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掌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将进酒
“那赵可喜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八成。”
庄祁掂着手里的凶器,一米多长的斩魂剑分量不轻,这是用上好的乌钢煅造的,通体黑得发亮,上头也刻着繁复的花纹,庄祁的指尖在上头一寸一寸摸过去,最终在距离底端一指长的地方摸到了一个“赵”字。
“是赵大匡吗?”吴浩霆见庄祁盯着那个“赵”字看了许久,不由得问道。
庄祁摇摇头,看向院子里蹲着的赵枣儿:“姓赵的可不只一个。”
赵枣儿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是止不住地干呕。赵可喜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赵枣儿瞥了眼去给她拿水的警员,小声道:“喜儿——?”
“姐,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枣儿抽搭着说不出话来,“我看不见你,你在哪里?”
“我哪儿也不在,姐,”赵可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姐,爷爷快不行了,你要快点”
“快点什么?喜儿?喜儿、喜”
“赵小姐,你在跟谁说话?”
庄祁略带冷感的声音吓了赵枣儿一跳,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没有,没有。”
庄祁一挑眉,他分明听见赵枣儿对着空气喊死者的名字。庄祁朝赵枣儿方才看的方向看去,墙角对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罐子,东边还种了颗小矮树,院子不大,一览无余,没有人,也没有鬼。
“你看得到鬼吗?”庄祁问。
庄祁长得帅气,语气又和缓,不似吴浩霆总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但赵枣儿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好感。她牵强地笑了笑:“庄警官误会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方才被害者家属说,除了赵大匡,赵家只有你”
“是三婶误会了。”赵枣儿打断他,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你爷爷的工作,你了解得多吗?”庄祁从去而复返的警员手里接过水,拧开瓶盖后与一包纸巾一并递给赵枣儿,“不要紧张,只是简单问你几个问题。”
“谢谢。”赵枣儿接过水喝了一口,凉凉的矿泉水滑过喉口,庄祁和善的语气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知道的。整个塔家县,只有爷爷是做这个的——驱邪、捉鬼,但平日里邻里有个头风脑热也会来找爷爷。”
庄祁点点头,“死者赵喜儿是你的?”
“是我堂妹。”
“你说早上接到了她的电话,是吗?”
赵枣儿露出迟疑的神情,而后在庄祁鼓励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是,但通话记录没有了。”
庄祁没有细究通话记录的事,“你和赵喜儿关系如何?”
“挺好的,她比我小五岁,其实往来不多,过年的时候会见一次。”
庄祁点点头,又指着院子里的那些瓦罐问道:“这些罐子是做什么用的?”
“药酒。”赵枣儿道,“爷爷喜欢自己酿药酒喝。”
“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庄祁拍拍赵枣儿的肩膀:“还请节哀。”
庄祁站在赵枣儿的右边,赵枣儿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躲开庄祁的手,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动作的突兀,只好小声道了谢,转身走出了院子。
吴浩霆一直在一旁关注两人的互动,看见赵枣儿跑走,有些吃惊。“这是怎么了?”
庄祁轻轻“啧”了一声:“她不简单。”
“什么意思?”
“赵大匡本事不小,传闻赵大匡没有传人,但我看他孙女儿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于行走道上的人而言,被拍肩膀,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人的肩上有三盏灯,承载着人的命数、气数、和运数,若是被有心人拍灭了哪怕只是一盏,也不可谓不冤。尽管这三盏灯不会被随便拍熄,但不少人很是忌讳拍肩膀。
“不能轻信,尚不知深浅。”庄祁道,言语平淡,听不出情绪。
吴浩霆闻言若有所思。方才进屋时,他留心观察了赵枣儿的神情,不似作伪。
“算了,先问问她的不在场证明吧,既然没有死者的鬼魂,还是只能慢慢查了。”吴浩霆撸了把自己的板寸头,“幸亏这地方小,不然这样的案发现场肯定得轰动——现在不排除是仇杀,什么恶鬼寻仇我是不信的,最有可能的还是你们道上的人,这跟你最近在调查的事也有关系吧?你有什么线索记得跟我说。”
“没问题。”
两人一块往外走,庄祁还得赶回去备课,吴浩霆便叫来一个小警员送他回f市,两人出了大门,又看见了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的赵枣儿。
“她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吴浩霆又瞅了一眼,正好与赵枣儿对视,赵枣儿尴尬地笑了下,又匆匆转身走开。
“她在跟人说话。”
“什么,谁?”吴浩霆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那个人。
“赵可喜吧。”
庄祁似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便上车离去了。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吴浩霆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小程——!你去给那位赵小姐确认下不在场证明,东子,跟我走咱两去”
“老大!那位赵小姐不见了。”小程急急回应道,吴浩霆闻言向四下里看去,不知何时,赵枣儿已经消失了。
“去找!快!”
