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

    云承先是一愣，继而回答：“跟着姐姐。”

    “跟着我做什么？”子兮盯着他的眼睛，像是逼问。

    “承儿就是想跟着姐姐。”云承垂下眼眸，抿唇道，“姐姐不是说过要陪着承儿一辈子吗？怎么要食言？”

    “唉！”子兮一叹，让云承抬头看自己，她道：“承儿，你当姐姐看不透你的心思？”

    “姐姐何意？”少年尚不懂如何隐藏情绪波动，子兮的话一出，他脸色便是一变。

    “承儿。”子兮一脸严肃，“你若想继续跟着我，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云承的心怦怦乱跳，既心切又担忧。

    “我要你当着你父亲的面立誓。”子兮看向木牌，神情又严肃几分，“此生不可复仇。”

    云层呼吸一窒，眼神难掩惊愕与悲愤。

    “怎么？”子兮云淡风轻地瞟他一眼，“做不到？”

    “做得到！”云承垂头忍耐良久，心中的那份不甘、失落皆数上涌。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去。最终出口的承诺也坚定无比。

    子兮又叹一口气，她知她有些强人所难，可不得不如此。

    “黄天在上，我云氏嫡子云承今立誓，永不为灭族之事复仇！”

    他的声音响彻山林，“复仇”二字久经回响。

    子兮如何看不出他的隐忍，她的心也钝钝地疼，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眼下的云承对这个怀抱却有些抵触，却又挣脱不开。

    子兮觉得她这两天叹气的次数已超过了她这十多年的总数，可还是忍不住再叹气。

    他们未在此处停留太久，只待了一天，便离去。走出云州地界时，云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中有不舍，有隐忍，有坚决……

    南国地处九州大陆最南边，亦是一处富饶之地。南国都城郾，位于南国中心，大山是其屏障，长河环绕。

    郾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除了达官贵人的住所，便是几家有名的茶楼酒肆，其中春江楼更是世家子弟聚集之所。

    “这兰彧公子为何来我们南国？”春江楼三楼的一个雅间内，有人在议论。

    “呵！”似乎有人不屑，“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那位独占皇上恩宠的公主。”

    “当真如此吗？”有人怀疑，“这世间，想嫁与兰彧公子的女子何其多，才气样貌比之我们公主不差多少。且这兰彧公子自诩清雅高贵，又岂会为此事来我们南国？”

    “其实，兰彧为何来咱南国，本公子倒是略知一二。”一年轻男子轻摇折扇，一副自信慢慢的样子，似乎他真是知晓此事。

    “贺成，你祖父是中书令，消息自然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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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知道，便不要卖关子了。”另一年纪相仿之人笑道。

    贺成闻言轻笑，为众人解疑：“其实兰彧公子此来南国，目的并不在紫云公主。”

    “哦？”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好奇。

    “实则是皇上看上了兰彧公子。”

    “噗！”他对面的男子刚饮一口茶，听到此话，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幸好那贺成反应迅速，折扇往前一挡，扑面而来的茶水四溅，倒是一众人无辜遭殃。

    “贺成，你！”众人忙拿帕子擦脸，有人气愤地瞪着他。

    “哎呦！”贺成一脸无辜，“这都怪子真兄，是他喷的茶水。”

    “还不都是你，开什么玩笑。”被唤作子真的男子俊脸微红，难掩尴尬。

    ☆、美男出浴

    “本公子还没说完，你为何如此激动？”贺成一脸揶揄，“可见你满脑子的污秽。”

    “乱说什么！”子真脸色涨红，似乎有些气恼。

    “子真兄这一激便恼火的性情，不知何时能改。”贺成低低笑了。

    “莫再闲扯了，你后面还有什么话没说？”先前催促他那人又道。

    “我们皇上看中了兰彧公子的才华，特请他入仕，为我南国助力。”贺成道，“然皇上亦有把紫云公主许配与他之心。”

    “呵！”有人脸色不大好看，冷笑道：“我们这么多世家子弟，皇上不起用，为何花费如此代价请一个外人！”

    “谢兄有所不知。”贺成淡淡笑着，“听闻风三公子到了燕国，燕国太子曾去拜访。”

