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宋

第二百九十一章 英雄每是屠狗辈
    “未来其实不可信。”

    高继冲站在墓前，看着小容在草地上一摇一晃地走。她在追一只小狗，不过小狗可比她灵活多了。符金定带了一个玳瑁的眼镜，黑漆漆地看不到表情。

    “我相信的是孩子们。”高继冲说这个话的时候，不像是个少年，而像足了老人。

    柴克宏是给渤海王妃的墓磕头，上香。孙睿永自己推着轮椅用一只手送了一把鲜花。

    “其实李学士、孙侍郎说得都不错，我们都是要死的。未来还要看孩子们的。”高继冲也戴上了眼镜，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又哭了。

    敬梁低声道:“主上，您其实和刚毕业的学生年纪差不多。”

    “可是我感觉我活了几千年。那个时候婉容在，每天翻阅古往今来的书籍，看着一个个王朝兴起，然后覆灭。大夏初立，中商继之。春秋共和，始皇一统，夺封邑而养民生。大汉赫赫军威，就靠着官办盐铁。”

    高继冲沿着石板路向前走，这条路围绕着陵园，每一次他都会走上一圈。符金定没有跟上来，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小容和小狗玩耍。

    “盐铁废，大汉再无反击之力。世家乱国，雄心勃勃的王莽竟不能治。于是三国鼎立，五胡乱华。南北朝，是一段屈辱的历史。”

    高继冲几句话，就跨越了几千年，孙睿永对这些仍然不熟，他这些年都是学儒学，他认为这能够帮助他融入社会，可惜看来似乎有一些偏差。

    柴克宏道:“大汉衰落，还在于独尊儒术，唯上而讲权谋。想公输盘尖兵利器，始皇大兴工坊，不然汉朝何能官盐铁兵家隐世不出，后来多了机变诡计。兵者，民心也。民心丧，家国亡。南北朝，唯上而不唯下，失了民心。”

    柴克宏讲的显然不仅是大汉的衰落，讲的也是南唐。只是他是从墨家和兵家的角度来讲的。

    敬梁对这个自己不太熟悉的将领有些好奇，要知道之前没听说他知兵法。且柴克宏很显然是批评宋齐丘和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高继冲点头:“我外公梁震，临死也忘不了大唐盛世，大唐，衰败在何处”

    高继冲的这种问话，一向是没有人接的。因为这是他和王婉容在一起的习惯。以前王婉容在这个时候随口回答，但是现在都是他自问自答。

    “世家。孝武帝想要取士，但是只能举孝廉，独尊儒术，那是因为没有什么教育。没有人才，怎么取士东汉末年，颍川书院，荀家办的。荆州书院，司马家办的。隋炀帝也是雄心勃勃，想要开科考，但文科武举，反的就是这些人。”

    高继冲叹了口气:“太宗皇帝文攻武略，举世罕见，却连科考都不能，只能和几大家族联姻。做成科考的是顺圣武皇后。于是寒士起，寒士与世家争权，牛李之党啊。大唐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高继冲点了点在场的所有人:“一朝朝的皇族兴起，一朝朝的皇族衰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每个人身上，其实都有皇族的血脉。”

    柴克宏脸色就变了，孙睿永的眼神也两边扫。却发现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而是一副理所当然。

    高继冲笑道:“前几天，学生们对皇上有所不敬。那是因为对于皇权有所不满。而我对皇上有所敬仰，是因为皇上一心为国，为了华夏舍生忘死。这样的皇上难道不值得我们尊敬”

    几个年轻军官都低下了头。就算是孙睿永，他也不得不承认柴荣并没有多少私心，就算是有，也是公心大于私心。

    “何况，皇上，代表的是国家。我们可以不尊重皇上，但是我们不能不尊重国家。家国不兴，必然会被欺凌。汉唐之末，这样的教训够深刻了。家国之下，个人的事情就轻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英雄每是屠狗辈啊。”

    敬梁道:“所以您把学校办到了村庄”

    “是的，这是我和婉容当年想到的解决办法。三千多年，到了现在，没有谁比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封锁与开放
    显德四年八月，北方天气终于放晴。但是南方的阴雨天气开始。

    荆襄本来就是湖泽多，但是鄱阳湖一侧的江岸因为两国交战，没有人维护而被水毁。导致本来不大的鄱阳湖，湖水面积飞涨，而且肯定回不去了。

    天灾是天灾，但是却给了南唐水军横行荆楚的机会。王延范不得不把本来就不多的荆州水军收缩。赵匡胤就直接带着刚刚组建，还没有训练的武卫军开赴南汉地面，要从西南对南唐形成压力，这是要以战代训了。

    南唐，就算是刚刚上位的李煜有心投降，但是也不能如此没面子。所以仗打了再说。李弘毅留下的底子并没有全废，没了退路的唐军开始疯狂反扑。

    柴宗谊赖在定难，在哪里推广农业，他在折家和杨家的支持下，收缴世家的山林和未开垦的土地，招募难民垦荒植树。并建立皇家牧场，雇佣契丹人放牧。

    定难原本就是土司和世家统治的地方，结果很多土司反叛。而厢军和铁骑军毫不客气地开拔平难。柴荣“大怒”，让太子妃直接夺了柴宗谊的军权，由太子妃暂时领军。让柴宗谊暂代司农，专心推广农牧业。

