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之婳

    荣华公主惊魂未定，她软倒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心口，连连喘气。

    林晞站在一步之外，他没松开披风，害怕荣华公主再滚湖里去，他小声道：“您没事吗？”

    荣华公主定了定神，不远处的如意似乎发现了不对，正快步赶过来。

    荣华公主慢慢起身，她对远处的如意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如意脚步一顿，只能停了下来。

    荣华公主重新站稳，她看向林晞，就见少年眼神清澈，倒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荣华公主微微侧脸，然后再度扭过来，眼中满是笑意，她说：“你说的没错，你的鞭子用的一定很好。”

    林晞一愣，他也笑了：“公主不觉得我唐突就好。”

    荣华公主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说：“怎么是唐突？若不是你拉住我，今日……”顿了顿，她突然看林晞，黑黑的眼中满是揶揄：“我若落水，你会救我吗？”

    林晞说：“这是自然的。”

    荣华公主语气轻快地说：“那我的驸马恐怕就是你啦。”

    林晞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荣华公主看向远处，湖中心荷花丛中，吴夫人正和太子说什么，吴六娘满脸娇羞，正低头扭着帕子。

    “毕竟还有吴夫人在场呢，你若是将我从水里救出来，你就别想下场考进士了。”

    荣华公主笑着如此说。

    林晞听后猛地回神，是咯，眼前的女子是荣华公主，是太子的妹妹，不是他的妹妹！

    不过……

    他看向荣华公主，女子侧身看向远处，虽然是笑着的，神情中却透着一丝怅惘。

    林晞想了想说：“本朝驸马不能入朝为官。”

    他看向荣华公主：“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规矩，最起码保障了公主的尊贵和身份。”

    驸马是公主的依附，正好能可以避开那些试图以娶公主为捷径的男子。

    荣华公主沉默了一会，笑道：“你说的也没错。”

    林晞问：“不过公主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个了吗？”

    荣华公主的心情突然很恶劣，她反问：“我不该想吗？还是说你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该等着父皇指婚就行了？”

    林晞怔了怔，他摸摸鼻子，不明白哪里让荣华公主生气了。

    不过他还是说：“我以为公主会入道。”

    荣华公主猛地回头看林晞：“……入道？”

    林晞点头，和谢宁几乎是一起长大的荣华公主会整天想着婚事吗？怎么想怎么怪异哎。

    “反正入道当女冠也不过是托词之举，公主若是不想结婚，不如先入道，等遇到良人后再成婚不就行了？”

    林晞说：“我以为，能找我递消息的公主殿下，是不会满脑子想着婚嫁的。”

    荣华公主笑了。

    她觉得林晞真是个妙人，哪有催着要成年的小娘子入道的？

    不过这主意还真不错。

    荣华公主想，她可以等成年后向父皇要个道观什么的，先当个女冠，这样她的婚事就不着急了。

    荣华公主打量着林晞，心想这可真是个人才。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林晞，直到林晞有些不自在起来，荣华公主才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林晞，谢谢你。”

    林晞看着笑靥如花的荣华公主，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噗地笑了。

    荣华公主不明其意：“……为什么突然笑？”

    林晞连连摆手：“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女郎们果然会担心自己的婚事啊。”

    “阿宁很少会想成婚的事，我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了。”

    荣华公主：“阿宁是不需要想，她如果能镇守一方，自然会有皇室为她操心，而且因她分量不同，还会考虑她自身意愿。”

    林晞敏锐地察觉到了荣华公主话里有话，难道荣华公主对于自己的婚事也没什么主宰权吗？

    怪不得想要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公主也会如此的。”

    林晞安慰道：“作为太子殿下唯一的胞妹，您的身份无人能及。”

    荣华公主心下叹息，她笑着说：“嗯，你说的没错。”

    希望如此。

    希望……一直如此吧。

    这日谈话后，没几天荣华公主就收到了来自太子的大礼包：一个内侍。

    据说是宫中内侍监出身，不管是学识还是功夫都是最好的。

    太子表示：“这是你的暗卫，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你都可以让他去做。”

