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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夏家的民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暮兰舟

    三人在床上打成一团,场面不堪入目。

    捉凶成捉奸。

    伴随着房间男男女女的尖叫惨呼,警察问前台:“木老二来开房后出去没有?”

    前台调出监控录像,录像显示下午一点半木老二来开钟点房,五分钟后,大白腿姑娘径直去了108房间,两人一直没出来。

    前台:“房间是全封闭的,没有窗户,只有房门一个出口,从门口没有出来,就说明木老二一直在里面……睡觉。”

    木老二也没有作案时间。不过,不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

    警察把椅背上的一堆衣服抛过去,“把衣服穿上!跟我们回警局。”

    刑警支队,交叉询问的结果,是问清楚了木老二婚外情的来龙去脉,测谎仪都用上了,两夫妻对四个脸基尼劫匪和木夏的遭遇毫不知情。

    王朝阳警官通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里的木老二夫妻,根据他的办案经验,这对互殴成猪头的中年夫妻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木老二夫妻是为了一根葱都能吵起来的小市民夫妻,贪财占便宜,欺负孤儿孤女,在村里名声不佳。

    家底丰厚,独生子学习乘机一般,在山东残酷高考竞争环境下考中无望,花钱送到澳大利亚某个野鸡大学混文凭。

    这种家庭小恶不断,但杀人放火这种大奸大恶很少有的。

    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抢劫未遂案?

    王朝阳陷入沉思,他去了证物室,查看一件件证据,和现场照片。

    沾着血迹的红色共享单车已经被撞成一团废铁,两个车轮当场脱落,是鉴证科同事从十米开外发现的。

    手机响了,法医打来电话:“王警官,戴着蓝色脸基尼死亡的劫匪身份已经确认,经过指纹和dna的对比结果,此人是两年前某个摩托车抢夺案的罪犯,刚刚出狱二十七天。”

    原来是个有前科的抢夺犯,只是这次比较倒霉,栽倒在比摩托车更快的超跑车轮下。

    医院。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木夏惦记着三胖,没有住院观察,当天出院。

    袁秘书看着她脸上胳膊上的擦伤,十分自责,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震惊失望,留在婚礼现场听她解释……如果他没有一气之下开车绝尘而去……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送你回家。”袁秘书说道。

    木夏“嗯”了一声,她已经从应激反应中走出来,可以交谈,只是神情极度疲倦,鬼门关走一圈,精神恢复需要时间。

    林焰踅摸过来,“那个……白色超跑撞掉了几块油漆,估摸需要十几万修复。”

    木夏从包里翻出两张纸,“我很累,只想回家休息。麻烦你帮忙还车,这是押金条和保险单,保单有十万保险金,至于剩下的几万块——”

    “我会还钱的。”看到保险单,林撞撞同学犹如解放区人民看到红军,头顶的天立刻晴朗起来,“这十万已经抵了大部分债务,剩下的钱我会打工还债,你从我工资扣就行了。”

    “剩下的几万块我来付,刷卡就行。”木夏递给林焰一张信用卡,“谢谢你救了我。”

    拿着信用卡,林焰顿时感叹:别人的人生是起起落落,我的人生是起起落落撞撞撞撞……

    第30章

    第30章

    她从清晨薄雾中走来

    袁秘书开车送木夏回家。

    木夏坐在副驾驶座位,

    系上安全带,袁秘书朝她的方向伸手,

    木夏身体猛地一缩,

    警惕的看着他。

    应激反应尚未消除,

    她需要时间恢复。

    袁秘书递给她一杯冷饮:“乌龙奶茶,无糖,

    去冰,加一份黑糖珍珠。”

    这是木夏最喜欢的口味,

    袁秘书有心了。

    木夏接过奶茶,低声道:“谢谢。”

    她表示感谢,

    却一直没有和袁秘书有任何眼神接触,

    吸管插进冷饮杯里,

    慢慢咀嚼着珍珠。

    平时木夏喜欢利落的打扮,头发扎成马尾或者盘起来,现在左脸、左胳膊、左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为了遮掩,