    九月，北方的瘟疫终于消失了，大周缓了一口气。

    柴荣开始封赏功臣。

    这其中，对高继冲在褒奖的同时，更加多的是斥责。说高继冲拥兵自重，罔顾国法，念在平定渤海，收复高丽有功，在渤海王的头上，加了一个征东将军。

    并下令，山东四港设市舶司，税银四成自用，六成收归国库。责令渤海建锦州、平舒港。市舶司四成归青州与锦州，六成归国库，没渤海什么事。同时又罚了高继冲三年的俸禄，等于到现在，高继冲连半点大周的俸禄都没拿到。

    令李谷重新划定燕云与山东各州县地界，安置灾民，恢复经济。

    在小书房，就连范质都觉得有些过分。

    “渤海征辽有功，皇上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柴荣把头上的缠带解开，扔在了地上，又一口喝下了宫女递上来的药，顺手把一本印刷得十分精美的书扔到地上。

    “我过分你看看，北方事务总理府自己设立州县，分派官员，有问过朝廷吗这个什么总理府朝廷什么时候朕承认过”

    离得近，建起来翻看。书中有渤海、东丹、带方和乐浪四郡的地图和行制，还有人口统计数字。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郡的后面，又注明渤海叫做省。就是代替朝廷行省的意思。

    渤海最大，一共二十四个县，郡治在，也就是辽国的苏州。人口五百六十多万人，包括男女老幼一起，因为渤海认为主要的财力都用在了孩子身上，女人现在也在工厂做工，也有当兵打仗，不算就是公平。而大周只统计丁口。

    东丹一共十三个县，地方很大，但是人口很少，只有一百二十万人。郡治在东丹。

    乐浪有六个县，人口两百四十万人，郡治在晋王城。乐浪十一个县，有三百七十万人。郡治在汉城。

    渤海全部人口加起来老幼一千二百九十万人。已经超出了渤海经济承受能力，需要向内地分流人口。

    在序言部分，其实就等于是上了一个表。上面说，前汉统计人口，只统计男女丁口，从而在国政上，就忽视教育。世家大户家族隐匿人口也不在少数，没有给那些家奴权利。所以前汉人口统计数字约两千万人，这个数字至少还要增加三成，才是真正的人口数据。

    序言还说统计国家真实人口，对于仓储和物资调配至关重要。如果朝廷只给丁口配粮，则全国饥谨。

    “皇上，燕云残破，渤海人口确实有些多了，而且臣听说老幼居多，渤海王重教育，上表也情有可原。”笑着把册子交给了范质。

    “好孩子都让他们教得心野了，他就是知道我要收他的商税，这是故意来气我的。这个册子就放在户部，让他统计田亩数量，田赋总要收的。我知道他的田亩少，但是少也得收。锦州，他还在往外赶人吧”柴荣黑着脸道。

    范质一边看一边道:“刚开始说是四十万劳役。结果过来的有接近五十万人，都是丁口。很多契丹人也被送出来了，据说是不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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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唐使
    渤海全境，几乎都对牧民开放了。

    登州和莱州，牧民并不多，只有少量放羊的牧民。虽然有皇上的禁令，但是放牧的都不是什么读书人，官兵也不管。甚至有些骑兵还派人到渤海的草场放马，一路放到了海边才返回来。渤海那边的管卡只是限制了数量而已。

    锦州，放牧的人就多了，他们沿着海边，穿过森林，一直到了高丽，然后走到了高丽的最尽头，那里就像江南一样草木丰盛。

    到了十一月，渤海才纷纷关闭了关口，因为他们说，到了草场的极限。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牧民再进关了。

    一个消息传出来，就是渤海人，男多女少，很多人找不到媳妇。而只要是女孩子找到了婆家，就不会被赶出来了。

    在平舒修建码头的李谷笑骂高继冲是个小滑头。要知道进入渤海是需要考的，荆州和青州，已经有很多高丽人被当做民夫给移交了出来。这个数量一度达到了百万之多。

    不过后来一些人又考回去了。

    考题其实并不困难，特别是相对于学习了渤海的基本教材的人来说，那不算什么。

    “渤海当农民也不容易，很多新鲜玩意儿，要是不认识字，根本弄不懂，会被嫌弃的。”

    渤海与大周有关系的一共有六大港口，其中山东境内的四大港口，渤海撤得只剩下了军营和海关。市舶司就是以前商司，虽然还是渤海的人，但是登州知府周训已经有了一定的管辖权，据说收的税银远远超过了最为富庶的荆州。

    大量的商人在港口按照规划修建商铺酒楼，还有一些初级加工厂。当然他们生产的产品并不是卖给渤海的，而是由商船运往了倭国和美洲。还有一部分原南汉的大型商船走向西海，去了身毒和波斯。

