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商纣王恋爱的正确姿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柯染
马车颠簸什么也做不成,甘棠偶尔得了空,便将一些没见过的动植物先画下来,打算回去刻在金器上,算是她枯燥生活里的一点调剂。
甘棠这些年习惯了独处,拒了微子启殷受等人的拜见,一个人坐马车也不无聊,只她本身有伤,再加上颠簸劳累,到了大商邑时脸色和精神都不大好,来郊野接她的两位兄长当即变了脸,拉着她上上下下就是一通打量。
甘玉知道甘棠受了重伤,懊恼不已,“让你跟我跑你不跑,这下吃苦头了罢!”
甘玉说带她跑出去这话都说了十年了,甘棠莞尔,摆手道,“我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还不够看的。”
甘玉虚岁十七,还没成年。
甘棠入府的时候甘府里没有女眷,两个半大的男孩眼馋别人家有小妹妹,她一来府里,立马得到了甘府的最高级待遇,连甘源都排在那后头去了。
甘源对她感情复杂,甘阳甘玉就单纯得多,全当她是亲妹妹看,珍惜珍贵得不行。
小时候甘玉看她辛苦,时时念叨着要带着她私逃去别的地方,说那样她就不用成天训练学习了,坐骑闪电也是他送的,说是从小养到大,听话好使,跑路的时候顺利些,这些年可把甘棠给乐坏了。
甘阳年二十,刚刚成年,在内服领着职,这时候还一身官服,盯着她脸色发沉,“先回府养伤。”
甘阳说着又看向甘玉道,“你前日在街上惹事,也一并禁足,棠梨什么时候伤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出府。”
长兄如父,甘源不怎么管府里的事,甘府里甘阳的话就是家长的话,甘玉性子跳脱,十六七的年纪,喜欢在外面呼朋引伴,眼下听甘阳这么说,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哇哇大叫道,“大兄,是那人非要惹我,我压根没犯事……不关我事!”
甘玉撒泼不应,没脸没皮,甘棠看得乐和,没受伤的右手推着甘玉往前走,边走边忍俊不禁地恐吓道,“二兄你认命罢,你不听话,这个月的酒也没有了。”
甘玉顿时焉了,垂头丧气道,“棠梨你哪里来的怪论,许多人酩酊大醉,酣睡不醒,几日后照样活蹦乱跳的,八岁小孩都能饮酒为乐,二兄我十八了,为何只能三旬一酒,我日子过得太苦了!”
殷商的风俗是这样,积习难改,她本身滴酒不沾在这里已经是异类了,小时候一哭二闹不许甘阳甘玉随意饮酒,两个人出于无奈才应了她。
甘棠也不与他分辨,只从他身后伸出个脑袋来,笑眯眯问,“那二兄,你听不听我的话?”
甘玉扭头看她笑得眼睛眯成缝,顿时噎住,半响气闷道,“圣巫女的诅咒多可怕,我不想倒霉,这个月就没喝酒了。”
甘棠听得可乐,甘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杵着膝盖在前头弯下腰来,扭头道,“上来,别逞强,你脸色很不好,我背你回去。”
甘棠连连摆手,“说了多少遍了,我灵魂是大人了,比你大,不用你背。”
甘玉就纳闷道,“这话为兄自小听到大,不用你重复,不过你再是神明,现在就是十岁大,上来,别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呢。
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甘棠无奈,神权迷信的社会即简单又粗暴,真是不必想太多,她不足两月开口说话这件事,不但没被当妖怪烧死,反倒佐证了她非凡人,这是一个生产力极其低下,人们愚昧,野蛮,血腥,迷信到了极点的时代。
甘阳单手拎着甘棠的后脖颈一提,就把她提起来放在甘玉背上了,“走罢,叫了小疾臣,回府先看看伤。”
甘棠嗯了一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便没脸没皮的趴在了甘玉背上,她自小被背了无数次,这时候还当真没觉得有啥好害羞的。
第9章
棠梨你尝尝看看
圣女府的水池占地不小,放眼望去大概有近十亩,虽说比商王室里的金湖小了一圈,可在整个大商邑,规模景致也是头一份了。
六七月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湖边两层的阁楼小筑,就成了个消暑养伤的好地方。
窗边搁置了一张小榻,上头放了张小矮几,笔墨丝帛龟甲笔刀应有尽有,方便甘棠随时取用。
甘棠半靠在窗边刻了一会儿龟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感知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眼睛还未睁开,本能便抬手捉住了自窗外探过来的手臂。
午后的阳光正好,甘棠看清楚是殷受,停了手问,“怎么是王子。”
殷受本是想将她身上的骨刀拿下来,不曾想她睡梦中都敏锐成这样,招式也稀奇,使得一手巧劲,整个殷商不兴这样的打法。
殷受手臂一撑坐上了窗檐,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温声问,“你脸色很不好,好像也瘦了,圣巫女都这样么?”
