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往事

    保险箱后面，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木制箱子。程黎平缓缓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电子装置。虽然外层的设备已经被拆卸掉了，但程黎平看的清清楚楚，这分明是一套船用的通讯系统。

    那套电子装置大约六七斤重的样子，程黎平提着它走出密室，来到陆建平面前。陆建平休息了几分钟，已经稍微恢复了部分体力，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勉强撑着脚步往外走。

    程黎平道：“外面是不是有你的同伴？你让他们过来接应吧，我还要去救人。”

    陆建平步履蹒跚，颤抖着说道：“任何人也没有它重要，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快带着它离开这里。”

    程黎平衡量了一下局势，外头卡杜里的人马已经来了，带着陆建平离开都有很大难度，再想把周士强救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程红彬和陆建平那么看重这个通讯系统，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且不管卡杜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至少这样的东西决不能落在他手里。

    程黎平左手提着通讯系统，右手搀扶着陆建平，快速向外走去。陆建平苦笑道：“别管我了，你出去后，想办法回到国内，把这个东西交给国安口的人。”

    程黎平没理他，继续大步前行。陆建平此时才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勇往无前的魄力，似乎跟他自己出自同一个系统，同一个部门。可是，当他从国内前来卡拉奇的时候，根本没听说上级还调派了别的人手啊。

    走到大厅，龙蟠峡外传来的枪声愈发密集。巴基斯坦军方的人也赶来了，几辆坦克隆隆响着驶过大桥，“砰”的一炮轰碎了挡在桥头的路障。卡杜里站在一群保镖当中，一张俊秀的脸此刻看上去无比狰狞，歇斯底里的冲着手下吼叫：“叫外面的兄弟动手，把石油储备库炸掉！”

    他手下的武装分子倒是有三百多个，可是时间紧迫，赶到龙蟠峡的手下只有六十多人。加上原本守在这里的几十个人，充其量也就是百来个。远观大桥那头的军方阵营，人头攒动，枪炮齐鸣，似乎是一整营的人马都赶过来了。

    卡杜里跟军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卡拉奇警方也不管不问，谁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整出这么大阵仗。看到坦克开了火，卡杜里的部下军心大乱，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帮派成员索性丢弃枪支，趁着战乱直接跑掉了。卡杜里知道是存储在山洞里的船用通讯系统惹了大祸，可是这个东西关系着他下半辈子的生命安全，决不能轻易交出去。

    此时的卡杜里，一心把军方的人马视作劲敌，根本没想到程黎平已经捷足先登，更没想到背后还有程红彬那伙人虎视眈眈。很快，军方支援的武装直升飞机也赶到现场。不过卡杜里在这里经营多年，早就做好了防空准备，一轮高射机枪打过去，两架直升飞机就冒着浓烟栽进了海里。

    军方的指挥官一声令下，坦克瞄准龙蟠峡的孔洞开火。到处都是轰隆隆的爆炸声，火光和浓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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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一片。程黎平听着密密麻麻的枪声，知道按照原计划跟程红彬会合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带着陆建平往山后走去。

    山后也有卡杜里安排的枪手，但是当程黎平转过来的时候，那些枪手已经变成了尸体，东倒西歪的躺在了血泊当中。

    “小心一点，应该不止我们这几拨人。”陆建平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提醒道。

    程黎平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从尸体的样子来看，这些守卫都是被一枪爆头，他原以为是躲藏在山顶上的小袁干的，可是仔细观察死者的伤口，全是近距离的手枪创伤，所以陆建平说的没错，这块山头上聚集了来路不明的各方人马，必须要小心谨慎，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轰隆”，跨越海面，巴洛卡纳隔壁的石油储备库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一大团火光像蘑菇云一样冲向夜空，瞬间照亮了大半个城市。那里是卡拉奇最大的能源储备库，储存着价值超过十亿美元的原油，如果放任油库燃烧爆炸，搞不好要毁掉整个卡拉奇。