赵枣儿其实并没有走远。赵大匡的房子在小县的北面,这里的住户并不多,沿着街道往下走,才渐渐多了几分人气。
塔家县是一个边缘较为平整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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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赵大匡在县城边缘布下八卦阵,以佑塔家县安宁,二十年来塔家县变化也极大,但城镇布局却多多少少受到了这个八卦阵的影响,尤其是街道的分布,交织成一个阵盘的模样。
赵枣儿走了二十分钟,到达了八卦阵的中心,这是几条街的交汇处,坐落了小县里最大的商场——一个二层楼的小百货。
赵枣儿记得爷爷说过,气起于四面,汇于中,这是一个中心点,也是一个最大的中转站,不论是滞留的鬼魂还是来往冥界的阴差,一定都会路过这里。赵枣儿便想在这儿等,等赵可喜出现。
她看不见鬼已经很多年了,爷爷赵大匡怕她命太轻,迟早会被鬼冲了,给了她一颗守命珠,压制了她的命格。十八年来赵枣儿不曾取下守命珠,也不曾见到过、听到过鬼,可喜的声音固然让她害怕,但只要一想到方才看到的场景,赵枣儿便觉得喘不上气来。
三婶说的没错,爷爷下落不明,如果她也看不见,那么赵家没有人能够看见了。赵枣儿摸摸衣领下的守命珠,凝神感受四周的动静,如果可喜有什么话一定要传递给她,她绝不能因为害怕就视而不见。
——现在,她是唯一可以听见可喜的人。
夜色浓郁,小县城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百货楼亮着灯,但四周没有一个来往的行人。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路只有赵枣儿一个人。
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黑色的阴影像有了形体,慢慢翻涌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若是凝神去看,也不过一团黑罢了。
赵枣儿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
“喜儿?”她尝试着呼唤。
没有人回应她,连阵风都没有。
——可喜消失了。
正文 3立冬(3)
“姓名。”
“赵枣儿。红枣的‘枣’,儿子的‘儿’。”
“年龄。”
“24。”
“工作。”
“f市《f周刊》编辑。”
“身份证号码。”
赵枣儿把身份证递过去。
对面的员警没好气地接过,“唰唰”地往纸上写,“三天前你在哪里?”
“一直在f市,在工作。”
“没有回来过?”
“没有。”
“没有与死者联系?”
“没有。”
“最近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年初,走亲戚。”
“知道赵大匡的平时有什么仇人吗?”
赵枣儿沉默了几秒,当员警终于不耐烦地抬起头时,她也只是摇摇头,“不知道。爷爷为人很好,没有什么仇人。”
员警瞟了她一眼,又低头“唰唰”地记录,“刚才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在百汇百货门口站着。”赵枣儿闭上嘴,有补充道:“什么也没干。”
员警丢下笔,发出一声响,赵枣儿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什么也没干?那你去那干嘛?让我们一通找!”
员警们找到赵枣儿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距离赵枣儿从案发现场消失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他们自然是不相信赵枣儿六个小时的时间都待在一个地方,还是那样明显的一个地方。
做笔录的员警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大叔,口气恶劣,面露凶相,看着赵枣儿的目光始终带着怀疑。
赵枣儿已经忍了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们这是把我当做嫌疑人?我的不在场证明你们大可以去查,这是你们的工作吧?”