    荣华公主打量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反问太子：“包括我让他去您那拿贡菊吗？”

    太子微笑：“如果他能拿到的话。”

    荣华公主挑眉：“他叫什么？”

    太子说：“以前只是代号，你给他个名字吧。”

    荣华公主看着内侍，脑海里却想到了前几日荷花中林晞对她说的话：可以入道啊。

    荣华公主长出一口气。

    “叫何道吧。”

    于是这个名叫何道的内侍就成了荣华公主的总管太监。

    何道不是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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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平时不吭声地守在荣华公主身边，很多时候荣华公主都会忘记何道的存在。

    直到某天，何道趁着如心和如意都不在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双手递到了荣华公主面前。

    荣华公主一愣，她诧异地看着何道，拿过那张很普通的纸。

    只见上面有寥寥几行字。

    明远伯出兵西川，直入南藏，谢宁随侍其中，云澜留边驻守。

    镇国公夺回连云堡，吐火罗有不稳之象，镇国公无力南下。

    京冀地区旱情严重，帝下令减免赋税钱粮，有个别县盘剥百姓，赋税照收。

    苏浙诸州海风持续增大……

    这一条条消息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荣华公主眼前的迷雾全部拨开了。

    荣华公主震惊地看完后，她看向何道，忍不住问：“……你从哪得的？”

    何道小心地看了公主一眼，低声说：“林世子给的。”

    荣华公主怔了怔，她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第57章 凤飞阁

    有了林晞的情报, 荣华公主眼前盖着的迷雾突然被拨开, 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荣华公主拿着那张纸思考了许久, 她隔日就回宫，直接对太皇太后说自己想开个绣坊。

    借口也很好找, 说什么在外面居住, 看到不少女郎生活艰辛, 做点绣活还会被收货的店家欺负，不如她亲自主持开一家绣坊，让那些无可依靠的女子在她的绣坊里安心做活。

    太皇太后以为荣华公主想要置办产业, 就同意了, 并将当年皇后留下的另一个当铺也给了荣华公主。

    荣华公主要开绣坊，这个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鲁王最先来贺喜，甚至还拍胸脯表示有他开口, 京城的三教九流绝对不会到荣华公主的铺子里捣乱。

    荣华公主啼笑皆非，就算没有鲁王这句话, 京兆府尹那边也会关照她的。

    不过看在鲁王勤快地为她的铺子忙前忙后，荣华公主就松了松口风。

    她说：“你与其在我这里用力，不如去找太子阿兄, 毕竟你的婚事虽然有太皇太后在, 可终归要由父皇定夺的。”

    听了荣华公主这句话, 鲁王似笑非笑：“好侄女，你可算给我一句实诚话了。”

    荣华公主若无其事地说：“您可是我叔叔, 关于婶婶的定夺, 我可说不出什么实诚话。”

    荣华公主和鲁王相视一笑, 算是默契地翻过了此事。

    没多久，荣华公主就接到了何道的消息，说太子和重景帝在御书房里，挥退了所有人密谈了一次，再过了几天，重景帝又和鲁王聊了聊天，最终鲁王的婚事总算定了下来。

    不过鲁王并未娶卢大娘子，重景帝居然将靖侯家的小女儿赐婚给了鲁王。

    靖侯袁家驻守安东都护府，被谢宁敲打过的袁飞将成为鲁王的小舅子。

    鲁王得了这门亲事，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太子给他透了消息，以后他就要在幽云之地度过未来一生了。