    她披散着长发,

    穿着宽松的长袖衬衣和长及脚踝的裙子,

    竟然有了些文艺女青年忧郁沉静的气质。

    袁秘书在土豪村村委混迹两年,底层、中产、上流三层社会都游刃有余,修炼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木夏现在几乎把全身包裹起来、拒绝眼神接触、含着吸管,

    却没有吸吮的小动作,

    这种肢体语言分明表示正在封闭自己,

    不想说话交谈。

    明明早上还是个元气满满、活力四射的民宿小老板,现在……袁秘书愈发自责,琢磨着如何帮她走出低潮。

    夜晚,行车在蜿蜒山道上,夏天多飞蛾蚊虫,这些小东西都有趋光性的本能,纷纷往车前灯上撞,到了次日早上,车灯上会糊着一层黑芝麻般千千万万的虫尸。

    木夏含着奶茶吸管,靠在车门上,默默看着千军万马撞车灯的场面,说来也怪,平时这种极常见的场面,今晚却觉得莫名的悲哀。

    木夏闭上了眼睛,袁秘书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当车停在民宿门口,她睁开了眼睛。

    赵小咪在外面等候,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三胖今天上了三个补习班,很累,八点给他洗了澡,念了两本绘本就睡了。”

    木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回房间去了。

    三胖趴睡,抱着一只沙皮狗布偶。

    木夏脱了鞋,侧躺在三胖身边,像黑山老妖似的,轻轻嗅着好闻的小孩味。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无法用言语形容,而且只有最亲的人才会闻出这股味道,好像第六感似的,类似养猫的人“吸猫”,心中有爱,方能感受。

    吸了约十分钟的小孩味,木夏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她吻了吻三胖的发顶,喃喃道:

    “别人都说你是累赘,取笑我是扶第魔。其实你才是我的力量之源,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会帮姐姐度过这一关,就像以前面对无数道关一样。”

    清晨。

    林焰蓦地从上铺坐起来。

    他又做噩梦了。

    这次的梦境还是那个玫瑰花园,只是情节有所变化,小男孩和父亲打水枪玩耍,有黑影朝着父亲开枪,父亲中弹,胸口的鲜血像是绽放的玫瑰花。




分卷阅读38
    他在一旁干着急,朝着蹲下捂脸,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大吼道:“不要怕!睁开眼睛!看清楚劫匪的脸!看他的脸……”

    林焰不愿意回忆噩梦,一看手机,早上四点,穿上跑鞋,开始晨跑。

    黑礁岛位处东经120度,夏天四点就天亮,林焰踏着晨雾,沿着山路匀速奔跑。

    此时,由于太早,就连鸟儿都没起来,山林寂静,林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蓦地,一个人影在清晨薄雾中走来,她披散着头发,长衣长裙,发梢被晨雾浸透了,微微蜷曲,脸色苍白,神情迷惘,好像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

    是木夏,长发遮盖住了左颊的伤痕,但微微发青的眼圈是遮掩不了的。

    林焰习惯了木夏强悍贪财抠门,见到她脆弱敏感的一面,不禁多问了一句,

    “做噩梦还是失眠?”

    木夏,“噩梦不断,干脆起来走走,没事,你跑你的,不用管我。”

    两人擦肩而过。

    本就是不算融洽的老板和员工、债主和欠债人、猫和老鼠的关系,见面点头而已。

    林焰后头,看见木夏形影单只,犹如梦游,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一个小男孩的背影站在木夏身边。

    林焰心下一触,说道:“第一次看见有人在你面前死去,很害怕吧。”

    木夏没有理会,心道,废话,在梦里都能听见蓝脸人脖子咔嚓断裂的声音。

    林焰顿了顿,追了过去,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也有过这种经历。”

    木夏停住脚步。

    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开解的话都是苍白的,她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世界有了隔膜,并非她刻意封闭自己,只是觉得对方不会理解她此刻的感受——连她自己也无法用语言表述自己的感觉。

    只是开口就觉得累,而且说了也无用。

    而林焰自称有相同的经历,令木夏有了开口的兴趣。

    林焰也从未跟人提过自己的童年阴影,他一直刻意遗忘,可是十几年过去,阴影依然时常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他的噩梦里,结局都是父亲中枪死亡,小小的他无能为力。

