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停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月醉诗
谢眸一头扎在甲板上被砸了个七荤八素,根本不知道身旁发生了什么,更是不知一把大刀就在她头顶险险的掠过,再进一寸就要削到她的后脑。
年轻人眼中寒光一现,随脚勾起脚侧一柄长剑扬手拍出,剑身速度如同闪电,直直插入了拿着大刀那人的胸膛。
他跳起身一把拉起谢眸,语气不善道:“你不是谢尔,你是谁?”
谢眸仰头望了望他,她自知自己身量不矮,甚至比大她三岁的姐姐还要高一些,此刻在这人眼前却还要仰视。大概眼前的年轻人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端倪,眼神在她的头顶与自己一齐的视线里打了个转儿。
眼前的女子头顶正到他的嘴唇。
他一双灰色的眼睛冰冷结霜,嘴角勾了勾道:“假扮艳容双剑?艳容双剑的爷爷知道吗?”说罢伸着手就要去揭她脸上的面皮。
谢眸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向后闪躲,却见眼前闪过一抹银光,黑衣人那枚暗器从年轻人举起的手前穿过,他及时收了手退后半步,暗器深深插入了桅杆。
不知何时那枚暗器已经到了谢刃霜手中,他正站在门外,昂首戒备的望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笑道:“看来是知道的。”
他宽大的袍子在夜空中带起,惊现一股恶臭。
谢眸微微掩鼻,这人……多少天没洗澡了?
臭气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却留下一句话。
“后会有期。”
谢眸敛神深吸了口气,朝着周围望去,还好人都死绝了,并没有人听到他说她假扮谢尔的那句话。
沈书明咳嗽着从舱内一阵踉跄的奔出来,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挥着手狼狈道:“这是哪里来的人?功夫身法诡谲,我竟没辨别出来。”
谢刃霜一脸凝重:“恐怕不是中原人。”他伸手抚过嵌在桅杆内的那枚暗器,声音越压越低:“中原武林中没有这样的招式,只是连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组织盟派。”
谢眸想起沈四所中的那枚银色暗器,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锥形飞镖,甚至可以在武器行买到,并无特别之处。
眼前的这枚暗器呈梅花状,也是很普通的梅花镖而已。
谢刃霜从旁捡起一把利刃轻轻一撬,梅花镖悄然落入他手中。谢眸探过头去,犀利的目光扫过镖尾,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好像是朵……莲蓬?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几遍,并没有听说过以莲蓬为标识的组织。
谢刃霜从身侧向她伸了伸手,她便了然的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了他。梅花镖被仔细的包好被谢刃霜揣进了袖中。
沈书明问道:“可是有什么端倪?”
谢刃霜摇头:“这上印着莲蓬图案,沈兄可知如今武林中哪个帮派以此为名?”
沈书明也摇头:“没听说过。”
谢眸道:“看来真的不是中原组织,我记得沈四身上那只暗器也是很简单的,只是淬了毒,被……”
她方想说被那个年轻人拾走了,看了看沈书明又猛然住了口。谢刃霜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叹息道:“沈兄,你带来的手下都丧了命,让我护送你回沈家庄吧。”
沈书明道:“放心,我能应对。你和谢姑娘先回去吧,过几日等辰儿回来,我会让他们直接过去找你们。谢大侠,谢姑娘,我沈某的一双儿女就托付给你们了,万望保重,如还有机会,大恩大德日后再谢。”
谢眸在心中默默叹息:这就把两个人的性命系在她姐姐的身上了,女侠也真不是好当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还是缩在角落扮演一个路人甲来的安全。
谢刃霜却突然道:“阿尔此行也颇为危险,只怕会连累辰公子与月姑娘。”
他这句话突如其来又不留情面,沈书明的脸色顿时微变,渐渐与夜幕浑然天成的融为一体。
谢眸尴尬的抓了抓头,还想再支吾两声,被谢刃霜一把扭住,他转身对沈书明说了句:“保重,告辞。”就要飞身下船。
沈书明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在吼:“谢大侠,当年你于松霞坡救我一命,我就知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春晖剑侠谢刃霜是不负虚名的!你本是一位隐士剑客,能站出来立于茫茫江湖中,此乃真正心系武林的英雄人物。我与你相交多年,知名利于你不过草芥,你从周老手中接过‘莫停留’也是与他有着一样信念的,不然以你的名声与能力怎么会甘心安居在一间小小茶馆内?沈某我死也无畏,余愿唯这一双儿女,不盼他们名扬四海,只期他们安稳余生。”
沈书明这番话无形中给谢刃霜扣了一顶高头大帽。
谢刃霜的为人也确如沈书明所说,只是眼下他不答应沈书明只因他不想让谢尔去金陵找屠昀司拼命,并无其他。
还待谢刃霜发呆之际,谢眸突然笑嘻嘻的说道:“沈庄主您放心,我会把辰少爷月小姐安然送到金陵的。”
沈书明脸上冒出喜悦之色,看着老友这般神情,谢刃霜憋在心中的话压了下去,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说罢他拉了谢眸,也不等画舫靠岸,凭着轻功掠然划过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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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起一阵阵涟漪。
谢眸默然的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月明星稀,街道上的点点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扬州城美得像一幅画。
谢刃霜在前,突然出声问道:“方才救你的那个人,你认识?”
