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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停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月醉诗

    百里夏烈伸出一掌抵在柯岑身后,低笑了两声:“柯大善人身手不凡,沈姑娘自然是比不过的,为防有变还是先让沈姑娘走三步,柯大善人再迈一步,这样才公平。”

    柯岑瞥了眼砂石纷飞的庭院,橙橙弱小的身影摇晃着,她伸出小手捂住迷住的眼睛揉着,几乎要跌落在地。

    空气中似乎带着烧焦的气息。柯岑额角跳了跳,很快点了下头。

    华正夕阴恻恻望着沈月,她被望得头皮发麻,立刻揉着僵硬的双腿尽可能的向前蹭了三大步。

    柯岑迈出一步落地,也就在瞬息间华正夕自袖中抽出一枚飞镖,直直射向百里夏烈。

    那枚飞镖闪着幽碧的光,沈月自口中惊呼一声,人已被掠飞而来的沈辰捞了过去。她只来得及喊出:“飞镖有毒。”身侧便袭来股浓重的血腥气。

    柯岑那把弯刀刺偏在沈月大臂间半分并没刺中,也实在是沈辰反应得当的结果,他立刻要去拔晨省剑,却已有一把赤红长刃替他挡在了眼前。

    柯岑并不恋战,一个起身跃进庭院夹起橙橙就跑,独留华正夕一人。

    百里夏烈翻身躲过那柄飞镖,他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华正夕。华正夕自知以一实难能敌二,飞起一脚就要掠走。百里夏烈及时收掌,脚下飞起同时铁掌化拳,声势如虎般的砸向华正夕的后心。

    本就带了些内伤的华正夕提速不及,即被狠狠砸中。

    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不到一分钟之内,谢眸甚至还来不及躲藏,就已尘埃落定。

    席卷着沙尘的暴风拍进屋内,华正夕气息已绝瘫倒在地,口间漫出鲜红的血。

    战秋狂心中跳起一阵不祥预感,他拧着眉头问百里夏烈:“若峰的人没在外面接应吗?”

    柯岑带着橙橙逃出了庭院,此刻早已没了人影。

    以百里炀的谋算,不该不在柯宅外设防。谢眸双颊依旧带着醉酒的醺红,眼神却敏锐不少,她飞快又掐红了自己的胳膊,提示问道:“难不成在柯宅外面?”

    几人急匆匆奔出房门,绕过庭院,就在将要迈出柯宅大门的时候,沈辰皱了皱鼻子,道:“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沈月四顾而望,继而惊叫着举手指着高墙外:“烧焦的味道!那里是不是着火了?!”

    高墙外不远处的街道有缕缕灰烟冒着,低端由风吹过浓重的弧,上方的灰色烟雾弥散在空中,似乎还映着隐约火光。

    百里夏烈的眼皮不安的狂跳,他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那是……家的方向……”

    “爹……”

    战秋狂眼猛地弹跳起身,疯了一般奔了出去。百里夏烈紧随其后。

    谢眸怔怔的望着越烧越红的火光,寸寸凉意在疾风中丝丝渗入心底,几乎要在那里降下一场暴风雨。

    第78章

    水凌波

    天边阵雷轰鸣,乌黑的云层卷着闪电的金边隐隐浮动。骤风迭起中,沈月慌忙裹住自己一身凌乱的衣裙。她听到身边传来谢眸模糊不清的声音:“马厩在哪儿?”

    此处至百里家还需段路程,脚力不行的谢眸想到了骑马。

    她浓重的酒意暂被凉风吹散,垂在耳畔的发吹得满脸都是,让人看不清她依旧还是熏红的脸色。

    沈辰很快反应过来,他几步掠上墙头四顾,跳下来时抓了沈月的胳膊,对谢眸道:“跟我来。”

    三人方气喘吁吁的跑到马厩,就听到不远处的门外传来马嘶的长啸声。

    沈辰牵出两匹马来递给沈月一只缰绳,刚要转头去帮谢眸牵马,就已见她爬上了马背。

    沈辰寻常中的一举一动也都带了风谦淡泊的君子风,在急性子的谢眸看来难免有些墨迹,前世有驾马技巧的她干脆自己选了一匹,跨马驾出了门去。

    马厩后面有道窄门,应是柯宅的后门,眼下门户大敞,一看就是才有人从这道门出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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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

    方才那道马鸣声也是从后门后传出来的。

    谢眸迎风驱马前行,俯下高挑的身子钻下门框,马匹才跃出一丈远,就见前方立了几个人。

    百里夏烈与战秋狂背对她,骑驾在马背之上,他们面前站了两个女人。

    楼心月与水酒儿。

    谢眸想到陆海生想到谢尔,心头猛然跳了两下,然而还没等心悸过去,就见百里夏烈拔起战秋狂马背上的秋楚刀旋身而上,一人缠住了她们二人。

    战秋狂趁着这个当口狂抽下马屁股夺路而去。

    谢眸自口中下意识呼喊出一声:“战大哥!”然而战秋狂驱马奇快,一瞬间就冲过了街角。

    谢眸持起缰绳就要打马去追,沈月已自身后赶来,她伸出手一把揪住谢眸的袖子,面色苍白凝重,嘴角抽搐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谢眸大惊,还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反手扶住她,关切道:“月儿你怎么了?不然先叫你哥带你去休息?”

