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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长嫂为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墨书白

    王岚昏死过去后,房间里就留下了三少夫人的哭声,而谢玖和姚珏站在大厅里,全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楚瑜看向她们,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姚珏仿佛是突然惊醒一般道:“我不信,我得回去,我要去找我娘,我……”

    她说着,急冲冲朝外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外面就传来了喧哗之声,楚瑜皱眉抬头,就看见士兵匆忙入内,焦急道:“少夫人不好了,一群士兵拿着圣旨将府里包围了,说是七公子回来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前线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宫里,皇帝做这件事也在她意料之内,不然她也不会让柳雪阳带着孩子早早离开。

    她平静道:“无妨,让他们围去。”

    如今还未定罪,便没有任何人敢闯入镇国侯府来。

    她扭过头,继续吩咐下人,让他们将蒋纯和王岚放在一起,严加看管,让大夫好生照料着。

    王岚的孩子,得尽量生下来。

    只是上辈子……她生下来了吗?

    楚瑜不记得,上辈子卫府的少夫人们,除了一个殉情的蒋纯太过轰动,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太多的传闻,大多听闻都被卫韫代替兄长给了休书,放回家去再嫁了。

    楚瑜一面思索着上辈子所有信息,一面有条不紊吩咐着。而姚珏似乎全然不信侍卫的话,吵嚷着要出去。

    楚瑜也没有管她,反而将目光看向谢玖。

    “五少夫人有何打算?”

    她声音平静,谢玖是个聪明人,她立刻看出了楚瑜的意图,皱着眉道:“如今卫家显然是沾了大罪,你还打算留着?”

    这话出来,楚瑜便明白谢玖的选择了,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却是问:“你对五公子没有感情的吗?”

    谢玖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时,便沉默了。

    好久后,她艰难出声:“可我总得为未来打算,我才二十四岁。”

    她坚定看向楚瑜,似乎还想说什么,楚瑜却点了点头,全然没有鄙夷和不耐,淡道:“可。”

    说完之后,她便转过身去,同下人吩咐着后面白事操办的要点,再没看谢玖一眼。

    面对楚瑜这样淡然的态度,谢玖一瞬间觉得,自己站在自己,似乎难看极了,狼狈极了。

    她捏着拳头,猛地提声:“你留下来会后悔的!”

    楚瑜顿住步子,转过头去,谢玖声音笃定:“楚瑜,你还小,你不懂一个人过一辈子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没有一个人,”楚瑜打断她,声音沉稳淡然:“我还有卫家陪着。”

    “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的独木桥,我不劝你,你何必拦我?”

    楚瑜皱起眉头:“谢玖,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谢玖被这句话止住声,楚瑜说的没错,只是说,楚瑜的选择,把其他所有人的,都衬得格外不堪。

    谢玖看着她远走,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既然要远离,自然不能再和谢家有太多的纠葛。卫韫回来时,皇帝自然会解开这守卫禁制,她得早些和卫家脱离了干系。

    谢玖觉得自己想得无比冷静,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典型的、冷漠的、聪慧的世家女,然而等她走到房间里,坐在床榻上,不知道怎么的,她就突然想起她夫君的模样了。

    她脱鞋躺到床上,在这无人处,将脸埋入锦被之中,总算是哭出声来。

    几个少夫人哭的哭,闹的闹,楚瑜让人看着他们,自己就开始筹办灵堂。

    人死了,总是要有归处,更何况卫家。

    听闻上辈子卫家闹得太过急促,那几位甚至连灵堂都没有,就匆匆下葬,连墓碑,都是后来卫韫重新再启的。

    如今她在这里,总不能让卫家像上辈子一样,英雄一世,却在最后连灵堂祭拜都无。

    上辈子她操办过自己母亲的白事,也操办过顾楚生母亲的白事,这件事上,她倒也算熟练。

    熟门熟路准备好了要采买的东西,商量好了灵堂的摆设和位置,这时候已经天黑了。

    她才想起蒋纯来,她想了想,决定再去看看蒋纯。

    蒋纯下午就醒了,醒过来之后就打算自杀,只是楚瑜早就让人看着,及时被抢了剑,这才保下一条命来。

    自杀未遂后,蒋纯便不再说话,也不进食,靠在窗边,一动不动,什么话都不说。

    楚瑜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个人,目光如死,呆呆看着外面的天空。

    旁边丫鬟见到楚瑜来,想禀报些什么,楚瑜摆了摆手,他们便识趣走了下去。楚瑜来到蒋纯身边,坐下之后,给她掖了掖被子。

    “天晚露寒,好好照顾自己,别着凉。”

