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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自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小七

    目送走了如意,田七立在隆宗门前,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边纪衡虽已进了慈宁宫,但是担心儿子,所以留了个太监出来看动静。那太监看到皇子殿下离开,便回来把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说给纪衡。

    纪衡当场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碗。

    从来克谨有礼的皇帝陛下在内心爆了回粗口。

    谁他妈想骑乌龟呀!

    ☆、讨好皇上

    田七最终觉得,皇上之所以发那么大火,很可能是本来心情就不好,正好她撞在他眼睛里,成了出气筒。

    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最好不去他面前找不痛快。于是她回了干清宫,闷在屋里思考怎么避祸。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讨好皇上。可是怎么讨好,田七有点犯难。

    除了批折子,皇上自己似乎没什么爱好。从小被当作皇位继承人来培养,别的小孩儿玩儿斗蛐蛐的时候,他得听那些一把胡子的先生们讲大道理。长大一点,又被贵妃娘娘堵得焦头烂额,他也没机会长成一个膏粱子弟。

    好像除了听说他当太子的时候蹴鞠和捶丸都玩儿得不错,田七还真不知道这位皇帝喜欢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喜欢什么,也轮不到她张罗。御前的人分工明确,把皇上当玉皇大帝伺候,她也摸不着机会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灰心。之前她伺候的几位短命主子都是低级嫔妃,规矩就没那么严明,让人很有发挥的余地。可是遇到皇上这尊大佛,田七就有点施展不开手脚了。

    闷在屋子里想不通,田七干脆出门转悠,去了宝和店。

    宝和店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是太监们自营的店,一开始主要就是倒卖一些皇宫里淘汰不要的东西。

    要知道,御库虽然大,但也不可能无限地装东西。主子们不喜欢看不上的,或是不那么名贵的,以及年代久了没用处的,都可以扔进宝和店里让太监们卖出去。太监们得了钱,一部分上交给主子,剩下的就自己留下了。当然了,不合规制、普通人不能用的除外,比如龙袍,那是万万不能卖的。

    为了防止有人拿着赃物来换钱,凡是内宫流向外的东西,都要有各宫主子的首肯,宝和店才接受。虽然这些东西在皇宫里受嫌弃,但在外头销路很好。

    后来,宝和店就不只经营皇宫中的东西。南来的北往的,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你都可以放在这里,让他们给你卖出去。这就有点像当铺了。

    有的太监不厚道,卖东西的时候撒谎说是宫里的,有些买主眼力好,不会上当,有些就会多花计几成的钱,就为了图这物件的来头。

    宝和店的门脸儿在外边,但是库房在紫禁城里头。内宫的主子奴才们也可以来宝和店买东西,只不过由于里头的东西都不好,所以鲜少有人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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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也是没办法了,想淘换个讨巧的物件儿博皇上一乐,也不指望一定能找到,反正无事可做,先翻翻看吧。

    你还别说,这一翻,还真让她翻出好东西来了。

    ***

    纪衡在慈宁宫陪太后用过晚饭,才回的干清宫。

    出来的时候,他的气早就消了。之前因为点小事就搓火,他也有点意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皇宫本来是庄严而肃静的,田七一搅腾,就显得格格不入,把个皇宫弄得像杂耍班子,他发发威又没什么。

    幸好如意只是哭了那么一下,没让太后发现,纪衡想到这里,颇觉庆幸。他这个母后,有一手绝技。大概是从先帝那练来的,她的眼泪收放自如,想哭就哭,想止就止。有的时候先帝被贵妃撺掇几句,想来寻她的不是,她总是默默垂泪,鲜少辩解。男人,对待这样的女人总是没脾气的。这位又是发妻,给他生了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呢。于是找茬行动就此作罢。

    虽然哭这种行为看起来有些懦弱,但对待先帝确实行之有效。纪衡觉得,自己的母亲其实并不懦弱,相反,她有一种柔中带刚的坚强。她很能拿捏人的心理,知道怎样用恰当的方式保护自己和孩子,也知道怎样规避宠妃的挑衅甚至陷害。她理智而冷静,虽然流了很多泪水,却从不自怨自艾或是顾影自怜,她也不会把负面的和压抑的情绪传递给儿子,反而是经常鼓励他。

    所以她才能笑到最后。

    ***

    回到干清宫,纪衡去了书房。他想清静一会儿,便挥退了盛安怀。谁知盛安怀刚一走,田七满脸堆笑地进来了。

    她双手捧着个细长的黄花梨木盒,脚步轻快,两眼放光。她在室内站定,跃跃欲试地看着纪衡。

    纪衡一看到田七,又想起他那个“皇上也想骑乌龟”的怪论来,于是不悦地看向他,“你不是下值了吗,又在这里做什么?”

    “回皇上,奴才不是来上值的。奴才今儿是得了好东西,赶着来孝敬您!”