    沈月努力将口中那息气喘匀,脸色倒不那么白了,却带上了抹比方才更沉痛的表情,声调哆哆嗦嗦的:“眸儿,你不能走。”

    谢眸弯弯的眉头微挑。难不成沈月又看出了什么端倪?

    见她一副惊诧的神情,沈月干脆孤注一掷道:“你真的不能走,会有性命之攸的。”

    谢眸心头一凛,但这片刻的凛冽很快被担忧所取代。她想到战秋狂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相识以来并未见过他会如此激动,不禁追问道:“战大哥是不是也会有事?”

    沈月轻咬下唇:“我叫我哥去追他就是,你别去。”

    这么说还是会有意外……

    谢眸一条路走到黑不够还要撞墙的性格在此刻显得特别淋漓尽致,她瞥眼扫了下还在点头的沈辰,口中的话令他兀自停住,震惊的要去抓她手里的缰绳。

    “不行,我必须要跟去。”

    沈辰急道:“小谢姑娘你怎么这般固执?就算你不信月儿的话,总要相信我吧?!我会把秋狂平安带回来的,他也是我兄弟,我总不能看着他遇到危险不管不顾。”

    “沈大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谢眸伸手轻轻掰开沈辰的发白的手指“叫我坐立难安等在这实在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求个心安。至于月儿说的……假若真逃不过也是命数如此。”

    沈辰还待再抬手,却被谢眸拦住了。

    她知道沈辰是颇具君子之风的,所以只将自己纤细的手指虚扣在他的腕间,其间试图想要调度些丹田虚空的内息,但体内残存的酒意惹得她周围软绵,尝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只得讪讪然作罢,手指轻弹过沈辰手背,两指头相并做出个以刀斩下的动作。

    “沈大哥,有这个墨迹的时间都能追上人了,咱们边走边研究成不?”

    沈辰的手背被女子纤弱的指头点过,他下意识缩回手,怔怔望了望沈月。

    直至今日沈月方才见识到谢眸的这股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拗劲儿,都已将前途叵测的噩耗说与她了,却好似对牛弹琴,长这么大她还没这么头疼过谁。

    她再伸手去扯谢眸衣角,这一次被谢眸提前预知到,反手一别同时执起缰绳,用仅存的清醒调出全部的力抽了缰绳,风驰电掣般的蹿了出去。沈月的手就那么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

    ……

    水酒儿收回一剑,一双秋水明眸眨动两分,随即想要追击谢眸而去。

    然而她的马速实在太快,水酒儿追了两下发现两条腿的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四条腿的。

    谢眸眼神瞟过,正看到楼心月手中竹笛旋出流星追月般的速度,眼花缭乱的格着百里夏烈迎面砍下的秋楚刀。

    她没有见过楼心月正式出手,这之前众人对楼心月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如此妩媚的女子出起招来该是怎样的。

    她胯下的马儿仿佛也知她心切,最终还未看到楼心月出什么致命的招数,她人就已经掠出了长街。

    本是路痴的她凭着方才捕捉到的战秋狂的那个背影,追上了他方才踏过的路。出了这条街,火油味更重,烟雾也更清晰,滚滚浓烟冲天,连风都要化不开了。

    谢眸一路追着浓烟前行,五脏六腑拧成了结。

    楼心月几乎是胡堃手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倘若连她都已出现在外加以阻拦拖延时间,想必这场火势不会太小。

    酒后的醉意后劲涌上头来,直搅得谢眸昏天黑地。她在挣扎中爬下了马背,踉跄的冲向百里家的大门。

    危难中激发了她驾马的技术,居然追上了战秋狂!

    敞开的大门后站着一个小厮,他刚开了门把横冲直撞的战秋狂迎了进去,正要关门,大门后突如其来一只素白的嫩手,“啪”的一声按在了门缝上。

    幸好这个小厮反应得当适时拉开了那道距离,再快一步就要夹住谢眸的手了。

    他惊恐的望向门外,一个身着浅色衣裙的高挑少女蹙着眉就要往前挤,脸上红坨坨的像胭脂涂多了。他立刻警觉的阻拦:“这位姑娘找谁?”

    “你们府上都着了这么大火了你还管我?”谢眸换了个方向往里挤。

    “家主吩咐无论出了多大的事都要看好大门,莫要让歹人……”

    谢眸胸口泛起波澜,竟涌上一股蛮力,她伸了手就去推那小厮,本有几下拳脚功夫的小厮被她推了个趔趄。她急急丢了一句话:“我认识颜若峰颜总管!艳容双剑是我姐!百里二少是我朋友!”

