了,既然你要找父皇,那顺便提一提你的花会吧。”
荣华公主一愣。
“既然阿宁不入宫,那就遂了曾祖母,这次多收几个人进东宫。”
太子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温度:“你那个花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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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错的场合。”
荣华公主看着依旧面带笑容的太子兄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凉气。
凉气过后,疼痛万分。
荣华公主又去了仁寿宫。
入了宫门,立刻有宫女过来请荣华公主在偏间稍待,没一会,夏嬷嬷就亲自出来迎接荣华公主了。
看到夏嬷嬷,荣华公主满面笑容:“夏嬷嬷,曾祖母可是休息了?”
夏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荣华公主,她本以为这位天之骄女会生气的,没想到看着依旧言笑晏晏。
对上公主那双清澈的眸子,夏嬷嬷心中一凛,许是她的错觉,公主似乎有些变化?
她不敢多想,矮身行礼后答到:“还未曾休息,太皇太后正和谢校尉说话呢。”
荣华公主听后脚步一顿。
谢校尉?
荣华公主心中有些自嘲。
是了,谢宁一直自称为臣,她明明已经暗示了,自己却恍若未闻,还不如夏嬷嬷看的透彻。
荣华公主来的正是时候。
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太皇太后留了谢宁用饭。
荣华公主一进去,就听太皇太后笑着说:“你这丫头又来蹭饭?不是留了卢家丫头在琼华殿吗?”
荣华公主抿嘴笑:“临川姑祖母还没走呢,她们母女说话,我凑什么?”
她直接坐在了太皇太后身边,挽着老太太的胳膊,亲昵地说:“还不如凑到曾祖母跟前讨碗饭吃呢。”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了荣华公主一眼,笑着拍了拍谢宁的手,一语双关:“姽丫头想吃自然是没问题的,随时都可以。”
荣华公主心中一暖,她轻轻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谢宁。
谢宁早已站了起来,见到荣华公主看过来,她立刻垂头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荣华公主看着谢宁,心中思绪万千,最终仍然化为唇角边的一抹笑容。
她伸手,轻声说:“快起来,无需多礼。”
谢宁心中微讶。
荣华公主的脾气其实不算好,也许她自己没感觉,但实际上说话行事总是带着一股傲慢和霸道。
她本以为荣华公主会因太子的事生气,但是现在看来……
对上谢宁眼中惊讶的神色,荣华公主心中苦笑,她眨眨眼,没好气地瞪了谢宁一眼:“难得见你入宫,一会去我那坐坐。”
谢宁莞尔,她笑着说:“谨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荣华还没有太大胆的想法。
☆、教导
一顿午膳吃完,太皇太后要午睡。
谢宁先行告退,荣华公主慢了一步。
她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先是承认自己前段时间张扬狂妄,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鲁王卖了。
听了荣华公主的话,太皇太后叹息,她让荣华公主起来:“想必是太子训导你了吧?”
荣华公主耷拉着脑袋:“是。”
“昭儿是个好孩子,有他照顾你,你这前半生定然无忧。”太皇太后慢慢说:“可是再往后呢?”
“老婆子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到时候太子登基,后宫没有太后,却有皇后和四妃。”
“你兄长宠爱你,他在时你尽可任性妄为,可等他走了呢?”
“谨言慎行,守文持正,方为处世之道。”
太皇太后告诫了一番后,话音一转:“不过你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又是公主之尊,即便有些许骄纵之举,也不算什么。”
“只是你必须明白这些道理,心如明镜才行。”
说白了,就是你这丫头可以狂妄无度,但要有靠山,要有底气,等没靠山的时候就要知道遵守规矩,哪怕你现在不遵守,也需要明白规矩是什么!
太皇太后这番话可谓是苦口婆心。
荣华公主连忙跪下听训,心中若有所悟。
要心里明白,揣着明白当糊涂,同时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明白的时候明白。
其实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这些年跟着翰林院的学士读书,荣华公主也明白不少事。
只是读了归读了,却从未真正思考,并应用在生活当中。
一天内听了两堂课,荣华公主在成长的同时,也觉得嘴角发苦。
最重要的是,等晚膳了她还需要瞅机会去找自家父皇承认错误,再听一次圣训。
想到这里,荣华公主就异常懊恼,她之前怎么就昏了头,非要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唉,她心中一片叹息。
……因为那是她的兄长啊。
理由很简单,关心则乱罢了。
可是正因为关心,正因为事涉自己的亲人和挚友,才更要冷静谨慎。
若是连自己都慌了神,胡乱行动,反而会让事态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荣华公主默默记住了这个教训,自此之后遇事越发冷静自持。
出了仁寿宫,荣华公主就见到谢宁在旁边等自己。
荣华公主扬起一抹笑容,她刚要招呼谢宁,就听谢宁很实诚地说:“您笑的太假了。”
荣华公主:“……………………”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很生气。”
谢宁立刻说:“臣很抱歉。”
荣华公主顿时泄气了。
她无奈地说:“我不怪你。”
她看向谢宁:“父皇有意收你为义女,你知道这事吗?”
谢宁苦笑道:“昨日回府后,父亲喝的酩酊大醉,他含糊地提了一句,然后就醉过去了。”
荣华公主听后心里舒服了一些,好歹不是谢宁故意瞒她。
她微笑道:“也挺好的,以后你我就是亲姐妹了。”
谢宁有气无力地说:“您就想说这些吗?”
荣华公主继续笑:“不止,既然你我是姐妹,那太子阿兄也是你的阿兄啦。”
她语气轻快地说:“阿兄让我继续办花会,这次他想多收几个,你可要来陪我。”
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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