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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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笑林觉得自己入了魔障,从周小荻那什么都没拿到就拿刀捅了她。他当时神情激动,加之周小荻在一边一直用言语击着他,于是一时大意……
但说什么都晚了,他捅了周小荻一刀,还拿着刀追下楼去,那么多的人在那看着,他不可能翻案。
谭爸也第一时间收到儿子出事的信息,当晚坐了飞机过来,可因为不能探监只能坐在宾馆里干着急。
他儿子捅了周小荻,说小了是故意伤害,往大了说是杀人未遂,他不信周小荻在这里面没做什么手脚。
可现在两边他都找不到人,又不敢给周妈打电话,拖了半天关系终于找到周小荻住院的地方。
余杨当晚回去拿了周小荻的换洗衣服,又寻了一圈,将屋内角落里的花带在衣服包里,找到了没摄像头的地儿才将它丢了。
还没进病房的门口,忽然有个中年男人凑过来一个半秃的脑袋:“这住的是不是周小荻?”
余杨握着门把手,不动声色的朝他看了一眼。
和谭笑林长得有五六分想象,却更沧桑,也更猥琐。
当下心情就更差了。
他摇摇脑袋,说:“不是。”
那人失落的“哦”了一声,转身慢慢走了出去,等到过了拐角,余杨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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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
周小荻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看着电视:“余杨?”
她瞪大了眼,难得有些稚气,又问:“你今天没课吗?”
余杨摇摇脑袋,坐在她跟前,凑过去贴着将她手里的橘子瓣吃了:“没,请假了。”
周小荻猜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杨又拿起了个橘子,将皮和纹络都理干净了喂给周小荻:“我在医院看到你舅舅了。”
他余杨一瞥,看到床上的人僵了一下。
“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回来,小荻,到时候你该怎么应对?”
周小荻顿了一会,机械的吃着橘子,说:“我早就想好了,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谭笑林出了这样的事,他肯定想让我撤诉。而我只要他自首。”
一个橘子吃完,余杨抬头,问:“然后你会撤诉?”
周小荻笑了,并未回答。
谭爸找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找着了。
他知道自己进门会遇到什么,可还是强握了握拳头,一进门,看到刚才看见的年轻人正坐在床边,眼神扫过来。
像冬天墙角吹进来的风一样冷。
倒是周小荻神色淡淡的,挑了挑眉头,讶异道:“舅舅怎么来了?”
求人时姿态要低,即使再不甘心再怎么愤慨,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买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先扯七扯八瞎扯了一会儿,才叹气说:“你外婆近端时间身体不好,好几次差点就去了,多亏了送的及时才没事,要不然……唉,如今笑林出了这事,我们都没敢和她说。”
周小荻低着头,并不接他的话。
谭爸知道,因为周小荻母亲和周家的关系,周小荻再怎么折腾都还要考虑一下谭家老太太。
就算当年他……那样对她。
说实话,乍见到谭爸,周小荻心里波澜没有以前那么汹涌的,以前她处处受制,无能为力,连给自己讨个公道的本事都没有。
现在她棋下对了,可她不急着将谭爸一刀毙命,她倒生了戏谑的心思,想给他希望,然后再慢慢的毁掉。
也让他们尝尝受折磨的滋味。
谭爸见他沉默,那些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想了半天喉咙干涩,可还是满怀期待的说:“小荻,你表哥小的时候和你那么好,再说了你又没事,你何必坏掉一家人的和气呢?”
余杨觉得诧异,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段话。
而周小荻柔和的笑笑,点点脑袋:“可以啊。”
谭爸松了口气。
周小荻又说:“除非你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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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爸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什么?”
周小荻却不说话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可那笑意并没达到眼底,带了些冷意也带了些算计。
谭爸眉毛一皱,喝道:“有你这样说话的么?我是你舅舅。”
他这话说完,连余杨都不屑的撇开脸。
他知道自己做了些龌龊事,可做了难道还要给她配不是吗?都过去多久了,再说了要不是周小荻她外婆收养了她妈,哪里还有他们现在。
所以,不管他们家再怎么做了对不起周小荻的事,他们觉得周小荻除了忍着必须得没脾气。
周小荻觉得好笑,事实上她也笑出了声,笑的腹部的伤口有些疼。
一双冰冷的眸子落在谭爸的脊背上,像蛇一样蜿蜒而上,恶心黏人又让人胆颤。
只听见周小荻悠悠的说:“你试试,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谭爸觉得再没谈下去的必要,哼了声便要走,欲出门的时候回头盯着她说:“你等着。”
等着?
他们能怎么办?
顶多让外婆和她妈来做思想工作,可她怕什么,她还能怕什么?
把她逼入绝境的不正是他们么?一面坏事做尽一面不愿承担任何责任,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可一想到她妈妈,周小荻便又不能确定了。
养育之恩大于天,只是周母一直同她强调且不愿意她追诉下去的理由。
周小荻不知道这次周妈到底会怎么做。
心又酸又涩,如浮舟遥遥的飘在浩浩的江湖海里,一个浪头打过来便绝对碎的支离破碎。
她掩着面,泪水渗过指缝滴在洁白的被单上,不过须臾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余杨看在眼里,默默地、紧紧地搂着她。
“小荻,别哭了,我永远在。”
时间过得不多不少,周小荻腹部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又疼又痒,可好歹还是出院了。
期间周妈给她打了次电话,周小荻接后一直沉默,望周妈先开口,可周妈也是,过了好半晌,周妈才说:
“小荻,你终归是大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
周小荻摸着自己的腹部的伤,慢慢的摩挲,说:“我知道的。”
周妈将这话说了,又重归沉默,可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小荻,确实是你表哥先动的手么?”