    纪衡把手中的书放在案上,扯了扯嘴角,挖苦道,“是吗,得了什么狗尿苔,弄得失心疯一样。”

    田七抱着盒子傻乐。

    “不是说要给朕看吗?还不呈上来。”

    田七赶紧颠儿过去,把盒子放在案上,翻开了盒盖。

    盒内铺着一层缎子,缎子上躺着一把折扇。纪衡取出那折扇,扇骨是普通的玉竹,并不名贵,且有些变形,不过表面已经老成褐色,说明这折扇似乎有些年头了。

    他把折扇打开,纸张泛黄,周围已泛起了毛边儿。

    扇面上画着一幅写意人物,一个小厮在玩儿蹴鞠。小厮神色有些凌厉,从扬起的衣角可以看出他行动如风。他曲起一只脚,将蹴鞠踢向前方,皮球越飞越远,只化作一团红影,立时就会消失不见。

    写意画的精髓就是以形写神,这幅画寥寥几笔,形神俱妙,画者堪为大家。纪衡抬头扫了一眼田七,看到他目光炯炯,像是一只等待表扬的小动物,身后要是有条尾巴,这时候一准能摇起来。

    纪衡勾了勾嘴角,有些好笑。他低下头,继续看那扇面的落款,这一看,顿时惊得神情肃穆起来。

    扇面上没有题字,只有一方朱印,印迹如拇指肚般形状,拇指肚般大小,两个小篆字是:牧溪。

    纪衡再次抬起头,一脸的意味深长,他打量着田七,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画的?”

    “回皇上,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看那扇骨,应该是有几百年了,扇面画得又有趣,所以就想给您看看。”

    “这是南宋时候的法常和尚,”纪衡指着那方小篆,“法常的俗号是牧溪,擅绘花鸟写意,也画人物,但从未听说过他画蹴鞠。”

    “难道这幅画是假的?”

    纪衡摇摇头,“不,从印迹和笔意上来看,这确是法常真迹。法常生平事迹本就神秘不可考,他喜欢蹴鞠或是画蹴鞠,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这把扇子你到底是从哪儿得的?”

    “奴才是从宝和店买的。”

    说到这里田七无比庆幸,宝和店里的太监们由于其自身文化水平的限制,挑别的古玩还好,在字画方面并不擅长。法常又是个神秘的人物,存世的画作也不多,画蹴鞠就更没听说过。那小篆字他们也认不出来。以上这些原因导致这把无价之宝直接被归拢到杂物里头,要卖也只是卖个年头。

    田七当时问过那里的太监,这扇子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回答说是有个喜欢赌钱的败家子卖给宝和店的,东西太多,这扇子是当赠品送的。

    就这么着,让田七给捡了个漏。

    这会儿纪衡听说扇子是从宝和店买的,也觉得新鲜,“宝和店里还有这等好东西?你花了多少钱?”

    田七伸出四个手指比了比。

    “四千两?”

    “四十。”

    “……”

    见纪衡无语,田七又指了指那黄梨木盒子,“这盒子还六十两呢,讲了半天价他也不给我松口。”

    这是j□j裸的买椟还珠。真是……有眼无珠,暴殄天物。纪衡扶额,为自己宫中有这么一群蠢货而感到不幸。

    田七试探着问道,“皇上,您喜欢这把扇子吗?”

    纪衡没有回答,他轻轻地把扇子放进盒子中,盖好盖子,说道,“你买这两样东西花了一百两?”

    “是。”

    “自己去库中领二百两。”

    “遵旨。”田七心想,钱不重要,喜欢就好。

    “金子。”

    “……”她呆愣地看着他。

    “去领二百两金子,听不懂朕的话?”纪衡看着她一脸痴呆相,忍了忍,终于还是翘起嘴角。

    田七赶紧谢主隆恩,心想钱真是太重要了。刚要退下,她又想起一个问题,“皇上,明儿下了值我能不能请个假,出宫一趟?”

    “你出宫做什么?”

    “存钱。”二百两金子藏在哪儿都不安全。

    ……果然眼里只有钱。纪衡心情好,不与田七计较这些,只是说道,“去吧。”

    田七走后,纪衡复又把那木盒打开,取出折扇把玩。

    这臭小子,今儿被他斥责了几句,就专门跑去宝和店淘换东西,真是……朕有那么可怕吗?