    “那又如何！”此人正是户部侍郎之子谢青。

    贺成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这谢青空有满腔愤懑，却妄自尊大又性情暴躁，不可与之谋也。竟还妄想同兰彧公子作比，当真没有自知之明！

    一旁的雅间内，有耳聪目明之人，把这些话悉数听进耳内。

    她唇角微勾，看向对面的少年，问：“承儿，你想去南国皇宫吗？”

    “不想。”云承摇摇头。

    “哦？”子兮挑眉，“为何？”

    “皇宫有何好看的。”云承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似乎皇宫在他眼里，和普通的大户并无区别，“我们云家……”他说着说着突然顿住。

    子兮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微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姐姐，我们去南国皇宫吧。”云承默了片刻，抬头一笑。

    子兮依旧皱着眉。

    “姐姐既然想去，那承儿便陪姐姐去。”云承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姐姐想去南国皇宫，必是有要事要做吧。”

    “你可知兰彧？”既然他想转移话题，她便随了他吧。

    “听说过。”云承点头，“却无幸得见。”他说着，脸上露出憧憬与遗憾之色。

    “那今夜便如你所愿！”子兮道。

    “姐姐之意？”云承一惊。

    “不错！”子兮面带笑意地点头，“兰彧来了南国，且正在南国皇宫做客。”

    “也就是说承儿今晚就能见到兰彧了？”云承难掩激动。

    “是！”见有其他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子兮也放了心。

    是夜，子兮果然如约带着云承潜进了南国皇宫。皇宫重地，自然有不少禁卫军把守，子兮并不把这些侍卫放在眼里，然皇宫宫苑众多，这兰彧住在何处，自然还需一番周折才能得知。

    “姐姐。”云承被她带着飞来飞去，既怕被发现，又想尽快见到兰彧，“我们这样，何时才能见到兰彧公子啊？”

    “这么快便不耐烦了？”子兮给他一记爆栗，恙怒道，“你便这么想见到兰彧吗？是不是还想追随他呢？”

    “不敢不敢！”云承连忙讨饶，“承儿岂敢？”

    “快看快看！”子兮本想再教训他几句，可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副令人热血澎湃的一幕。

    “什么？”云承先是一愣，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月色笼罩的窗影之内，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浴水而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脸一红，连忙捂住眼睛。

    “那是男子，无需非礼勿视。”子兮好笑，扒开他捂眼的双手。

    “姐姐，你怎地如此……如此……”云承脸色涨得通红，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如此什么？”子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如此……”云承实在难以启齿，最后，一咬牙，恨恨道：“你乃女子！”

    “噗嗤！”子兮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又怕被人听见，连忙捂住嘴。然她那带着笑意的眼角却掩不住她的内心。

    “哼！”云承很生气。

    “承儿啊！”子兮笑的腮帮子疼，“是我看别人，我又不吃亏。”

    云承：“……”

    “且你不是想见兰彧公子吗？”子兮搬正他的身体，让他正对着那间窗，“这么好的身材，如今的南国皇宫，除了兰彧，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可是……可是姐姐你也不能……不能……”云承无奈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地不知说什么。

    “如此难得一见的美男出浴，不看岂不是太可惜。”子兮反倒坐了下来，托腮看着那处。

    “这双手还真是漂亮啊！”那人已经在穿衣服了，伸出的手，直且长。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姿有些过于瘦削了。”她叹息道。

    云承惊呆了，她……她不仅看，还评头论足！

    “哎！”子兮突然发出遗憾的声音，“怎么熄灯了？”

    然以她的目力，尚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好看吗？”身边突然有人出声询问，声音低哑而魅惑。

    “嗯嗯，好看！”子兮大点其头。

    “那，看够了吗？”

    “没够，没够！”

    “嗯？没够？那你继续看。”

    子兮忽然转头，看到一张放大的美男脸，饱满的额头，浓而黑的双眉，高挺的鼻梁，完美弓形的唇畔，光洁的下巴，五官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右额前斜刘海随风而舞，更添一种潇洒恣意，就这么勾唇淡笑地看着她，哪怕是淡漠如她，也不由得一呆，但也只是一瞬，她忽而呵呵而笑，转头拍云承的后脑：“看够了吗？”

