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

    “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我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粥，离歌小姐？”丫鬟不愿再接话，蹬了脚踏，上前扶小姐起身，一边小心地看着自家小姐。

    “嗯。”

    小翠暗吁一口气，服侍小姐穿衣。

    用了莲子粥，又吃了些水晶饺和鲍鱼盏，霍离歌的脸色终于恢复。

    睡了太久，左右在家无事，她想出去走走。说起来自己经常桃花镇，可除了“回春堂”和囚牛峰上的“大悲寺”，自己都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问过老管家，偕了小翠，跟着四个黑衣护院，就出门了。天刚刚擦黑，临街的店铺都陆续收了，白日热闹的主街此刻显得空荡荡的。

    霍离歌缓缓走在街上，看着前面小翠手中的灯笼，烛火摇曳，映在眼里，半明半暗。小翠回头看小姐，有些担心，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一直走到东市，才慢慢有些人声。

    夜市刚刚开始，小贩们挑了灯笼，摆放着各样家什，准备开摊了。

    霍离歌觉得很新鲜，在中都城的时候，父亲管教极严，自己很少有机会晚上出来，今日一定要好好逛逛。

    看来看去，除了吃食，卖的都是些胭脂水粉，布匹衣裳，自然比不上霍府里的精致，离歌看了几眼就走开了。

    前方的有一个画糖人的摊子好像有些意思。

    老人拿着小铜壶，浇了糖浆在一片白色的大理石台子上。台子下面，煨着一个红泥小炉，石台上的糖浆很快凝固，发出阵阵甜香。

    老人神情专注，在画着什么。离歌好奇的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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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去，呀，吊睛白额，血盆大口，是一只老虎，怪吓人的。

    “霍小姐，你喜欢这个吗？”一个男子和煦的声音传来。

    离歌抬头看，发现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少年。修眉星目，漆黑的发用一条白色发带高高束起，仿佛在哪见过，却记不真切。

    少年向小翠点点头。

    小翠见少年是“回春堂”少东家，看起来品行纯良，也算半个熟人，因而未出手阻拦。小姐除了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我最近记性不太好，请问我认识你吗？”

    “在下‘回春堂’于元意，有幸见过小姐几次。”少年后退一步，拱手见礼。

    “哦…你泡的莲子茶很好喝。”离歌记起了，露出微笑。

    “霍小姐，你喜欢这个吗？”于元意没想到她真的记得，嘴角上扬，又指着糖老虎问道。

    “其实我有点怕老虎……”离歌有些不好意思，皱皱鼻子。

    “方伯，麻烦你帮我做一只小兔子。”

    “好嘞，立等可取。”方伯爽快的答道。

    两人并排站着，夜风拂过，于元意鼻端传来一阵馨香。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身旁的离歌，她正专心的看着方伯作画，樱唇红润，琼鼻小巧，桃花眼半垂，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

    拿着糖兔子，离歌和于元意慢慢往前走。

    “于公子？你好像对这儿很熟悉……”

    “我经常来夜市淘换些书简字画，霍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是啊，你说的书简在哪呢，我刚刚怎么没看到？”

    “我带你去，你喜欢看些什么呢？”

    “嗯……其实我喜欢看一些志异列传，是不是很奇怪？爹爹说大家闺秀不应该看那些东西……”

    “无伤大雅，不要告诉你爹，偷偷看就好了。”

    “可以吗……”