    再一看眼前,不愧是他喜欢的奴才,找的东西也能如此对他胃口,实在难得。

    放下扇子,再看看那黄花梨木盒,澄金光滑,暗红色的鬼面纹流畅可爱,盖上雕着一藤葫芦,也算精致了。

    纪衡不由有些感叹。田七竟然专为了一把四十两的扇子而再花六十两买个盒子,太监们赚钱不容易,他还真是认真花心思了。

    纪衡摩挲着盒盖上的小葫芦,脑中浮现出方才田七狗摇尾巴的殷勤样,傻得可以。

    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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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纪衡禁不住摇头低笑,眉目间挂着他自己未能察觉的温柔。他自言自语道,“小变态。”

    ☆、小王爷的爱好

    下了值,田七提着个大食盒从紫禁城出来,拐过两条街,沿着一条人工挖的小河走。这条小河是用来引水绕紫禁城的,顺着河边走一会儿就能到达商肆林立的隆昌街。

    河岸两边种着整齐的两排大槐树,这时节槐花开得正好,一树树如霜似雪,空气中散发着一阵阵馥郁的香气。

    槐花是好物,好看,好闻,好吃,且漫山遍野都是,不用花钱买。赶上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槐花能救活不少人。

    田七是个臭美的人,见到花就想戴。她扯了一长串槐花,绕成一个发箍,套在发顶上。要是一般人顶这么个东西,大概会显得诡异,可是田七有着一张美人脸,这么奇特的造型她倒也压得住,雪白的小脸配上馨香的小白花,很有几分清新娇俏。

    当然了,考虑到她现在是个男人,所以虽然好看,依然很诡异就是了。不少有某些特殊爱好的男人不断向田七传递火热的目光,田七没有发觉,她满脑子都被金子占据了,感官略有些迟钝。

    她慢吞吞地在河边走着——提着十几斤东西,实在也快不了。她走了一会儿,看到槐树下站着个人。那人面向河水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色衣袍,身材颀长,黑发如墨。

    田七觉得这背影很是眼熟,她走上前一看,果然是纪征。

    “见过王爷。王爷您看风景呢?真是好雅兴。”田七笑嘻嘻道。

    纪征的思绪被打断,扭脸一看,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太监。这太监早没了昨日挨骂时的垂头丧气,现在一脸的精神焕发。他不禁笑道,“是你?昨天皇兄没罚你吧?”

    “没,皇上他是个仁君,不仅没罚我,还赏了我好东西。”田七说着,拍了拍食盒。

    纪征有些不解。昨天皇兄发那么大火,简直像是立刻要把人拖出去杖毙,怎么后来不仅没打人,反赏了东西?

    不过不解归不解,这结果还是很好的,纪征心想,这小太监很有意思,要是被罚就可惜了。

    田七把食盒掀开一条缝,纪征从缝中看到澄金的光。

    怪不得这么高兴,原来赏了金子。纪征笑了笑,说道,“赶紧盖上吧,不是怕别人看到吗?”

    田七嘿嘿一笑,盖好食盒,“小的告辞,王爷您继续。”

    “不了,”纪征说道,“你既然担心金子被抢,我还是护你一程吧。”

    “王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怎么敢当。”

    “走吧。”

    田七只好和他同行。在田七看来,这小王爷比他哥哥要通人情一些,也不拿架子,与他相处让人很舒服。

    两个美少年一路上说说笑笑,遭到路人的频频围观。河水淙淙,槐花轻扬,这景致虽不胜绝,却也算是宁静美好。最重要的,两位少年的美色实在太过逆天,胜过一切景色,因此也就不需要任何景致的衬托。别说槐花荫了,就算是站在闹市区,他们俩也能给人一种刚从画中走下来的错觉。

    小王爷有龙阳之好的流言,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四起的。

    不过此时两位绯闻当事人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纪征跟着田七存好钱,又跟着她去买了不少东西。

    田七虽然爱财,但并抠门,很舍得为别人花钱。现在发财了,她兴冲冲地来了一次大采购,给师父买几种上好的茶叶,给王猛买点学习用品——这小子现在正一门心思地复习想要考太医院,给如意买点小玩意儿,再给盛总管买个蛐蛐盆。

    盛总管不爱斗蛐蛐,但喜欢收集蛐蛐盆。这个特殊爱好甚少人知道,因为盛安怀本身不是一个张扬跋扈的。身为太监大总管,他也算身居高位了,要是有人老给他送东西,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尤其是跟朝臣有牵扯的,皇上最讨厌什么,他心里有数。

    因此,盛总管把自己的个人爱好捂得很严,也就他几个徒弟知道一些。田七之所以知道,还是纪衡透露给她的。有一次田七给纪衡拍马屁,拍着拍着就说到斗蛐蛐,纪衡当时来了一句,有些人不喜欢蛐蛐,但是喜欢蛐蛐盆,盛安怀就是这样。

    田七就把这事儿给记下了。她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皇上的无心之言,还是有心的提点。她的主子虽然是皇上,但直接上司还是盛安怀,要是不把这位总管伺候好了,她也得不着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了,她是被皇上钦点了到御前的,才没多久又在主子面前出了几回风头,皇上也隐隐有越来越看重她的趋势,这在别人看来是无限的风光。可是太风光了必然遭人恨,她现在在盛安怀面前依然要夹起尾巴,但盛安怀未必就没有点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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