    蒋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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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会她,仿佛根本没她这个人似的。

    楚瑜靠在床的另一边,看着对面窗户外的月亮。

    “我嫁过来那天,其实都没看见阿珺长什么模样。”

    听到这话,蒋纯终于有了动作。

    她慢慢回过头来,看见楚瑜靠在床的另一边,神色里带着温柔,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我就听见他结结巴巴喊我一声楚姑娘,我心里想,这人怎么老实成这样,都成亲了,还叫我楚姑娘。”

    蒋纯垂下眼眸,明显是在听她说话。

    楚瑜也没看他,继续道:“成亲当天,他就出征,我想见见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于是我就追着过去,那天他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你……”蒋纯终于开口:“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

    楚瑜笑了笑:“他不会想看我难过,所以,我也不想令故人伤怀。”

    蒋纯没有说话,她似乎明白了楚瑜的来意。

    “我与你不一样。”

    她声音微弱:“我从出生,到遇见二郎之前,从没高兴过。哪怕嫁给他,我也心怀忐忑,我怕他不喜欢我,更怕他欺辱我。”

    “可他没有。”

    蒋纯声音沙哑:“成婚那天,我崴了脚,我想着,他必然会生气我出了丑,所以我硬撑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以为我要一个人,那么疼的走完所有路,结果他却发现了。”

    “他蹲下身来,”蒋纯笑起来,眼里全是怀念:“他背着我,走完了整条路。我们进了洞房,他亲自用药酒给我擦脚。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好过。”

    她目光落在楚瑜身上:“视若珍宝,不过如此。”

    楚瑜没说话,描述得越美好,面对现实的残忍,也就越疼得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一辈子不曾拥有过,那我也认命了。”蒋纯颤抖着闭上眼睛:“可我曾经遇到过这样好的人,我又怎么一个人走得下去。”

    “太疼了……”

    她眼泪落下来:“一个人走那条路,太疼了。”

    楚瑜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蒋纯。

    她压抑着眼里的热泪,拼命看向上方。

    “没事,”她沙哑着声音:“我在,蒋纯,这条路,我在,夫人在,还有你的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啊。”

    “从你嫁进卫家开始,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替你打回去。你病了,我照顾你;你无处可去,我陪伴你。蒋纯,”她抱紧她:“人这辈子,不是只有爱情的。”

    “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死死抓住二公子的小姑娘了。”

    “你有孩子,有卫府,你有家啊。”

    听到这话,蒋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那压抑的痛苦猛地爆发而出。

    她嚎啕出声。

    “可我想他,我想他啊!”

    “我知道。”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那些丧尽天良的人活得好好的,可他却去了呢?他还这么年轻,我们的孩子才有五岁,怎么就轮到他了呢?”

    “我知道。”

    “为什么……”蒋纯在她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一声一声质问。

    为什么这苍天不公至斯。

    为什么这世间薄凉至此。

    为何英雄埋骨无人问,偏留鼠狼云锦衣?

    然而这些为什么,楚瑜无法回答,她只能抱住她,仍她眼泪沾染衣衫,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蒋纯觉得,更温暖一些。

    纵然温暖如此微弱,却仍想以身为烛,照此世间。

    第14章

    蒋纯嚎哭了许久,在楚瑜怀中慢慢睡去。她睡过去后,楚瑜终于放下心来。

    最怕的不是这样猛烈的哭泣,而是将所有难过与痛楚放在心底,说不出口,道不明白,一个人在心里,让绝望与痛苦把自己活活逼死。

    如今哭出来了,也就好了。

    楚瑜让人侍奉着她睡下来,她直起身来,走了出去。晚月上前来,将各公子房中少夫人以及三夫人王氏的动态报了一圈后,又同楚瑜道:“七公子的信来了,如今他们已经到平城了。”

