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秘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姵璃
武元衡见状轻轻摇头,又对郭仲霆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王爷。”
由于昨晚突发意外,荆南大军便就地扎营歇息,武、郭二人询问了李成轩的营帐方位,前去探望。
“王爷,”武元衡站在帐外恭敬地说道,“下官与郭郡公进去了。”
帐内却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不妙,连忙掀开帘帐走进去。可这简陋的帐篷里哪还有李成轩的影子,唯有阿丹双手双脚被缚,口中还塞着一团布料,躺在毡毯上挣扎不得。
郭仲
霆忙将她口中布料取出来:“王爷人呢?”
“半夜就跑了!”
李成轩已在塌方现场找了两个时辰。
由于山体塌陷太过严重,堵住了山洞入口,他不得不一寸寸地挖石开路,寻找西岭月的踪迹。
余灾不断,他一边躲避一边寻找,手中的刀刃砍卷了,便从死人手中捡一把继续。若一时半刻找不到兵器,他便徒手挖泥搬石……如此反反复复,十指已满是血痕。
唯有心中的希望始终无法熄灭,一直支撑着他,暗示着他,告诉他西岭月还在这里等着他。
他自信于他们之间的默契,而这默契也在此刻变得异常强烈,他像是能感觉到西岭月的心跳,他能确定她还活着!
他坚定而执着地寻找,口中不忘喊着她的名字,期待能得到她的回应。
随着临近天明,周围援救的士兵慢慢多了起来,许多人上前询问过关心过,而李成轩没有任何回应,只一心寻找着西岭月的踪影。士兵们被他的执着所打动,不约而同前来帮忙,众人齐心协力清理道路,渐渐接近了山洞的入口。
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到了此处,生还的可能已经变得很小很小。因为这山洞全是石墙所砌,不比泥土沙石,只一块就能砸得人粉身碎骨。方才清理路面时,他们就找到了好些尸首,全都被砸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唯有李成轩的心跳越来越快,坚定地相信他心爱的女子就在这附近
。他一脚踏入洞口,放声喊道:“西岭!西岭!”
许是回声太大,竟震掉了一块摇摇欲坠的石砖,“砰”地落在某个未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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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的石堆上面。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牵引着李成轩的视线,他看到了那个石堆。
他踏着满地泥沙碎石跑了过去,搬开最上面的大石,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是个女子!
“西岭!”他连忙加快动作搬开一块块石头,发现此处的地面竟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而坑口被一块平整的大石卡着,导致后来的石头没有落入其中,在地面上堆积成了石堆。
但触目惊心的是,那块卡在坑口的大石上面,赫然沾着斑斑血迹。
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再度传来,李成轩心中一急,使全力搬开了那块大石,一眼瞧见一个女子被埋在碎石泥土之中!但因鬓发缭乱,满身泥泞,已然辨不出本来样貌。
可李成轩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跳入坑中一把将她抱起,拨开她凌乱的鬓发,露出她姣好的面容,正是西岭月!他大为激动,忙又细细打量,见她除额头有块血迹之外,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但因被埋了整整一宿,此刻已经接近昏迷。
劫后余生的喜悦终于在这一刻奔涌而来,李成轩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西岭别怕,别怕!我来了!”