    至于卢大娘子……

    鲁王垂眸，他自嘲地想，他倒是和太子凑成一对了，都是有情人不得眷属。

    鲁王摇摇头，放开了心怀，不再去想卢大娘子了。

    既然已经过去了，既然皇帝兄长已经下了赐婚旨意，既然他以后要驻守安东，娶了袁家的女郎也是不错的选择。

    ……从此天高海阔，只要他和太子之间不起间隙，他也算安稳下来了。

    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

    鲁王垂眸，小时候他的母妃可是说，他会成为皇帝的。

    然而再多的想法都在那一场宫变中彻底消失了。

    而且太子对他很不错，甚至改变了重景帝最初的想法。

    鲁王长出一口气，对着天空捶了一下拳头。

    就这样吧，从此君臣名分已定，各自两安。

    鲁王的婚事定了后，理论上自然是他先成婚，毕竟他是长辈。

    奈何太子于礼法上比他地位高，于是最终先确定成婚日期的反而是太子。

    宫中为了准备太子的婚事，可谓是人仰马翻，这一刻太皇太后特别后悔，她怎么就将荣华公主放了出去呢？

    荣华公主以开绣坊为借口拒绝回宫帮忙。

    毕竟太子大婚，她跟着凑什么热闹，不管做的好不好，她那位新出炉的嫂子吴氏都要供着她，她何必去趟浑水。

    荣华公主的绣坊名叫凤飞阁，主要经营绣坊的是几年前宫变时重景帝放出的那一批宫女，这宫女原来是伺候火太嫔的，后来去伺候太皇太后，宫变后她年纪大了，就被放出宫来。

    太皇太后还记着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老人家记着的，那定不是个傻子，荣华公主见了一面后，就定了这位潘嬷嬷。

    宫里出来的人自然不会话多，潘嬷嬷是个沉稳的人，绣坊建好后不少世家勋贵都来下单子，宫里的人绣活都差不到哪去，再聘了几个绣艺大家坐镇，有公主的名头在，也没人敢找事。

    甚至因荣华公主的身份，内务府还很有眼色的将太子大婚用到的一些边角料绣活交给了凤飞阁。

    于是凤飞阁还挂了一层内造的名头，身价上来了，价格自然也高了。

    当然，荣华公主开绣坊用的是帮助孤苦伶仃的女子维持生计的借口，对于那些上门来卖普通绣活的良家女子，她也示意潘嬷嬷不要压价，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在占据高端市场的同时也要在低端市场上拥有一定份额嘛。

    荣华公主的算盘打的哗啦啦地响。

    她的选择很正确，时间进入了八月时，谢宁派人来给她送货了。

    还是那个当初送她回宫，并咒骂云澜的亲兵，这厮似乎也升职了，身上的武将衣服变成了校尉。

    这校尉是跟着一个商队偷摸摸回京了。

    回京后又走了林晞的路子，求见荣华公主了。

    看着手上厚厚的货品单子和一封谢宁的信，荣华公主心情复杂极了。

    谢宁信上说，她跟着明远伯进入吐蕃国内，一路横冲直撞后又开始玩游击战，搞到了不少皮子。

    明远伯大方地分了她两成，谢宁就让人将这些货品送回京，让荣华公主帮着卖钱，卖了的钱对半分。

    谢宁还说，荣华公主之前不是想将走私掌握在手里吗？明远伯向谢宁承诺了，等这一波打完，明远伯就告老还乡不干了，不管后续谁来驻守，谢宁都能继续分一杯羹。

    荣华公主深吸一口气，将谢宁的信放一边，开始翻单子。

    看完了厚厚的单子，荣华公主深深觉得……哇，走私真赚钱啊！！

    也幸好她开的是绣坊，本身就会收各种料子，就算库房里多了一大堆上好的新鲜皮子，也不会引人注目。

    荣华公主反手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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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账本和信笺，和亲兵聊天。

    “阿宁在西川吃住习惯吗？她没受伤吧？”

    亲兵点头：“谢将军实力很强，大家都很佩服她，虽然刚开始有不少将士质疑谢将军的实力，但谢将军和云将军连着在校场打了一架，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荣华公主饶有兴致地问：“哦？他们还是打起来了？谁赢谁输？”

    那亲兵表情很微妙：“刚开始是谢将军占据上风，后来赵伯爷也下场了，再后来全都打起来了，差点引起军中哗变，于是赵侯爷就明令禁止比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