    ☆、第十四章浮生一日闲之臭娘子

    这段时间，铺子里的吃食卖的很好，每日都要备两个猪头和两副猪大肠，就这样还有人排在后面买不到。客人来的多，倒是又带旺了竹器的买卖。

    姑姑每天都干劲十足，也约了好几个行商谈“知竹斋”竹器外销的事，他们都表现得很有兴趣，觉得有的做，想来很快就能谈妥。

    倒是苦了夏慕君，每日早起晚归两头跑。好在家里买了驴车代步，省下不少时间。

    夏于氏心疼女儿，打算今日自己替慕君去镇上，映荷这段日子总是闷闷不乐，夏婉娘索性也叫她留下，小姐俩都在家好好休息一日。

    慕君还是起了个大早，喂了鸡，去菜园摘了好多新鲜菜蔬回来。

    小慕兰起床后，看到姐姐，高兴的不得了，跟在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

    映荷一出房门，就看见慕君坐在天井里，正在帮小慕兰梳头。

    晨曦中，慕君肩背挺直，细而顷长的脖颈线条优雅，发黑如墨，肤白胜雪，像朝露一样清新。

    慕君的眼睛像杏核，圆转如意，顾盼生辉，眼角微微上挑，有一股欲语还休的韵味。

    鼻骨不算高，鼻头小巧，放在一起，却是俏皮的紧。

    更难得一双水润菱唇，红的那么温柔，增一分嫌艳，减一分显淡。

    映荷想，这样的表姐，谁不喜欢呢？

    慕君见映荷若有所思的模样，联想到她最近的闷闷不乐，猜测可能是因为于元意，慕君不是没看见映荷第一次见于元意时的眼神。

    这种事，自己当然不好插手，不过总可以帮她换个心情吧。

    “映荷，一会跟我一起去菜园子吧，有好东西给你看。”慕君含笑看着映荷。

    “我也要看好东西，我也要……”小慕兰吵着说。

    “好，好，当然要带小慕兰啦……”

    映荷抿抿嘴，不想和表姐一起出去。

    她时常回想起那日听见慕君舅舅和慕君娘说的话，她忍不住会想，于元意是否也和他父亲一样，早就看中了夏慕君？

    其实这段日子，她借口天气热，已经很少跟着去铺子了。慕君整日忙碌，没注意到，这个一直黏着自己的表妹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太热了，我不想去……”映荷故意不看夏慕君，低着头说。

    “去吧，表姐，慕兰想和表姐一起玩。”小慕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拉着映荷的衣袖，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映荷。

    看着小慕兰纯真的眼神，映荷没办法再拒绝。

    出了门，慕君先去荷塘边摘了两顶荷叶，一顶大的给映荷，一顶小的给慕兰。

    “你总不愿意戴草帽，说怕刮到头发，那举着这个吧，就不怕晒了。”慕君还仔细的帮映荷拢了拢头发。

    映荷接过，讷讷的说声：“谢谢。”

    小慕兰顶着荷叶，高兴的在前面走。三个人很快来到自家的菜园，小小的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各式各样的菜蔬长势旺盛，一片生机勃勃。

    硕大的卷心菜，红红的小辣椒，长长的黄瓜，胖乎乎圆滚滚的南瓜，红的绿的黄的，养眼的紧。

    “姐姐，你说的好东西在哪呢？”小慕兰转了几个圈，着急的问慕君。

    慕君但笑不语，牵着两个妹妹，绕到一片丝瓜架后面。

    “哇，草莓，红红的大草莓！”小慕兰高兴的叫了起来。

    鲜红的草莓结实累累，颗颗饱满，有的还成鸡心形。稍稍走近，就能闻到浓郁的果香，看来是已经成熟了。

    这是上一年种下的，第一年结的果实很少，又小又涩，没人爱吃。大家都快把它忘了，只有慕君偶尔浇水施肥，没想到第二年长得这么好，真是意外的惊喜。

    三个人围着蹲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摘。慕君在竹篓里铺上荷叶，再把摘下来的草莓小心地放进去，很快就摘了满满一篓。

    到家后，慕君打了井水把草莓洗干净，大家一起吃。

    小慕兰拿了几颗，颠颠的跑去喂奶奶吃，还眨着大眼睛问奶奶甜不甜，夏奶奶学小慕兰眨着眼睛，说简直甜到心里了，把大家都逗笑了。

    说话间，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青莲和二丫，两人戴着草帽，背着竹篓，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的，原来一早就上山去了。

    “夏奶奶好……”两人先给夏奶奶问好。夏奶奶点头，笑着叫慕君倒茶招呼，就带着慕兰出去玩了。

    青莲喝了口凉茶，又吃了几颗草莓，连呼好吃。

    “慕君，你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竹篓里掏出一把嫩枝，得意地看着慕君。

    嫩枝上椭圆形的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小小的黄白色花点缀其中，闻之有一股臭味。

    映荷闻了直皱眉，以手掩鼻，后退了两步。

    “是臭娘子！你们在哪摘到的？”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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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却惊喜的接过来，看了又看。

    “是二丫发现的，就在半山腰，好大一片呢，我们想着给你也送点来。”

    青莲推了推二丫，二丫羞涩地点点头。

    “谢谢，我好久没吃这个了，还真有点馋呢……”