西岭月险些被勒得喘不过气,神志却逐步清醒,缓缓睁开双眼。她有一瞬的迷茫
,继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竟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忆哥哥呢?忆哥哥在哪儿?”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浑身酸软,脚踝也像骨折了一般使不上力。
李成轩连忙擦掉她面上的灰尘,急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西岭月却一味挣扎着起身,口中喃喃喊道:“忆哥哥,忆哥哥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
见此情形,李成轩立即反应过来:这个浅坑,这坑口的大石,都是萧忆所为。而那石面上的血迹……
“你先别急,我们出去再说。”他如此安慰着,将西岭月抱起平放在地面上,自己也纵身一跃跳出坑底。
西岭月已迫不及待地向外张望,茫然地喊着萧忆的名字:“忆哥哥,你出来啊!你在哪儿?月儿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
然而没有回应,唯有她的回声响彻在这空荡的太平山间,孤独而凄清。
面对这满目疮痍,她也知萧忆再无生机,不禁跌坐在沙土之上,痛哭失声。
就在昨晚,洞口塌陷之前,石墙已纷纷开始剥落,她顾不得脚伤四处躲避,数次险些被巨石砸中。萧致武也护着重伤的爱子狼狈闪躲,想是太过颠簸,激得昏迷的萧忆再度醒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萧忆当时竟异常清醒,他用仅剩的力气做了最后一件事——一把将她推入坑中,勉力搬过巨石卡在坑口,急促地说道:“月儿坚持住,福王会来救你。
”之后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回想起最后那一幕,西岭月更无法遏制心中悲痛,伏于李成轩肩头泣不成声。
忆哥哥终究没有辜负当初的誓言,为她生,为她死。
是她辜负了他,害他身受重伤,长埋于太平山下。
而那些美好的过往,那些甜蜜的回忆,也都将随着他埋葬于此,再难寻回。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西岭月身上。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她和萧忆站在桃花树下,彼此相视而笑的场景。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时的桃花落在他们身上,一朵朵一瓣瓣,就像是眼前飘然而落的雨滴,一如她的心情。
当时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悲泣。
“西岭,我们走吧。”李成轩打横将她抱起,踏着满地的狼藉缓缓离开。
西岭月流着泪躺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脖颈,又不自觉地回望那座太平山。
造物者是如此强大,如此随心所欲,世间的山川河流都似他掌心中的玩物,微一弹指便能山崩地裂。
人命更是犹如蝼蚁,渺小微茫,不值一提。
烟雨迷蒙之中,那漫山的焦土疮痍仿佛也都看不清了,天地又恢复朗朗乾坤。
千百年后,是否还有人会记得这一切?
记得有无数鲜活的生命曾埋葬于此,用血肉之躯见证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浩劫。
有人梦醒,有人梦醉。
有人梦圆,有
人梦碎。
(叁:乾坤劫,完)
批注:
南康郡王 : 即中唐名将韦皋,曾任剑南西川节度使,任内‘和南诏、拒吐蕃’,军功卓绝,保西南一方平安,因功受封‘南康郡王’。 。
番外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两个月后,长安城,武元衡府邸书房。
他正在书架上寻找一样东西,屋内略显凌乱,这时管家走了进来:“主子,裴行立裴少卿求见。”
“快请。”武元衡停下动作。
管家特意问了一句:“是请到前厅还是……”
“请他来书房吧。”
这回答让管家有些意外。因为武元衡这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寻常客人哪怕是朝中的高官,甚至是武元衡自己的门生,也大多是在前厅叙话,能进这书房的人少之又少。
管家自然不知道,两月前的一场讨逆,裴行立给武元衡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再加上其父裴垍与武元衡交好,如今他已把裴行立当成亲侄子看待了。
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请了客人进来,匆匆奉茶。
“晚辈见过武相爷。”裴行立跨入书房,躬身拜道。
武元衡连忙虚扶一把,请他入席:“哎,裴贤侄来得真是凑巧,再晚一刻,本官就打算进宫面圣了。”
“真巧,晚辈刚从宫里出来,”裴行立笑道,“特来向您辞行。”
“哦?贤侄是要去哪儿?”
“晚辈今日已得了圣上口谕,从卫尉少卿调任河东令,待明旨下达便将赴任。”“这么仓促?”武元衡微感惊讶,可转念想起近日发生的事,倒也能理解他。
就在半个月前,他们一行人自武宁县返回长安,李成轩和西岭月也回来了。没过几日,长公主府就传出丧事,昭告
世人爱女郭令月重病身亡,裴家与郭家的婚事也就此作罢。
可熟知内情的人都晓得,裴行立的未婚妻不仅没死,如今还好端端地住在福王府里养伤。看天子的意思,是有意与福王重修兄弟之情,而西岭月身份微妙、前程未卜,是绝不可能嫁给裴行立了。
想必他也是极度伤情,不肯再留在长安了。
武元衡不免一叹:“贤侄也太心急了,以你此次的功劳,绝不止一个河东令的位置,大可再等等。”
岂料裴行立看得很开:“这是晚辈自己选的,河东乃我裴氏祖源地,迄今仍有上百族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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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能回乡与族人团聚,也是美事一桩。”
“听你一说,确实如此。”武元衡口中应和,心中仍是感到惋惜。想裴行立一表人才,先在镇海被耽误了数年,好不容易因功擢升沁州刺史,又没去赴任,改任了卫尉少卿。如今倒好,既没找个好地方任刺史,也没留在长安做京官,回乡去了,亲事也没个着落。
裴行立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而嗟叹,忙转移话题问道:“听家父说,相爷也要赶回西川了?”
