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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Sunness

    “你不准备留下来……”可怜的曾启瑞先生还有些错愕,见秦森依然脚步不停,才转而无奈起来,“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出的手及时按住我的肩膀,“等等,我叫小伍送你们——”

    秦森不得不顿住脚步,回过头将视线投向他,微蹙着眉,眼神竟忽然变得阴鸷而可怖,只有语调平静如初:“不用了,感谢您的好意。”

    明显地一愣,曾启瑞先生松开了手。

    而秦森则拽着我径自离开。

    这里距离我们的住处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考虑到秦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一开始我以为他要打车回去。直到看清马路对面停着的那台黑色宾利,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恰好这时坐在车中驾驶座上的人摇下了车窗。

    我看到了一张我永远忘不掉的脸。

    21、第二十一章

    他坐在车里,还是和从前一样西装革履,剑眉星目的模样看上去极为正直。单从脸型来看,他比以前要瘦一些,肤色偏黄,并不像我印象中的那样气色红润、精神抖擞。但再看看他开的宾利,不难判断和以前比起来,他已经变得更加富有。他嘴角上翘,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在秦森那里停顿了至少三秒,才挪到我脸上。

    从同他对视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仔细回想他的名字,过了将近五秒才隐约记起来。王复琛是他的名字。他是个律师。律师这个行业目前在国内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或许也是我因为他的富有而感到惊讶的原因。

    不过不能否认他颇具才能。三年前秦森被告杀害简叔的那场官司,就是王复琛逆转了局势,才让秦森没有被判刑。同时早在我认识秦森之前,他就是秦森的好友之一。至于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或许是因为在打官司前,我曾经和他有过一段交谈。

    “当时天台上只有你们三个。”那时他正在自言自语似地梳理案情,“说实话,我不相信秦森会把简先生推下去,就算他那个时候正在发病。”

    而我则是刚刚从医院出来,已经被那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折磨得疲惫不堪,摇摇头敷衍地回应:“你要说成是简先生自己不慎坠楼也无所谓。”我按着太阳穴告诉他,“怎样都好,关键是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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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轻判。秦森现在这种状态不能坐牢,你知道吧?”

    “不,我不是说我怀疑简先生是自己掉下去的。很明显他是被人推下楼的,警方不是傻瓜,我也不是。”王复琛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脑袋,显然并不赞同我的说法,“所以我想说,我在怀疑把简先生推下楼的是你。”语罢便抬头看向我,他抿唇冲我古怪地一笑,丝毫不为自己的语出惊人而紧张或是不安,“你比以前迟钝了,魏琳。”

    那个瞬间他看着我,眼神竟好像带着温度,要在我的脸颊上烙出一个火印。一种难以抑制的紧张感在我心头稍纵即逝。在意识到我并没有杀害简叔的时候,我放松下来,回他一个笑容。我相信他已经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不该看出的东西。因此我记住了他的脸。

    “好久不见——秦森,魏琳。”此时此刻,时隔三年王复琛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笑得一派轻松地坐在车中向我们打招呼,又指了指后座的车门,“我送你们一程?刚好可以谈谈俞美玉的委托。”

    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秦森给了他一个面无表情的回答:“求之不得。”

    而后他攥紧我的手,打开车门将我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跨进来坐下。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习惯性地拉住它拢进他温暖的衣兜的时候,我总算反应过来:王复琛就是俞美玉那个神秘的“律师朋友”。

    我突然感到不可遏制的愤怒。

    三年前带着秦森离开x市时,一切都非常顺利。不论是把秦森从康宁医院接出来,还是彻底摆脱掉王复琛的“关注”。但现在,什么都毁了。我可以猜到王复琛是如何找过来的——像陶叶娜那样看到新闻,像简岚那样看到秦森匿名在论坛发的帖子,又或者是留意到简岚的动向……总之,这全是秦森引起的。

    他在试图摆脱我。甚至不惜引来这些过去的、让我恶心至极的面孔。

    这个认知让我胸腔里冒出一股邪火。我试着挣开秦森的手,然后夺门而出。但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掐着我的虎口让我无法挣脱。他没有看我,而是看似平静地平视正前方,只有下颚的肌肉由于压制情绪而紧绷,手下的力道大得让我发觉在他面前我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我开始恨他。

    那股恨意随着邪火越烧越旺。如果不是正在王复琛的车里,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掐住秦森的脖子。我甚至敢直接扑上前咬断他的脖子。我知道我做得到。

    他非得摆脱我的话,我不介意跟他一起死。

    毕竟我不像他。他不敢杀我,可我敢杀他。

    “看来你已经猜到俞美玉的‘律师朋友’就是我了。”王复琛不急着发动车子,而是通过后视镜笑意盈盈地看看秦森,再将视线转向我,“魏琳也不怎么吃惊的样子。”