    也不知这三句话里的哪一句颇为实用,小厮居然就没再拦她。

    百里家繁复错杂,门后一处石屏风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绕过石屏后竟别有洞天,比百里别苑大了数十倍还有余。被这方大场面闪瞎了眼,谢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模糊一片,脚下浮腾,原本还能走直线的她现在只能转悠着画圈。

    这酒原来是后劲大。

    虽说沈月道出于自己不详的天机,谢眸却没有分毫的在意,许是酒壮人胆,许是形势危急下的她往往总能迸发出一股寻常人没有的镇定与胆色,许是所有的一切都连带着一个战秋狂……即使脚下拌蒜,谢眸依旧沿着视线模糊中的黑烟方向奔去,身边嘈杂声不绝于耳,在她听来却带了很重的耳鸣声,有几个疾走的小厮丫鬟手里拿着水桶,也只是诧异的回望她两眼,紧接着就与她错身而过,投入那一片黑雾中。

    穿过水榭相连的极长的廊桥,眼前是一片园林假山,之后是幢幢灰瓦的卧房,浓烟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直往谢眸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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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钻,与她响成擂鼓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的混在一起,令她心惊肉跳。

    战秋狂正跪坐在那一排房前,背对着她的肩膀不住抖动着,他自喉中发出了声低闷的吼声,手撑起地面就要冲进去。

    谢眸张手从他背后环抱住了他,大风卷起他们的衣角,漫天都是飘散的火苗。

    他的身子滚烫,仿佛眼前的火焰点燃的不只有房子,还有他的身体。谢眸的心顿时钝钝的疼,扯得神志清醒了半分,她努力将话拼凑成句喊了出来:

    “战大哥你冷静点儿,先问清失火时你爹在哪儿!”

    战秋狂几乎要瞠裂的眼眶中忽而蹦出两滴泪来,他灰黑的眼珠内满是血丝,声音是从未听过的骇人:“他们说……他在屋内从未离开……”

    谢眸听到了自己心往下沉的声音,混沌成糊的脑子再整理不出什么管用的话来,即便如此思维却没有停滞——以百里炀的智谋断不会如此,莫不是事前被灌了什么催眠散之类的汤药?

    这些疑惑也只是被悉数吞没在谢眸的心底。

    她用双臂紧紧裹着他,不让他再向火光前进半寸。这股力仿佛凭空从某处借来,以她平时的能力是决然使不出的。

    风声浩大火烧得很快,滚滚浓烟冲天,房前是提水灭火的小厮们,红焰的火舌吞噬高梁画栋,火焰“噼啪”声像烧在她的心上,救火之水可以浇灭瞬息蹿高的火苗,却无论如何也浇不息谢眸心底的那团火。

    战秋狂自创能与鲲鹏刀法相抗衡的绝技刀法,怀揣无以名状的矛盾情绪一路北上,在江北顿起的混乱局势中努力压制下怀才不遇的一身不平,用满腔赤诚面对百里家众人,时至今日谢眸深觉他此番行为实在足够对得起百里炀。

    她总也忘不了百里炀看向这两个儿子的表情,心中不满越叠越高,就着这一团火也愈烧愈旺。

    “眸儿……他总归是我爹。”

    战秋狂的声音已经平静,就似隐藏在火种之下的清冷冰山。

    他举止行事间张狂跋扈,像眼前的烈火,可心底又自有一股清流涌动,映照着炽烈,相生相伴纠迭往复。

    谢眸怔怔的松了手。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上方传来阵裂骨断筋的惊骇声。饶是她耳力逐渐迟缓,这股动静也是惊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慌忙回过身,围墙之上站了个人,双手像撅筷子一般迅速折着一个人的关节,被折断的那人登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紧接着便疼晕过去,不知死活。

    进院前有道墙围成的拱门,那人就立在墙头靠着高高的门角,随手扔下了被折得七扭八歪的倒霉蛋。谢眸揉了揉眼才看清,地上的那个是百里家的一个杂役,折叠的辨不出人形的身边骨碌碌滚过一个水桶。

    身后想出门取水的人们顿时停下脚步,全退了回来。

    墙头上的人蓦然发话,声音苍老带着些许疲惫:“百里二少多年不归家,被百里家众人排挤,回趟家门降级以宾客待遇相待,遭遇如此不平之事难不成还想慷慨就义以德报怨冒死救人?”

    这个声音对谢眸来说是带了几分耳熟的,她以失焦的眼瞳去辨别墙头上那人的身影,那人却有了预料般很快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了丝笑意:“小谢姑娘看起来酒喝了不少,神志是否还算清醒?还记得老身吗?”

    那人倏然起身落地,藏蓝底的绣花鞋在眼前地面蹭了蹭,枯枝般的老手擦了擦雪白银丝的鬓角。

    谢眸猛然反应过来,身子下意识向战秋狂身后缩去,偷偷拧了把自己胳膊醒神,同时大着舌头道:“水……前辈。”

    被谢眸唤作水前辈的老妇人闭了闭眼:“看来屠昀司都告诉你了。”

    战秋狂灰色的眸子里结起一层冰来,冷冷问道:“水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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