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岸

    看到他这么开心，唐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可医生说可能保不住。”

    “别瞎想，现在不是好着呢嘛，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休息。”

    说完又想起什么，“差点儿忘了，我打电话告诉爸妈他们。”

    “妈，苑苑怀孕了，刚从医院出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孙晋阳回答，“没事儿，我这段时间就在家照顾她，医生不让她多活动。”

    挂了电话，孙晋阳这才发动了车子，忽然听到她说：“你这么喜欢孩子吗？”

    他转过去，认真地回答：“其实算不上喜欢，但这个孩子不同，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公司的事情暂时没什么解决办法，孙晋阳也很少过去，全心全意的在家照顾唐苑，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给她做，看了很多菜谱，还专门找许芩学习了几道唐苑爱吃的菜。

    午饭刚做好，他就接到了孔向东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你自己吃吧，我得去趟公司，”孙晋阳给唐苑把饭盛好，“吃完别收拾了，先放着，我回来再弄。”

    “你吃了再去吧。”

    孙晋阳已经走到门口穿衣服，“不了，那便事情有点急。”

    孙晋阳到的时候，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地的烟头，再然后就是颓废的人，走过去坐下，“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孔向东把指间的烟碾灭，红着眼睛看他，“这下子咱们真的完了，我收到消息，说是上面派人下来查杜建军了，就这两天，这些年他做的那些工程没几个干净的，这次肯定栽了。”

    孙晋阳听完也是良久的沉默，伸手从桌边摸过一支烟，刚想点着，就又顿住了，唐苑现在闻到烟味就干呕，便默默的把烟放下了。

    “咱们怕什么，我们这几年虽然和他合作，但每个项目都是按规矩来的，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话是这么说，可没了他咱们也损失不小。”

    “以前没他咱们怎么过的，以后就还怎么过呗。”

    虽然这话说的是没错，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孙晋阳开口问：“最近张赫来没？”

    “没有，我那天和他见了一面，他天天泡酒吧，好像是和前段时间那女人分了。”

    孙晋阳笑了一下，“很少见他这么上心过。”

    “可能动真情了吧。”

    孙晋阳把公司的账本拿过来，算了算还有多少资金，不够给工人发工资的，“工人那边可能得精减一下，咱们以后的规模用不上那么些人了。”

    “好，可都是跟了咱们好几年的工人，都不容易、”

    “那我想想办法吧，给其他工头打电话问问招不招人。”

    “行。”

    “还有银行那边上次贷的钱要尽快还了，杜建军一出事，银行肯定马上来催款。”

    “可咱们账上的钱也不够啊。”

    “我打算把城西的房子卖了。”

    孔向东立刻反对，“这怎么能行，唐苑能同意吗？就算是她同意了，可你们马上就有孩子了，老房子那边能住得下吗？你让她家里的人怎么看。”

    “她会同意的，房子以后挣了钱再买吧。”

    “反正我不同意，钱可以再想办法，你别让唐苑不痛快，这么些年，她对你真的一点儿要求都没有，这刚结婚没几天你就要把房子卖了，她心里能高兴嘛。”

    忙完一切，回去的时候，唐苑已经睡下了，到底是没听他的话，桌子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洗了。

    他走到书桌边坐下，细细地端详她的脸，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脸颊竟然微微泛着粉，像是粉黛桃花。

    唐苑睡得浅，早在他开门时就醒了，此刻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疲惫，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出声问：“发什么愣，吃饭了没？锅里的粥应该还热着。”

    孙晋阳摇头，“不饿。”

    两人对视了好久，唐苑说：“你是有事情和我说吧？”

    孙晋阳觉得难以开口，踌躇了良久，才缓缓的说：“公司资金有点儿问题，我想把新房卖了，先把钱填上。”

    唐苑坐了起来，看着他，“很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很快就能解决的。”

    “那就好，”唐苑探着身子过来，抱住他，声音喃喃，透着点儿委屈，“卖就卖了吧，但以后你一定得把它买回来，那边晚上的湖好美。”

    孙晋阳搂紧她的腰，偏头亲她的鬓角，“放心，老公以后一定会给你买回来的。”