    后续增援的军方接到上级的命令，直接掉头前往石油储备库救火。短暂的骚动过后，几百名士兵依然把龙蟠峡围的密不透风。卡杜里采用的是围魏救赵的把戏，但是他忽略了军方消灭他的决心，见这些士兵还不撤离，顿时急不可耐的喝令手下发动反攻。

    他的那些手下都是散兵游勇，打乱战很在行，跟正规军斗起来就不是对手了。但在卡杜里的严词喝令下，他们没有无可奈何，只能奋不顾身的向前突击。刚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居高临下，弹药充足，还能跟军队打个五五开。然而，三板斧使完了，他们就现了原形，被军方的重型武器打的哭爹喊娘。

    程黎平才不管他们那边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摸着后山的岩石缓缓向下走去。陆建平体力不支，下山的过程当中，好几次都差点摔落崖下。幸好程黎平一直照顾着，陆建平才平安无事。程黎平停在半山腰，观察着周围的局势。山后另有通路，程黎平自然一清二楚，不过山上那几个守卫的尸体告诉他，那边肯定还有别的埋伏。所以思前想后，程黎平只能采用笨法子，从荆棘密布的山崖旁边冒险下山。

    陆建平抹了抹头上的汗，郑重的看着程黎平，道：“小程，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为了中国人民，你务必要把它带回去。”

    程黎平没有理会这种听了无数遍的老话，直接不客气的说道：“你省点力气吧，等我把你救出去，你自己收拾烂摊子。我身手一堆事情，没工夫陪你拯救世界。”

    陆建平苦笑，一寸一寸的往山下挪。

    另外一边，卡杜里见势不妙，在几个贴身保镖的保护下，已经穿过了龙蟠峡隧道的尽头，来到了山后的海边。他在这里藏匿了几条快艇，只要上了快艇，几个小时之内，他就可以离开巴基斯坦的海域范围。当然，在逃走之前，卡杜里还没忘记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密室里的通讯设备。

    “老大，密室……密室有人来过了。”卡杜里派去的助手惊慌失措的打电话给卡杜里。

    卡杜里瞬间脸就白了，道：“那里的守卫呢？”

    “都死了。”

    卡杜里没吭声，过了半晌才问：“东西还在吗？”

    助手说：“钱还在，黄金也在，箱子里的机器没了。”

    卡杜里大骂了一声：“多拿点黄金出来，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开船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卡杜里已经打算逃走了，毕竟跟军方撕破面皮，又炸了石油储备库，就算卡杜里再有能耐也难逃一死。何况那套通讯设备关系重大，是从美国一艘出事的潜艇上卸下来的，被卡杜里以一亿美金的价格卖给了伊拉克的某个组织。钱都收了，货却没了，人家找上门来，卡杜里同样是死路一条。

    军方的坦克冲破路障，逐步把战线推移到龙蟠峡隧道外。地面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残肢，血污横流，腥气刺鼻。程黎平和陆建平攀下山岩，稍微休息了一会，只见海峡对岸火光滔天，已经蔓延到了巴洛卡纳的居民区。

    “快走吧。”陆建平催促道。

    程黎平摇摇头，突然死死盯着陆建平，道：“这个设备是不是‘齐威尔号’上弄来的？”

    陆建平的脸色也变了，缓缓站立起身，瞪着程黎平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我的话。”

    陆建平慢慢摸出手枪，但是枪口却垂直向下。“我不能告诉你，”陆建平说，“如果你不是自己人，现在可以一枪把我打死。”

    第133章 人是会变的

    程黎平才不相信这样的鬼话，陆建平枪里面有没有子弹他都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目的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这个通讯设备真的跟那个“齐威尔号”有关，程红彬的人肯定会在山后等着他们。这样冒冒失失的离开，百分百会被程红彬逮个正着。