    楚瑜听了这话,急忙让人将卫韫的信拿了过来。

    这一次卫韫的信明显比上一次平稳了许多,没有多说什么,寥寥几笔,就只是说了一下到了那里,情况如何。

    楚瑜看着这信,不由得想起以往卫韫回信,从来都是长篇大论,那一日周边景致、风土人情,事无巨细,什么都有。

    而今日这封信,哪怕说是卫珺写的,她也是相信的。

    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人的成长本就是一个令人心酸的过程,而以这样惨烈的代价快速长大,那就是可悲了。

    她将府里的情况报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时闻华京之外,山河秀丽,归家途中,若有景致趣事,不妨言说一二。

    写完之后,她便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如今卫府虽然被围,但是大家都还不清楚原因,卫府在军人中地位根深蒂固,倒也没有太过为难,哪怕偶有信鸽来往,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送完信后,楚瑜终于得了休息,她躺在床上,看着明月晃晃,好久后,终于叹息出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醒来,楚瑜又开始筹备灵堂之事,如今采买需要由外面士兵监督,但对方并没为难,材料上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各房少夫人避在屋中,仿佛是怕了和卫家扯上关系,时刻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楚瑜一个人在忙碌,人手上倒有些捉襟见肘。

    做事的人多,可有些事总要有主子看着,才能做得精细。

    楚瑜忙活了一大早上,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见蒋纯站在门口。

    她穿了一身素服,头发用素带绑在身后,面上不施脂粉,看上去秀丽清雅。楚瑜愣了愣,随后道:“二少夫人如今尚在病中,何不好好休养,来此作甚?”

    蒋纯笑了笑,面上到没有昨天的失态了。

    “我身子大好,听闻你忙碌,便过来看看,想能不能帮个忙。上次你不是问我,能否帮你一起操办父亲和诸位公子的后事吗?”

    楚瑜没想到蒋纯恢复得这样快,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想开了些吧?”

    “本是我昨日犯傻,承蒙少夫人指点。如今陵春尚在,我身为母亲,为母应刚。”

    蒋纯叹了口气,朝着楚瑜行了个礼:“救命之恩,尚未言谢。”

    “二少夫人言重了。”

    楚瑜赶忙扶住她:“本是一家姐妹,何须如此?”

    蒋纯被她扶起来,听了她的话,踌躇了片刻道:“那日后我便唤少夫人阿瑜,少夫人若不嫌弃,可叫我一声二姐。”

    “如今大家患难与共,怎会嫌弃?”

    楚瑜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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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愿来帮我,那再好不过。”

    说着,两人便往里走去,楚瑜将家中庶务细细同蒋纯说来。

    卫束是梁氏的长子,楚瑜未曾进门前,蒋纯作为二少夫人,也会帮着梁氏打理内务,她一接手,比楚瑜又要利索几分。

    楚瑜观察着蒋纯做事,想了想后,有些忍不住道:“我将梁氏押送官府……”

    “应当的。”蒋纯声音平淡,看这账本,慢慢道:“这些年来,梁氏一直时刻做好了卫府落难便卷款逃脱的准备,她在外面有个姘头,如今少夫人先发制人,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楚瑜心中大惊。

    怪不得上一世梁氏不过一个妾室,却能在最后将卫府钱财全部带走后,还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原来她本就不是一个人在做这是。

    “二姐既然知道,为何不同夫人明说?”

    楚瑜心思定了定,先问出来,蒋纯笑了笑:“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她毕竟是我婆婆。”

    话点到这里,楚瑜瞬间明了。

    蒋纯聪慧至此,怕是早就发现了梁氏的蛛丝马迹,只是那毕竟是卫束的母亲,因此她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多说,便是怕撕破脸后,大家难堪。

    而如今卫束已死,她也不用过多顾及。上一世若蒋纯没有闻讯后自杀,以蒋纯的手段,卫府或许会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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