谢眸摇了摇头,才发觉他是在前面走的看不到她摇头。可谢刃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等她解释,又问道:“沈四死的时候这人也在,莫不是他与沈家庄有什么瓜葛?”
谢眸道:“昨晚他独自前来‘莫停留’,找我要吃的,白吃白喝了一番。”
谢刃霜急道:“什么?”
谢眸婉然道:“此人内力深不可测,不是善茬,您又不在。好汉不吃眼前亏,少赚点银子算什么?命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谢刃霜大笑:“你还真是拿自己当汉子了?”
谢眸讪讪然,男装穿久了确实会有些迷茫,个性好似越来越独立自持了。
谢刃霜道:“你有这种觉悟很好,江湖中人最忌讳血气上头一腔孤愤就拿命去相搏,意气用事的人是最愚蠢的。”
谢眸眨眨眼开玩笑道:“您说的是姐姐吗?”
谢刃霜一脸黑线:“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会扮猪吃老虎了?”
谢眸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姐姐很怕我,想想也是的,个性大变,又分隔三年时光,我都忘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谢刃霜目光中就有了一股怜悯之意,谢眸最看不得这副表情,连忙笑道:“这样也好,之前她保护我,以后我能自己保护自己,说不准还能保护她呢。”
她心中却自有一杆秤。谢尔一心只想着复仇,从小苦练剑术,为的不是她。她们姐妹二人相依长大,谁也离不开谁,很难说清谁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
只能说,谢尔吃的苦比她多。
在她养伤的那一年,陆海生曾说过一些话,他说谢尔是朵开在山崖边上冷傲美艳的花,她是孤独的,也没有人能摘下她。
他还说春晖剑诀是谢刃霜为他儿子也就是她们的父亲所编著的,其中招式纷繁绝妙,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多少人为了学这套剑法慕名前来拜师,谢刃霜却说春晖剑诀乃家传剑法,是不外传的。
春晖剑诀分上下两卷,上卷是双剑剑法,下卷却将双剑拆开变为双人独剑的剑法,一人一剑最终也会合为双剑,需要二人皆为使剑高手且配合默契。当年谢眸的父亲与母亲就是合练了这下卷剑法,也在江湖武林崭露头角,小有名气。
只是后来二人遭遇了不测,双双莫名惨死在独孤峰上。
谢尔熟练上卷剑法,却找不到一个人与她合练下卷。
能与她合练剑法的人大概最终会成为她人生的另一半。
谢眸也想不到,究竟怎样优秀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那个冷傲超然的姐姐的法眼。
谢刃霜的话将她从迭迭记忆中拉了回来。他说道:“要如何跟阿尔说这件事呢?”
他指的是护沈月上金陵这件事。
谢眸想了想,道:“我来跟她讲吧。”
谢刃霜有些迟疑:“你有办法?”