    始终摆脱不了。

    林焰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道:“那个人是我父亲,我八岁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中枪,死在我面前……”

    林焰的父亲在山西搞煤矿发家致富后,目光瞄准海外,开发海外矿产。

    菲律宾盛产高品质的铁矿石,政权的频繁更迭给了海外矿石商人们可乘之机,纷纷买下矿山开矿,华人占据了群岛大部分的矿山资源。

    林父在菲律宾站稳脚跟后,买了一座大房子,在林焰寒假的时候,接了老婆孩子来温暖的菲律宾度假。

    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林焰乐不思蜀,某天和父亲在花园玩乐,闯进来匪徒,一枪将林父击毙,当场死亡。

    亲眼看着父亲死在面前,八岁,也就比现在的三胖大三岁而已,真可怜。

    木夏听得胆寒,问:“抓到劫匪了吗?”

    林焰摇头,“我当时吓傻了,什么都不记得,更别提匪徒的脸。大夫说人的大脑遭遇强烈刺激后,为了保护自己,有时启动截断功能,把残酷的场面抹掉……”

    事发之后,林家的护院保镖赶到,匪徒跑了,林母报警,菲律宾政权不稳定,警方能力有限,林父的亲大哥出重金请了菲律宾的华人黑帮出马找凶手。

    黑白两道,均无所获。

    因为菲律宾枪/支买卖是合法的,本地人买/枪如买菜,况且,该国向来有排华的传统,尤其是华人富商,每到政权更迭,治安混乱时,本地穷凶极恶的人会像割韭菜一样打劫富有的华人。

    另外,华人和华人之间为了争夺矿产资源,也矛盾重重。

    所以杀害林父的嫌疑人如过江之鲫,实在太多了,匪徒一直没落网。

    “……其实那天是周一,父亲一早去了矿山,是我打电话非要他回来陪我打水枪,父亲很宠我,就回家陪我玩耍。”

    林焰苦笑道:“我很自责,心想要是我没叫父亲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有时候会做梦,梦见是我开枪打死了父亲。”

    木夏说道:“不是你的错,你才八岁,当时的场面你强行让自己遗忘,可能是你父亲是为了保护你才中弹的。”

    林焰点头,“警方也是这样分析的,说如果匪徒的目标是杀死父亲,他应该在矿上动手,那天毕竟是工作日。匪徒八成是想去花园绑架我,勒索巨额赎金,结果我父亲回来了,阻止了匪徒。”

    林焰是家中独子,林父林母宠子如命,估计匪徒要多少就给多少。

    死在木夏眼前的是劫匪,死在林焰眼前的是父亲。

    比惨大会,林焰稳拿第一名。

    人就是这样,发现有比自己更惨的,心态就会不一样。

    比如一个人在马路上摔跤,伤了腿,觉得自己很倒霉,在路上遇到一个坐电动轮椅的,心生怜悯,揉着伤腿,一步一瘸,也要把道路让给轮椅,好像腿没那么疼了。

    林焰陪着木夏漫步,两人沐浴在晨曦薄雾中,晨光在薄雾水珠之中折射,好像给两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圣光。

    乍看上去,两人仿佛要升天了。

    林焰以过来人的经验,给木夏出招,“有个日剧你看过没有?《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真的很有用哦。”

    “父亲去世之后,我只要难过,害怕,做噩梦,就去跑步、游泳、冲浪、或者扬帆大海远航,这些都是需要消耗大量体力、集中精神的运动,时间一长——”

    木夏:“就会治愈心理创伤?”

    林焰摇头,“不。时间一长,就从有心理创伤的普通人,变成了有心理创伤的运动健将。”

    木夏:“……”

    请问林撞撞同学,这种充满了负能量、丧到爆的话,真的适合治疗我的应激反应吗?

    虽说药不能停,但也不能瞎吃药啊!

    可惜林撞撞对木夏的腹诽毫无反应,还颇为自得的说道:“我代表山西队拿过全运会帆船男子激光级别亚军,有奖牌有证书,要不是打架被开除,我都可以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会预选赛了。”

    木夏无奈一叹,“我和你不一样,我又不喜欢运动。”

    林焰问:“你父母出事后,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也就林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人会用戳痛人家旧伤疤的方式来治疗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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