    “啊？这么臭的东西还要吃啊？”映荷终于忍不住了，捏着鼻子说。

    “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慕君调皮的眨眼睛。

    青莲和二丫反正也无事，就打算在慕君家一起做，做好了再拿回家。

    几个人团团坐了，拿了簸箕和铜盆，仔细地摘那叶片下来，拿水淘洗，洗去灰尘和小虫子。

    然后把洗好的叶片反复揉搓，像洗衣服那样，揉出青色的浓汁，直到捏一把叶子不再出汁为止。

    慕君回屋取了纱布，覆在大碗上，映荷盛出一碗青色的浓汁，小心倒上去，经纱布滤过后，得了一碗澄清的绿水。再拿勺子小心撇去表面的浮沫。

    二丫去灶房盛了一小碗草木灰，用手撮了些，细细的撒下去，青莲在一旁拿根竹筷，快速地搅拌，让草木灰和清液混合均匀。

    最后将碗放在一边静置一刻钟就成了。

    慕君切了，分在小碟子里，每人一块。

    映荷端着自己的那份看，软乎乎，颤巍巍，像块豆腐，但是更晶莹剔透，翠绿欲滴。

    试着尝了一口，比豆腐更绵滑细腻，一丝凉意顺着喉咙就下去了，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果然适合夏天吃。

    慕君看映荷吃了，笑着说：“相传很久以前，人间发生饥荒，难民无数，尸横遍野。观音不忍，用杨柳枝洒甘露于人间。甘露所到之处，长出了簇簇绿树。饥民摘叶取其汁加灰做成了‘豆腐’，食用充饥，挨过了饥荒。灾民心中感念观音，观音豆腐之名因此而来。”

    “是了，这观音豆腐还要现吃现做，如果放着不吃，会很快化成水的，说是甘露急着回去找观音娘娘了。”二丫扑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说。

    几个女孩说说笑笑，映荷也终于忘了自己的心思，开心起来。

    慕君看着桌上的草莓，灵机一动，从灶房翻出一袋糯米粉和红豆，说要给大家做好吃的。

    几个女孩都挤到灶房，有的生火，有的架蒸笼，慕君取了些红豆碾成粉，加水拌成泥；又叫映荷用水拌了糯米粉，倒入些白糖，搅拌成糊状，两样一起上笼，大火蒸熟。

    草莓洗净沥干，蘸上薄薄一层红豆泥；然后拿来几片竹片，先过油，再去挑糯米糊，趁热在手上捏成片，把草莓和红豆泥团团包起来，捏紧。

    稍凉一会，糯米团子就成型了，圆滚滚白乎乎的，特别可爱。

    慕君说这个叫草莓大福，咬一口，白色的糯米外皮里露出鲜红的草莓，口感香滑软糯，还有清爽的草莓果香。

    几个女孩在这玩的不亦乐乎，看到夏奶奶带着小慕兰回来了，青莲和二丫才想起该烧火备午饭了。

    两人忙忙端了臭娘子汁要回家，慕君又在她们的竹篓里塞了些草莓和刚做好的草莓大福，把她们送出了门。

    慕君和映荷进了灶间备饭。怕小慕兰吃多了零嘴败胃口，不好好吃饭，夏奶奶特意把草莓和大福都收了起来。

    不多会，饭就烧好了。夏爷爷从山上砍竹子回来了，爹爹和云峥也下学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

    难得学堂休半日，歇过午，爹爹窝在书房看书，批改学生功课；云峥和大家聚在天井说话，映荷拿出草莓和大福，慕君又给爹爹送了点过去。

    云峥一口一个，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尝到味就吞下去了。

    小慕兰看着白团子很是好奇，咬一口下去，发现里面还有草莓，觉得好玩极了，赶紧拿到爷爷奶奶跟前去献宝。

    祖孙几个在院子里嬉笑，其乐融融。

    云峥屁股没坐热，就想着出去玩，趁爹还没出来，赶紧拉开大门冲出去。却和一人撞了满怀，正是村长家的刘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磊子哥，你怎么来了？”云峥眼疾手快，接住了，原来是个竹篓。

    “我来还你家的碗，晌午我妹妹二丫从你家拿的，我娘说，谢谢你家给的草莓和团子，很好吃。”

    磊子挠挠头，一五一十地说，手里真的拿着个碗。

    慕君走过来，接过碗，把人请进屋。磊子见映荷端坐在一旁，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映荷见了他的样子，偷偷掩嘴笑了。

    “这是什么？”云峥探手在竹篓里摸出个东西，冰凉滑腻，细长长的一条。

    “蛇……”

    磊子话没说完，云峥怪叫一声，把竹篓都跌了，一条翠绿色，手臂长的蛇被抖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