    现在的程红彬跟以前可不一样，如果双方发生冲突的话，程黎平毫不怀疑对方会把一颗高爆子弹射进自己的脑袋里。

    军方推进的速度很快，密集的枪声越来越近，有几个武装分子慌不择路，直奔程黎平等人的方位而来。程黎平不敢开枪，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一旦吸引了军方的注意力，这个通讯设备百分之百保不住。正犹豫间，快速奔跑的武装分子身子一震，竟然歪斜着向崖下摔落。紧跟着，一团团血花从其他的几个武装分子头上溅起，尽管姿势各有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没什么差别，全都被上方的小袁打死了。

    陆建平吸了一口凉气，道：“上面还有埋伏。”

    程黎平点了点头，提着手里的通讯设备说道：“如果这跟‘齐威尔号’有关，上面的人可能就是你嘴里所说的那几个饿狼。”

    陆建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道：“你跟他们是一路的？”

    程黎平没理他，抬头看向上方的小袁。小袁远远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程黎平往后山的方向撤离，并特意抬了抬手里的狙击步枪。看他那架势，只要程黎平和陆建平不听从，他马上就会开枪。

    武器好的人是大爷，程黎平无奈的耸耸肩，提着通讯设备走在前面。陆建平也知道情况不妙，只能勉强咬着牙跟在程黎平身后。不远处的龙蟠峡隧道里，军方已经击溃了卡杜里的残兵，正在清点伤亡情况。

    程黎平不担心周士强的安危了，如果他能逃过这一劫，肯定会被军方解救出来。就凭巴基斯坦跟中国的铁杆关系，周士强安全回国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他已经挂掉了，那程黎平也无能为力，毕竟此刻形势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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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狙击步枪对着干。

    向前走了两三百米，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把程黎平和陆建平夹在中间。程黎平定睛一看，果然是程红彬的两个手下，只不过这两个兄弟衣装褴褛，面黄肌瘦，看样子在卡杜里的监狱里吃了不少苦头。

    “这边走。”两人拿着从武装分子手中抢来的ak-47，顶了顶陆建平的后背。

    “红彬呢？”程黎平冷冷的问道。

    前面的那人一把抢走程黎平手里的通讯设备，又拿走程黎平腰里的手枪，没好气的说道：“少废话，叫你走就快点走。”

    陆建平大急，但是自己明显不是人家的对手，除了眼睁睁看着也别无他法。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从目前看来程黎平跟这伙人并不是一起的，如果程黎平能找到机会干掉他们，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程黎平一言不发，顺从的跟着两人向前走。又走了一会儿，程红彬和阮光初也过来了。程红彬先把通讯设备拿在手里，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才望着程黎平笑道：“平哥，厉害呀，这玩意藏的那么结实，你也能找到。”

    陆建平勉强忍住怒气，镇定自若的道：“我是中国政府派来的，你们都是中国人，这件设备对国家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把它交给国家，国家一定会重重奖励你们。”

    程红彬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建平，嘴角慢慢泛出一抹冷笑。“政府的？”程红彬不屑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政府的人。”不等程黎平开口，程红彬突然拔出手枪，冲着陆建平的左腿就扣动了扳机。

    陆建平一声惨叫，抱着左腿瘫倒在地。程红彬转过头来，手枪顶在程黎平的脑袋上，阴森森的说道：“平哥，你也是政府的人？”

    程黎平冷冷的道：“你觉得呢？”

    程红彬狞笑道：“人是会变的，平哥，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确实变了。”程黎平说，“但是我还是我，一直没变。”

    程红彬嘿嘿笑了几秒钟，才把枪收回去，道：“无所谓，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这几个兄弟都跟我一样，刀尖上混饭吃的。今天这个玩意儿我是非要不可，平哥，我知道你拳脚很厉害，但是别试着跟子弹比速度，我不想杀你。”

    程黎平看了看从山上快速跑下来的小袁，干脆利落的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这是个烫手山芋。”

    程红彬满不在乎的笑笑：“我比它还烫手。”