    几天之后的晋城，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杜建军的案子，各种贪污受贿，勾结政府重要人员，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牵连出很多人。

    孙晋阳当然也接受了调查，好在这些年他和杜建军的合作都是透明合法的，没受太大的影响。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因着孙晋阳和杜建军的联系，他们公司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没人愿意牵涉其中，对他避之不及。

    孔向东气地骂娘，“这群王八蛋，以前上杆子找上门，现在全他奶奶的躲的远远的。”

    向比他的暴躁，孙晋阳就平静的多，“先停一段时间再说吧。”

    张赫天天混迹在酒吧，凌晨两点多走在萧瑟的街上，左摇右晃地打摆子。

    他觉得自己疯了，满脑子都是叶晚，发了神经一样的想她，控制不住的拨了她的电话，也不管对面说什么，自顾自地说：“叶晚，你他妈给我下药了是不是，老子想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玩儿我，把我跟傻/逼一样的耍，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嘛，不就是还记恨我以前在网吧的卫生间欺负过你嘛，真他妈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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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这么久了还记得，老子给你道歉，给你道歉行不行？对……”

    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迎面而来一辆汽车，丝毫没有减速，直朝他撞了过来。

    叶晚听到一声重重的钝响，痛哭失声，“张赫，张赫，张赫……”

    张赫残留的最后意识，就是说对不起，躺在血泊中，他的嘴唇还在无声的蠕动，可那人终究还是没有听到。

    那辆车飞快的驶离了现场，小个子司机拨了电话，“老大，上次打你那孙子解决了，我现在去机场。”

    孙晋阳是半夜接到警察电话的，模模糊糊的听清事情经过，大脑停止运转两秒，猛地坐起来，“我马上过去。”

    唐苑被吵醒，见他在穿衣服，“怎么了？”

    孙晋阳红着眼眶，侧了侧头，不让她看到，“公司有点儿事，你睡吧。”

    唐苑不相信，却也没再问：“那你注意安全。”

    孙晋阳是第一个到达的人，看着那残碎的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脚下直晃荡，眼角滑下一行泪，转头问警察，“你搞错了吧？”

    警察递过来一个手机，“这是死者的手机，第一个联系人就是你。”

    他的手在发抖，勉强握住手机，看清楚屏幕上的字。张赫买手机存的第一个号码就是他，还专门在前面加了个a，可以永远留在第一个。

    孙晋阳眼前瞬间模糊，蹲在原地，十指插进头发，痛哭出声。

    贺绚和孔向东一起过去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叶晚，“商年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警察插话，死者身前最后一个电话时打给她的，她说他是死者的女朋友，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们正在通话。

    贺绚冲过去，扯过叶晚的领子，上手就扇她耳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他的？”

    孔向东急着拉她，警察吓唬她，“再闹事拘留你。”

    贺绚朝着警察吼，“拘留我？你应该拘留她，她是杀人犯。”

    “事情我们都会调查清楚的，你不要妨碍公务。”

    没有所谓的葬礼，没有所谓的还乡，因为到最后，孙晋阳才想起自己从来没问过他家是哪里的，不过多半他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这里有朋友，有爱人，他也不会太孤单。

    后来，唐苑知道后，专门找过叶晚，别的没提，只说：“我能不能拜托你经常去看看他。”

    叶晚说：“唐苑，你真假。”

    可张赫的墓前不论何时都有一支妖艳的玫瑰花。

    杜建军案件是在那年的冬天审理完的，有期徒刑二十年，基本就是他的余生了。

    红姐因为参与其中，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孙晋阳经常会去看她，让唐苑买些贴身衣物带给她。

    第二年开春，孙晋阳收到通知，红姐在监狱里自杀了，留给他一封信，只说：一想到再出去就容颜不再，就难以接受，现在死，最起码曾经很美。

    最后，孔向东和贺绚结婚了。

    最后，唐苑马上就要到预产期，孙晋阳一直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医生坚守职业操守。

    唐苑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在乎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孙晋阳揽紧的背，“最好是女孩，男孩像你这么爱哭，这辈子指定得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