    南汉，虽然亡了，但是他们的海上力量居然因为渤海而保存了下来，生活得还不错。

    一队美洲的祭司从平舒换乘沙船前往开封，有意思的是，他们的贡品已经交给了渤海，而从渤海另外购置了一切奇物，用来献给皇上。

    可惜的是，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现在已经是躺在榻上处理奏章。

    整个开封一片愁云惨淡。

    已经有大臣建议把太子召回来。但是皇上大发雷霆，大骂太子是逆子，还不如太子妃听话懂事。既然皇上不喜欢太子，自然就有人去讨好符家，想把五岁的柴宗训扶上位。

    旅顺，上千位印第安、玛雅祭司，穿着亚麻服饰，头戴羽冠，从船上上岸，让所有人都很好奇。久野再一次作为使者到了这里，他还看到了已经衰微了的唐国使者。

    南唐，李煜并没有反抗之心。群臣也知道没有多少希望，但是李弘毅一系人马现在过得不错，所以这次派的使者都是重量级人物。

    周宗，七十多岁了，这次坐船累得不成样子，但是还是坚持了下来，他带了七岁的次女周女英。这个名字虽然是因为李璟的一句戏言，但是却因为高继冲而定。

    周宗老了，真正来谈判的是晋王、尚书令李景遂，这可是以前可能当皇帝的皇太弟。

    林佑，不到二十岁，他的父亲就是南唐现在硕果仅存的发奖林仁肇。当然光林仁肇李煜觉得还不够分量，林佑的妻子就是当初很得高继冲看重的李芷。当然这两口子其实是来考试的，都没想要回去。

    李芷虽然成亲，但是活泼的性格没变，上岸拉着林佑就到处玩去了，因为旅顺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啊。

    为了给这一千多祭祀让路，高继冲，耿先生，吴夏和都侧身让到了一边，所以周宗李景遂也站在了路的一侧。

    问题是每过几十个人，就有大祭司跪在地上给高继冲和耿先行礼，而高继冲也不得不还礼。用得还都是古礼。耿先生还是一贯地高傲，一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对老周宗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对李景遂，连眼角都欠奉。

    好不容易，等最后上岸的霍尔德和八个主祭行完礼，高继冲才带着人走向了周宗一行。

    周宗和李景遂向耿先生行礼，但是耿先生躲开了。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霍尔德等人在，耿先生肯定会



第二百九十四章 会见
    主祭们的姿态摆得很低。他们似乎没有国家观念，祭司们更加像学者，而不是国王。

    至少在祭司们之中，他们保持相对的平等关系。层级当然有，祭司学徒，祭司，大祭司，主祭，元老。元老也有很多位，霍尔德就是其中一位。

    玛雅的等级最为森严。

    东安国还是大部落联盟时期，他们的主祭是为了到中土临时选出来的。

    被瘟疫祸害的地方现在叫做殷西地，有很多部落没有祭司，就是部落首领替代祭司。他们没能派出得到承认的祭司，而是很多年轻人充当祭司学徒。来的一千多人中，殷西地的人占了七百多人。

    原因是，前往印第安的中土人说，殷西地能够活下来的人，有了能够抵抗瘟疫的能力。而玛雅人可能在抗病力上最差，因为之前留在中体的祭司，现在只有两个人活着。

    渤海的大巫是一个女子，那是上古才有的传说。渤海把所有的孩子当做巫一样培养，这也让这些主祭们感到了恐惧。巫，都是拥有大能的人，要是人人都是大能，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主祭们无法想象。

    在印第安，祭司和平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就算是部落首领，想要进入祭司的世界，也非常难。这一点和道家其实非常相似。

    不过道家，并不是高高在上，建立一个神国，而是要到民间村落治病救人和感悟天道的。这有着明显的区别。

    主祭们对于渤海采用的总理府和代表大会制度十分好奇，因为这与玛雅国祭司们的管理制度很像，但是又有太多不同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认为中土的大巫们已经掌握了只有天神才能掌握的能力，所以他们是来虚心学习，和唯神国服务的。

    高继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他们还不能直接进入学校。由于玛雅大祭司有主持大型城市规划的经验，所以一部分大祭司们交给了陈陶的规划设计院，在学习文字语言的同时，参与规划。

    其它的人，由主祭们带领，先参加锦州港和平舒港的建设，当然去之前，要接受天花疫苗的接种，还有一些基本医学卫生知识的普及。学不会这个，是会死人的。

    只有学会了语言，身体也适应了环境，如果身体足够强壮的话，才能留在渤海继续学习。否则，考不上的，就只能跟着商船回国。

    为了帮助印第安改造传播和航海基础，在罗州县组建一个帆船的造船厂也远航训练学校。帆船，制造简单，但是操作复杂。好处是，它能够远航。毕德他们已经申请旅顺能够支援他们建万吨级的帆船，他们准备越过美洲，到达大秦国，然后从大秦返回来。

    如果这个条航线证明可行的话，他们就会吃下倭国，让大唐海军成为一个海上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