    他们来的时候就在龙蟠峡隧道尽头海岸旁准备了快艇，所以拿到通讯设备之后，便直接按照既定计划向那里撤离。程黎平扶起陆建平，本想随着程红彬一起撤离龙蟠峡，没想到刚走了两步，阮光初居然拿起步枪，砰砰砰几发子弹全打在程黎平面前半米远的地方。程黎平怔了怔，只见程红彬回过头来，笑着向程黎平挥了挥手，便大步向前去了。

    程红彬变得越发无情了，程黎平默默叹了口气，撕下一小截裤腿，帮陆建平包扎了腿上的伤口，道：“你在这边应该有援手吧，能不能请他们弄条船过来？”

    陆建平嘿嘿一笑，道：“只要离开本土，我就是没有身份的人了，你觉得我有没有援手？”

    程黎平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不肯放弃希望，听陆建平这么一说，才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不管在哪个国家的特殊部门，只要出来承担特殊任务，都会自动变成黑户，不独独是程黎平一个。

    虽然程红彬不留情面的甩下了程黎平，但他们走在前面，也无形中帮程黎平解决了很多麻烦。至少，不管是军方的人，还是卡杜里的人，再或者其他组织的人，如果埋伏在前面的话，肯定要先跟程红彬交个手。不管谁输谁赢，程黎平和陆建平都属于黄雀在后，总能占到一些小便宜。

    推测着程红彬等人已经走出几百米外，程黎平扶着陆建平，缓缓向前行进。陆建平的心情很低落，但是他也没责怪程黎平为何把通讯设备交出去，毕竟人活着才有机会把那玩意儿抢回来，人死了，可就永远没机会了。

    正如程黎平所料，程红彬的团伙一路上先后遇到好几拨对手。这些人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是一梭子子弹问候，根本不管对方是谁，手上有什么东西。一击不中，他们马上迅速后撤，再寻找第二次机会。打了一顿糊涂账，程红彬突然想明白了，人家使的是拖延之计。

    龙蟠峡隧道尽头的海岸距离此处还有两公里左右，但就是这段山路，成了程红彬等人无法穿越的天堑。几拨人马各自占领不同的据点，一会向程红彬的团伙集火射击，一会彼此之间再开几枪放几炮，打的不亦乐乎。程红彬有点急躁，对方装备了枪*，又占据了地形之利，硬碰硬的话，自己这一方讨不到什么好处。

    小袁嚼着一根干草，俯身趴在狙击步枪后面，悠悠地说：“彬哥，让他们狗咬狗，咬够了咱们再过去。”

    程红彬摇摇头，道：“这法子我想过了，不好使。再过一会，军方的人就搜到这儿来了。”

    阮光初说：“翻山绕过去怎么样？”

    程红彬看了看周围的山头，又摇着头说：“还是不行，绕过去太浪费时间，更容易被抓。”

    另外两人嘿嘿一笑，转身往后走。程红彬叫道：“猛子，小品，你们干嘛去？”

    左侧那汉子阴森森的回答道：“把那个老朋友抓过来，让他在前面开路。”

    程红彬知道他说的是程黎平，脸上略微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阻止。等猛子走的远了，程红彬才叮嘱了一句：“小心一点，他不是好惹的。”

    叫猛子和小品的两个人都没听到脑子里去。不好惹，嘿嘿，在枪口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再大的能耐，你也架不住一颗子弹。泰森强不强，史泰龙强不强，一颗子弹打到后脑勺里，照样是一具尸体。何况程黎平手无寸铁，身边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伤员。

    两人沿着原路走了几分钟，只隐隐约约听见前面的龙蟠峡隧道那里还有零星的枪响，而周围的山林里却一片死寂，甚至听不到虫鸟的叫声。小品皱着眉头，道：“猛哥，他们会不会从另一个方向走掉了？”

    猛子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狞笑道：“不会，除了跟着咱们，他们没别的路走。”

    不得不说，这个叫猛子的人长的虽然很粗犷，但心思却很细腻。此刻程黎平就躲在他头上几米高的树枝上，而陆建平躲在十米开外的草丛里。当程黎平听到前面响起了枪*的爆炸声，就想到了这个困境，所以提前跟陆建平商议过后，决定暂避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