    他表现得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和秦森之间气氛紧张。显而易见,他在装傻。他的洞察力不比秦森弱多少,这点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停止了挣扎,不想给他继续做戏的机会。那只会让我的情绪逐渐失控。

    “你在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熟人,没必要再虚情假意自称是俞美玉的朋友。”秦森望向后视镜,面不改色地对上他的目光,拢在衣兜中的手还死死掐着我的虎口,一刻也没有放松,“三年前简从卿的那个案子已经结了,案件事实简单清楚。这次接受俞美玉的委托也是给你面子,我不管你和简岚是为了什么大老远跑来v市,等雨夜屠夫的案子结束,我就不想再看到你们的脸。”忽然他松开了我的虎口,反过手用力扣紧我的五指,与王复琛对视的眼神也慢慢变得阴鸷起来,“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这是警告,不是劝说。”

    今天依然是个阴雨天,外头天光灰暗,滤过车窗投进车内的光更是颜色黯淡。秦森整个人则坐在阴影之中,瘦得撑不起他的大衣,肤色苍白,面色阴沉,浓重的黑眼圈让他陷进颧骨上方的眼眶就像两个黑色窟窿,只有眼仁里依稀映着前方挡风玻璃那儿透进来的光。他看起来像是久居地底的吸血鬼,随时可能露出尖牙攻击他正透过后视镜看着的那个男人。

    沉默片刻,王复琛勾唇一笑。

    “你觉得只要没有人来打扰,你们就能安稳过与世隔绝的日子了吗?”他开动车子,视线挪回了前路上,“秦森,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天真。”食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方向盘,他几乎没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半秒,好像在给自己留时间思考应该如何措辞,“我看过你在论坛发的那个推理帖子,也看得出来你一直在关注时事。这就是你的本能,你根本不可能戒掉。你是个社会人,没办法割断自己跟外界的联系。更何况你有天赋,你的天赋召唤你的本能。”

    说完他就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嘴边依旧带笑。

    “你说对吗,魏琳?”

    从头到尾我都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在秦森身旁,此刻当然也不打算给王复琛任何回应。我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

    “你倒是口齿伶俐了不少。”秦森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严肃而认真地出声讽刺他,“以前我一直认为你不适合做律师。比起发财,你更可能因为穷困潦倒而死。”

    王复琛仰头大笑:“原来你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路途中他们聊了一些从前的琐事。我仍旧闭口不言,也终于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怒火。但直到王复琛把车停在别墅门前,我都没能彻底忘掉那种强烈的恨意。

    就好像三年前把刀捅进那个人的脑袋时一样。

    我以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可那一刻我才发现种种负面情绪还深深扎根在我的大脑里。

    “糟糕,聊了半天都没有聊到正事。”王复琛的声音拉回了我的神智,我抬起头,正好见他在驾驶座回头望向我们,以手指天对我们保证:“介意我晚上过来打扰吗?只谈案子,我保证。”

    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我发现自己摆不出任何表情。

    如往常一样掏钥匙踏进家门,我弯腰拖鞋,秦森则经过我身边,径直走向书房。

    “在车上的时候你本来可以提醒他。”我缓缓开口,“你想给他机会么?”

    他的脚步声停下来。

    “我说过我不会复出。”他说。

    拎着鞋直起腰,我对上他的视线。

    他伫立在靠近客厅中央的位置,侧着身凝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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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微微皱着眉头。

    两秒之后,我收回视线,把鞋放进鞋柜里,趿上拖鞋目不斜视地往厨房走去。其实我明白,王复琛是对的。秦森做不到。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不与这个社会联系。而一旦开始了这种联系,他就会忍不住尝试摆脱我。

    我来到厨房,取下一把菜刀。将刀柄握在手里的时候,我本能地迟疑了一秒。

    然后我把左手搁到砧板上,收拢四个手指,留下伸出的小拇指。它修长而骨节分明,确实是双漂亮的手。我曾一度十分爱护它,因为我需要弹钢琴,那除了是我的工作,也是我一辈子的喜好。

    这三年我戒掉了钢琴。秦森却做不到。

    我举起刀,用力剁了下去。

    疼痛感直达大脑的同时,我听到了刀刃砸在灶台上的声响。有血溅出来,溅到了我的手背上。

    “魏琳!?”客厅那边响起秦森的声音。

    他冲进厨房时,我意识到自己在笑。

    我想起一件非常久远的事。大约是在六年前,在我走出抑郁症的阴影之后。那是我头一次去a大,想要偷偷溜进秦森的课堂,给他一个惊喜,顺便了解一下他在学校的生活。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天他的授课地点是个很小的教室。我从后门进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到场,教室里只有几个学生。

    我自以为进去得悄无声息,却很快引起了那些学生的注意。他们相互交换了眼神,窃窃私语一阵,突然都站起来围到我身边。

    “请问是魏小姐吗?”其中一个姑娘问我。

    “呃,对。”我当时很是诧异,“你们是……”