周小荻不答反问:“妈,你是我妈么?难道这种事情我还自己扎自己一个口子?”
周妈沉默。她性子一向软弱,加之自己却是是谭家收养的女儿,不管做什么都想争一个好一点儿的名声,好像这样就能确确实实的告诉大家,谭家收养她是不错的。
所以当年她忍着心里的痛让女儿把那件事憋在心里,就算烂了生了蛆虫也憋在心里,好在表面维持一个家庭。
可她知道,周小荻并没有真正的忘却这个仇恨。
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忘掉。
周妈长长叹了口气:“你终究是大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了。”
周小荻沉默,捏着手机垂下头抚摸腹部刚刚结出的粉红色的痂。
疼吗?
刀入皮肉之时自然是疼的,可不及现在的万一。当时伤口疼心里却是高兴的,她幸喜的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挖了陷阱让谭笑林跳。
可如今伤口慢慢好了,心窝口烂的伤越来越大。
像水中散出的墨点,面积越牵越广,直到将整个胸腔塞满,把泪挤出来才行。
周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面是自己备受委屈的女儿,一面是将自己抚养长大养母的一家,进退维谷,让她十分痛苦。
加之养母年纪大了,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进了拘留所,当晚就住进cpu,周妈赶过去她点名道姓不见她的人,只说既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年就不该收养她领她进门。
谭老太太的侄子侄女也纷纷赶来,知道事情的起尾,听也不听完直接戳着她的脑袋说她们家的不是,周妈被他们指责不知如何是好,一面抹泪赔不是,一面担心自己女儿和老太太,这样来回一折腾没丁点空闲去看周小荻,也生生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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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谭家最后的一点温情。
周妈捏着手机,艰难的开口:“小荻,你想告就告,我只是问一句清楚问明白,只要这件事不是我女儿的错,确确实实是你表哥先动的手,你尽管去告,家里这边他们不管怎么说就说,别怕。”
“妈妈虽然软弱,可也不是没骨头。小荻,妈在,别怕。”
周小荻听了难过的捂住自己的嘴,喉咙像是快要朽掉的烂木头,里面已然全烂了,吹一口气连点尘都扬不起来。
周妈继续说:“当年你舅舅的事,你要告也告,我不拦着你。当年我想岔了,总觉得自己退一步好像就能多还一点你外婆的恩情,可没想到他们越逼越紧,恨不得不给你留一点退路。至于谭家,我该尽孝的尽孝,要是他们拿利益恩情来挟,我也无话了。”
好半晌,周小荻终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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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谭笑林的时候已是小半月厚了,周小荻迎着羸弱的太阳光走进检察院,余杨握住她的手,一步步走尽检察院门前长长的阶梯。
走到尽头,周小荻忽然回头,朝阳刚刚升起,一切云彩又是新生。
她看了看,说:“舅舅自首了。”
余杨捏紧她的手:“我知道。”
她回过头,靠在他肩膀上:“余杨,你还记得我们在江城里刚见面么?我觉得我们好像过了有半辈子,可回想才不到半年的时间。”
余杨揽着她:“是。”
怀里人沉默,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我变坏了,你讨厌我吗?”
余杨摇摇头:“你还是你。”
可周小荻觉得紧紧抱着余杨还不够,还不够,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她越来越惶恐,想要更多。
可余杨给了她更多,她如今拥有了,又开始惶恐要是有一天这都不见了该怎么办?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如同余杨能够无限度的包容她。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她要紧紧拴着,永远不能松开。
她睁开眼,眼睛亮亮的的:“你是我的。”
余杨看着她笑,点点头:“我永远是你的。”
“真好。”
他们牵着手进了门。
谭笑林站在审判席那,整个人已没有原来嚣张的气焰,萎靡颓败,如同池塘枯败的荷叶,生气都随着时光慢慢流逝。
法官站在审判席宣判,肃立对着纸稿宣读,周小荻坐在底下紧紧的拉住余杨的手。
余杨会捏住她。
谭笑林的双手被手铐束的紧紧的,将要被带下去的时候,他扭头,脸部的肌肉扭曲到变形:“周小荻,我在这里面好好看着,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刚说完,便被身边的辅警拧过他的身子:“老实点儿!”
他低着头,可喉咙里仍发出恐怖的笑:“周小荻,你等着,等着!”
屋外,落了雨,弹起地上层层的灰,扑在裤脚上溅起泥点子,余杨给周小荻打着伞,问:“去哪?”
周小荻沉溺在雨后泥土芳馨的味道,没反应过来。
余杨低下头,看着她:“小荻,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周小荻愉悦的眯起眼,鼻子皱了皱:“你说去哪?”
余杨头低的更厉害了,鼻尖点着她的鼻尖:“去红尘万里,烟雨平生,卧听林瑟风声,也看残柳红荷。”
“哈……”周小荻觉得有些肉麻:“有点儿酸。”
余杨捏捏下巴,“酸么?我才从情书大全看的,听上面说小姑娘就喜欢这样。”
周小荻勾了勾嘴角:“余杨。”
“恩。”
“余杨。”
“恩?”
伞外,大雨滂沱,可伞内安谧,俨然是两个世界。
“我变了。”
余杨点点头:“对,一开始周小荻是个胆小鬼,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伸出自己的爪子都会犹豫半天。”
周小荻看着他:“我有那么差吗?”
余杨搂着她,将她肩头的雨拍落了,慢慢朝车站那边走去。
“可遇到我后心里生出枝丫,想勾着我。”
周小荻哼了声:“明明是你哭着喊着挂在我树上的,好意思么?”
余杨想起以前给她发条微信都要踟蹰半天,还找些修电线的烂理由慢慢接近她……回想起来,好像很遥远,可又好像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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