“总要试试。”
他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稚嫩的面庞上那一双清亮细长的眼眸中闪着成熟冷静的光芒。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长大了?他怎么就忽略了一直在身边的她,早已变得沉默决绝,沉重自若。
或许从三年前的那一场变故后……
第8章
战秋狂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赫然出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他一张棱角深刻的面庞敛在夜色中,安静而安全。灰色的眼睛隐藏在月光之后,更加淡漠而没有温度。
一张深色的袍子自他身上褪下落在一旁的河岸边,他裸着小麦色健壮的上身将整个身体投入了初春微凉的河水里。
河水冒了个泡,片刻后归于宁静。
月色下,一个人头慢慢的从河上浮起。
他轻快的呼吸着夜风里带了些花香的空气,坚毅的下颌掠过冷冷的河水,带过一圈圈波纹。
沐浴完毕,他从河中掠起身子,似一只敏捷的猎豹,只一瞬间那张袍子又被他套在了身上。
他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道:“原来不是身上的味道啊,衣服该换了。”
他摸着自己干瘪瘪的钱包,亦如自己干瘪半分油水也无的肚子,与此同时,肚子很适时的叫了一声,声音回荡在河边小树林中,嘲笑着他的无能。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虽然他从来也不认为自己算什么英雄。
看来真该去弄点银子来了。心里这么想着,他嘴里也自言自语道:“再这么下去,别说是鸳暖阁的姑娘,就是路边卖菜的大娘恐怕都要避之不及了。”
唉!上哪儿去弄银子呢?
两天后,他坐在城南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嘴里叼着根稻草。
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被四个人用担架抬进了门,脸上蒙着块白布。
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只略一打量担架上的人,便满目忧愁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挥着手让人把担架抬了下去,四人临走时他还不忘叮嘱他们厚葬了那壮实的汉子。
主人身边有个狗头军师,在身边咬着耳朵道:“这都是第三个了,还要不要再找人啊?”
主人眉头紧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那抹弧度又迅速降了下去。
狗头军师道:“还有两天时间……”
主人不语。
狗头军师又道:“看来此人确实有两下子啊。难不成我们真要把小姐拱手交出去?”
主人突然大怒:“有完没完?!还不快去继续找杀手?”
狗头军师被骂的郁闷,他糊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抬起脚刚要走,只听一阵轻风从耳侧带过,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跃在眼前。
狗头军师咧开嗓子大喊:“来人呀!有杀手!”
那个人影正是那个灰眼珠的年轻人,他抱着双肩在一旁不住的笑道:“我确实是杀手,不过是你们要找的杀手。”
主人定睛望去,眼前的男人还很年轻,身量挺拔,面容清峻,只是……有些臭。
年轻人饥肠辘辘,他不耐烦的将叼在嘴里的稻草含混的咽了下去。
主人道:“你知道我要杀谁?”
年轻人嘴里保持着咀嚼的动作,道:“你说了不就知道了吗?”
主人道:“我要杀的人是霍飞云,江湖上人称黑面无常!”
年轻人丝毫不为所动:“我管你是飞云飞雨的,说吧,可知此人行踪?”
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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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双眼不可置信道:“就在城内的悦心客栈内。”
年轻人笑道:“我帮你们杀了他,给我多少银子?”
主人伸出五个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你可知先前去的三个杀手都咽了气?你可知方才抬出的那个人是飞腾镖局的镖头,号称走镖从未失过手的?你可知……”
“行了,婆婆妈妈的没意思。知道了知道了,今晚就拿了他的人头来找你,你准备好银子。”
他们二人虽然还有些迟疑,但见年轻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再泼他的冷水。顿了顿,狗头军师问道:“少侠还有别的要求不?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年轻人砸吧了两下嘴,稻草的味道有些苦涩,他用舌尖勾着后槽牙里的一颗稻穗,不耐道:“我饿了,有吃的没?”
年轻人在出发前吃了顿饱饭。
狗头军师善心大发,只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餐饭,各种好菜好酒毫不吝啬的端上了桌。
年轻人摸着自己鼓起的肚皮,心想这真是家厚道的好人,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他打了个嗝出发了。
悦心客栈是家半黑不白的店。
掌柜见人身份下菜碟,若是出门在外的暴发户他便宰一宰,若是得罪不起的江湖高手他便攀一攀。
此刻他一张油腻的肥脸拉耸在柜台后安静的好似睡着了般。颈间一道红色血痕已渐渐凝结。
年轻人踩着月色将身影拢在窗外的屋檐下,倒挂的身子像一只硕大黑漆的蝙蝠。
屋内,一个麻子黑脸的矮子双脚搭在桌上,身子来回摇着椅子的一条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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