    “果然是师母!”他们却高兴起来,有几个女生甚至还发出了激动的尖叫,“秦教授说你今天会过来,特地嘱咐我们不要欺负你。”

    “师母你看起来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嘛!”还有男生趁着这个时候调侃,上下打量着我,“真的好漂亮啊,难怪秦教授会对师母一见钟情……”

    学生的好奇心总是非常旺盛的。他们八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招架不住,只好找借口离开教室,跑到楼道里等秦森。好不容易等到他不慌不忙地上了楼,一脸平静地迎上我的视线而后露出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我顿时松了口气,凑到他身边有些无奈地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从昨晚到今早,你鬼鬼祟祟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你的计划。”他动作优雅而自然地拉了我的手让我挽住他的胳膊,另一条臂弯里还夹着教案,“不过很可惜你看错了课表。这节是给研究生上的课,所以不是你期待的大课堂,不足以让你藏起来给我所谓的‘惊喜’。”

    “你还跟你的学生说了什么一见钟情的事?”我泄了气,只能偏过脑袋在他耳边小声问道,“现在他们都要觉得你是个只重皮相不重内涵的人了。”

    “皮相当然是个重要的标准。”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为自己进行诡辩,而是大方地承认,并给了我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谁不喜欢美的东西?只不过每个人的审美标准不同而已。比如在某些极端分子眼里,鲜血就是最美的东西。”气定神闲地带我穿过走廊,他语气从容,以至于有那么点儿理直气壮的意味,“如果对美好事物的喜爱和向往也能被称之为肤浅,那这世上就只剩下凡夫俗子了。这种对‘肤浅’的定义从一开始就非常愚蠢。”

    我听完禁不住嘴角上翘。他总能够严肃地解释一件事,同时把我逗笑。可我也并不是每次都把他的解释当真。有时候我会发现他有些孩子气,但我从来没有指出来。一是因为他就算无理取闹也能让自己显得十分有道理,二是因为我爱他,也乐于认识到他有着普通的一面。

    但不论如何,对于我来说,他都是最特别的。

    特别到我甚至忘了,他也会有疏忽和游移不定的时候。

    这种大意毁了他的一生。

    也毁了我。

    22、第二十二章

    我第一次主动和秦森交谈,是在我们住到同一个屋檐下之后,一起度过的头一个夏末。

    那个夏天他频繁带我出门,通常不是去郊外山清水秀的地方玩水、游泳、钓鱼,就是到森林公园骑车或者爬山。最开始我不大乐意出去,但秦森是生理心理学领域的专家,只要他说这些活动有利于我抑郁症的康复,我就会强迫自己跟着他出去。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坚持各类有氧运动两个月,我的心情比从前要好了不少,厌食和失眠浅眠的症状也有了明显的改善,枯瘦下来的身体渐渐长胖,不再整日面色姜黄。

    开庭的前一天,我如常随秦森去森林公园骑车,午后坐在树荫下的小石凳上休息时,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秦先生,”我叫他,“您知道我在准备打官司吧。”

    当时他正拿着相机给站在枝头的绣眉鸟拍照,听到我的话也没有回头,只在专注地定焦的同时随口应了一声,“余律师出现得这么勤快,要做到推断不出来也很有难度。”

    “我以为您会好奇。”我说。

    接着我抬起头去看那只绣眉鸟。森林公园中的这些小动物生活得有恃无恐,从来不害怕游客。这只小家伙立在树枝上歪着脑袋打量秦森手中那台单反相机,过了会儿觉得无趣便又扭过脖子细细地啄翅膀下边的羽毛,模样十分可爱。

    秦森每回出来都会拍很多照片,这让我想起从前我也很爱摄影,因为身边的人事物,总有吸引我的时刻,叫我忍不住要把它们定格下来——似乎是种享受生活的心态,但自从患上了抑郁症,我就再也找不回这种心态。

    望着这只绣眉鸟出神,我发现它脚下的细枝属于一株刺桐树。早已过了刺桐花开的季节,我却还能记起那些鲜红花朵绽满枝头的景致,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年错过了那样的美景,明年一定要过来看看。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个想法时,我愣了愣。

    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过将来的事,总是过一天算一天,心里没有任何对未来的期待。但现在,我竟然在期待明年春天的到来。

    “当然好奇。”这时候秦森已经拍完了那只小家伙,低下头一面翻看拍下来的照片,一面出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眨眨眼,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那为什么您没有问我?”

    “一方面我可以根据某些信息推断出来,”他拿着相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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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身边的小石凳上坐下,随手将相机递给我,“另一方面,我比较想听你主动告诉我。”

    接过来匆匆看了眼屏幕上照片,我以为会是绣眉鸟或者花草,结果却瞧见屏幕上的是我。应该是他上午抓拍的,因为我手里正拿着鱼竿,在试图抓住刚钓上来的一条鲫鱼。真是件神奇的事,照片里的我居然在笑。我对那一刻的快乐完全没哟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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