    “啊？！姐姐，怎么了？” 云承迷迷糊糊地转头。

    “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都是你，唉！非要来看这个，还不懂屏息，被发现了吧！”而后带着一脸谄媚的笑转头对男子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小弟无礼，还请见谅！”话未说完，已提着云承的衣领飞身而去。男子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逃跑，一愣后狂追而去。

    一刻钟后，两道白影落于春江楼顶，子兮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差点就被抓到了，今天太倒霉了，从前还未曾被发现过呢！” 又对云承说：“走，赶快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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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云承如今还有些迷糊，只能跟着她说的做。

    正当两人提步欲走时，一道淡蓝色身影飘然而至。子兮反应极快，袖中白绫已飞速而去。男子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且力道如此之大，无奈只好飞身退出五步之外。

    “呵，还不错！”子兮收回白绫，继续道：“能躲过我这一招之人不多。”

    男子淡淡一笑：“姑娘谬赞！”

    子兮没有看他，低头看向云承：“承儿，你先回去睡觉。”

    云承抿唇看了一眼对面男子，又对子兮说：“是，姐姐，你小心。”

    子兮摸摸云承的头发，宠溺一笑：“嗯，放心，好生歇息，明日我们继续玩。”说完手一扬，把云承送到院落里，不做停留，向西掠去，男子紧随其后。

    月色下，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先后落在西山脚下小溪旁。

    “公子，有何指教？”子兮率先发问。

    身后男子似乎笑了笑，“不敢，只是好奇姑娘为何夜闯南国皇宫？”

    “哈哈，你问这个啊，在下只是去观赏美男沐浴而已。”子兮转身看着对面男子大笑。

    “素衣看天下，风华世无双的子兮姑娘，夜闯南国皇宫，只为赏美男沐浴吗？” 蓝衣男子不以为意，温言笑道。

    子兮闻言一怔，转而哈哈大笑：“哈哈，兰彧公子好眼力！”

    “彼此彼此！” 被她唤作兰彧公子的男子淡淡回道。

    “啧啧，都说兰彧公子淡雅如兰，美如冠玉，与风三公子齐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子兮抚着下巴围着兰彧转了一圈，赞赏地道。忽又靠近他嗅了嗅，嘀咕道：“果然有淡淡的兰花香。”

    兰彧哑然失笑：“子兮姑娘见过风公子？不知风公子身上什么味道呢？”

    “不知道。”子兮漫不经心的回道。

    兰彧呀然挑眉道：“不知道？”

    “难道你不曾听闻风翊不喜人近身？”

    “哈哈，那子兮姑娘不知道彧也不喜人近身吗？” 兰彧轻笑。

    “喜不喜我不知道，然却知道你并未出手阻拦我，可以这么近看美男，自是不可错过。”子兮戏谑道。

    兰彧看到这样的子兮心下微微一动，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呢！

    子兮不再说话，走回溪边，拿出别在腰间的风羽笛放在唇边，一曲清音随着微风渐渐飘远，曲子如泣如诉，诉说着子兮内心最深处的忧伤。

    从第一个声音发出，兰彧就若有所思地望着子兮，这样一个风华绝世，年纪轻轻的少女，怎么会吹出如此忧伤寂寞的曲子。一曲终了，子兮回头看向还在发呆的兰彧，微微一笑。

    兰彧问：“何曲？”

    “孤星独吟。”

    兰彧静默。

    “听闻兰彧公子萧声一绝，不知可否为兮吹奏一曲？”说完也不等兰彧动作，径自低低吟唱。

    ☆、相邀同游

    在子兮唱完第一句的时候，兰彧的萧声就已完美地融入进了子兮的歌声中，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唱起，只是少了一分忧伤，多了一分欣慰，这兰彧真的很不一样。

    歌尽萧声停，子兮冲兰彧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晃花了他的眼，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孩子的情绪怎么变化的这般快，但却从内心深处浸出一丝喜悦。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好词，姑娘作的词？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词，这样的曲。” 曲罢萧声歇，兰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