“是啊,西川毕竟是萧家的老巢,圣上怕有余党漏网,命本官尽快回去善后。”武元衡顺势提及,“你回去也向令尊转达一声,本官三日后启程,让他不必送了。待本官年底回京述职,再约令尊把酒相聚。”
“是,晚辈定当转达。”裴行立本意是来辞行,话已说完,他也不欲久留,便起身告辞,“相爷政务繁忙,晚辈就不叨扰您了,今日白大夫和郭郡守约了晚辈吃酒。”
听到这两个官职,武元衡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半月前他们一行人平定逆贼回朝,今上论功行赏,白居易被授予左拾遗,还喜获天子亲自赐婚,即将迎娶名门贵女杨氏。
郭仲霆也嚷嚷着要圣上赐婚,正式向圣上求娶胡国公的后人——齐州县主秦瑟。怎奈圣上故意刁难,非让他去南浦郡做郡守,声称他必须妥善处置了武宁县,把太平山里的巨资查验清楚,还要将当地的暗卫平稳招安,才允准齐州县主嫁给他。这任务还有个期限,一年之内。
想到此处,武元衡忍不住笑道:“你代本官转告郭郡守,他若在南浦遇上任何麻烦,可遣人来成都府相告,本官定全力协助。还有,再恭喜白学士……不,是白大夫,就说他大喜之日,本官自有贺礼送上。”
裴行立笑着应下,正待再度告辞,岂料武元衡又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萧家父子的尸首找到了吗?”
“听郭郡守说,萧致武的尸首找到了,是凭着衣裳认出来的。萧忆的尸首还没找到。”裴行立如实相告。
这也是郭仲霆最为头痛的一件事。当今天子疑心重,尤其是萧家父子这等心头大患,死不见尸,他是不会放心的。可当日太平山塌陷的情形天子不知,他
们都是亲眼所见的,要从无数的巨石、泥沙、草皮、土块中找到一个人是何等之难?
何况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尸首早就面目全非了,更加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但天子还是特意叮嘱郭仲霆早日找到萧家父子的尸身,可想而知他是多么为难。
武元衡侍奉李纯数年,对其性情可算了解,也能体谅郭仲霆的难处。他沉吟片刻,主动压低声音道:“你转告郭郡守,凡事要懂得变通,天子既然要个安心,给他便是。”
裴行立旋即会意,笑回:“是,晚辈这就去告诉郭郡守,想必他定会对相爷感激涕零。”
武元衡哈哈大笑几声,朝他摆手:“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裴行立这才恭恭敬敬地告辞,在管家的引领下离开。
他走后,武元衡继续在书架上翻找半晌,终于从一个半旧的锦盒中找到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他读过多次,内容早已倒背如流,今日找出来却是要让另一个人看看。眼见即将正午,武元衡不再耽搁,连忙唤来管家备车,当即入了大明宫。
紫宸殿后堂。
吐突承璀刚刚回禀过福王府的情况,天子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一难,他与李成轩隔阂太深,他曾数度发难,如今再想修复这兄弟关系,实在是难以入手。
二难,他没想到西岭月才是真正的康兴殿下,也知她在此事上的确无辜,甚至自己能及时发现这个阴谋,还要多亏西岭
月的机敏。如今她主动回京认罪,按理他应该铲除后患,可他竟不忍心下手;再者,若西岭月死了,李成轩大约就真的造反了。
这两个难题,从西岭月和李成轩回京认罪开始,便已在天子的脑海中盘旋,迄今仍未有个妥善之法。
天子正踌躇不决之时,内侍前来禀报,说武元衡在外求见。
天子闻声大喜,连忙开口传唤,想将心中难题相告。
其实他待武元衡很信任。这归根到底,是因为武元衡做过太子右庶子,在他刚当上太子时便侍奉左右,协助他监国处理朝政,这份感情自然不一般。因此他登基之后也将武元衡一路提拔,从户部侍郎擢为京兆尹,再到如今的一方大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实为宰相之职。
“臣武元衡参见圣上。”武元衡踏入紫宸殿后堂,下跪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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