“可喜是我堂妹,我是受害者家属,你们警察不去追凶手,一直逼问我做什么?我就一直在百汇百货门口,你可以去看监控!”赵枣儿一口气说完,情绪激动,被可喜的电话惊吓的恐惧、爷爷失踪带给她的惊慌、还有案发现场对她的冲击,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员警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瘦弱的女孩会突然爆发这么大的情绪,一时有些尴尬。他是塔家县的民警,临时被调来协助调查的,他在塔家县待的时间只有两年,对于北面那个赵家,他只是听说,好奇多于怀疑。对于这个案子,他也是又惊又怕,同时也很是兴奋,赵枣儿的故事,他听死者的母亲说了一点,故而对赵枣儿先入为主了。
看到员警的眼神不自主地看向三婶,赵枣儿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爷爷和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他父亲赵大胤是大儿子,二儿子就是方才遇见的二叔,然后便是可喜的父亲赵大兵,行三。
三兄弟感情很一般,妻子去得早,赵大匡也没怎么管儿子们,大儿子无心传承他的手艺,搬去了市里,二儿子虽然留在了塔家县,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三儿子最有出息,做了小生意,但与赵大匡感情最为不好。
可以说,赵大匡很多年来都是独自生活的。在三个儿子眼中,会那些奇怪术法的父亲,是个可怕的异类。
在赵枣儿六岁前,赵大胤还没有带着赵枣儿分家,赵大匡几乎在孙女儿一出生,就发现了赵枣儿的不同。
年幼的赵枣儿很难分辨人和鬼,稍有不慎,便与鬼玩到一块儿去了。因着赵大匡的有意欺瞒和保护,赵大胤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只当是赵枣儿的童言无忌。直到赵枣儿被鬼“咬”了,一时间,赵大胤对父亲和女儿都避之不及,那之后,也总是能听到对赵枣儿的各种议论。
尤其是三婶。
三叔不是话多的人,但是三婶每次看向赵枣儿的眼神,都仿佛赵枣儿是个怪物。
赵枣儿坐回椅子上,感觉很是疲惫。三婶兴许听说了她接到可喜电话的事了,但事实上,她越来越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不论是否能看到鬼,赵枣儿都及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人理解你,把你当做异类,更糟糕的是,连会偷偷关心她、给她钱花的爷爷,也失踪了。
赵枣儿想到可喜一直说的那句话:爷爷快不行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爷爷究竟在哪里?可喜又是怎么死的?是仇家寻仇还是恶鬼索命?赵枣儿发现自己对爷爷、对赵家一无所知,深深的无力感爬上心头,她把脸埋进手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时吴浩霆从外头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屋里静得可怕,这样的气氛让吴浩霆一挑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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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员警手下的记录纸,看了几眼,心下了然,拍了拍那名员警让他出去,自己坐到赵枣儿对面。
相比于那位员警,赵枣儿还是对吴浩霆更有好感。
“赵小姐,我们会派人去核实你的不在场证明,这只是流程上的必要,无意怀疑您,请不要介意。失去亲人一定是痛苦的,但还请您积极配合我们,早日捉到凶手,找到您的爷爷。”一边说着安慰的场面话,吴浩霆一边观察着赵枣儿的反应。
这样的安慰虽然不够体贴,却也聊胜于无。赵枣儿坐直了身体,表示自己会好好配合。
吴浩霆点点头,带着鼓励和赞同,请赵枣儿与他再次回到案发现场。
离开这间临时办公室时,赵枣儿能感觉到,三婶的目光一直黏着她,如芒在背。
“那位庄警官呢?”
赵枣儿突然意识到一直没有看到庄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庄祁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庄?啊,”吴浩霆哈了口气暖手,“他不是警察,只是我朋友,对于这方面很是擅长,你听说过他吗?庄祁,庄家的庄祁。”
见赵枣儿一头雾水,吴浩霆提示道。
但赵枣儿确实没听过庄祁,一脸莫名地看着吴浩霆。她应该知道这个人吗?刑警的朋友应该也是探案的高手吧,为什么吴警官会认为她会知道庄祁呢?
庄
——庄?
赵枣儿依稀对这个姓氏有些印象,但直到回到案发现场,她什么也没想起来。
“赵小姐,你爷爷赵大匡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枣儿跟在吴浩霆身后,穿过反光的警戒线,绕过地上围起来的现场痕迹,走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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