甘棠不知殷受想做什么,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受了伤,在养伤。”
这真是怪异,甘源和商王为了争夺占卜结果的解释权,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她和殷受却坐在这袒心露肺的聊天了。
微风自湖面上吹过来,带起一室清凉,甘棠精神不济,坐了一会儿又靠了回去,也不管殷受,径自拿过笔,开始在丝帛上作画,今日恰好画到了大熊猫。
甘棠自幼练得一手好画技,将国宝画得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殷受在旁边看她画得认真专注,配着外头碧叶清波的美景,便觉得整个人都沉浸了下来,待她笔下行云流水的画完了一副,便问道,“棠梨你喜欢白貔么,喜欢的话我现在去抓一只来给你养着玩。”
甘棠抬头差点没撞到殷受的下颌,看着少年诚挚的目光,心里有些无奈,隐隐也猜到了些殷受的脾性和想法。
太过聪慧的人幼时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玩伴的。
殷受天之骄子,且自身本事过硬,这世上自然难有能入他眼的人。
圣巫女名声在外,殷受慕名而来,像其它找到新奇玩具的天才一般,非得要靠近了里里外外研究透彻了不可,为此兴致勃勃且乐此不疲。
可惜扒开内里她就是个普通人,智商和情商都不高,时间会缩小她和旁人的差距,到时候她也就没什么值得殷受关注的地方了。
用不了多久,圣巫女高深莫测无所不能的形象破裂,殷受自然会失去兴致。
甘棠这么想着,全当他小孩心性,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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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送东西,便摇摇头道,“谈不上喜欢,我只是把它们画下来。”
甘棠精神不济,殷受想了想便把腰间挂着的金壶拿下来,递给她道,“棠梨你喝点酒罢,这清酿可消疾,试试罢。”
甘棠看他献宝一样拿给她,心里微微一动,搁下手里的笔,开口道,“酒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可以治病,对身体有一些好处,但不是包治百病,有时候还是疾病的祸端,尽量少喝酒罢。”嗜酒成性是殷商的风俗习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有酒都拿酒当水喝,殷受更是个中翘楚,甘棠圣巫女的身份放在这,商亡了她下场难说,提起这件事,就想劝一劝他,劝得动自然是好。
殷受看了看手里雕工精细的金壶,眉目纠结,往前递了递道,“味道不错,棠梨你尝尝看。”
甘棠摇摇头拒绝了,她就更不喜欢酒了,她对酒犯怵,前世同学聚会,喝了酒,被人设计后朝喜欢的男生表了白,被拒绝后精神上就留下了些后遗症。
医生说是一种名为钟情型妄想症的精神疾病,能接收他人针对她的情绪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困扰了她许多年。
甘棠一睁眼发现这鸡肋的功能还在,就知道她的病大概也一并带过来了,她花时间费精力拿出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摸索着学医,大部分还是想给自己治病,虽说不一定能成功,但也是要尽力试一试的。
不喝酒当真是奇怪无趣极了,殷受没应反而问道,“棠梨你是不是因酒生过什么事端,所以才不敢喝酒了的。”
甘棠听他问,顿了顿,便回道,“先前喝了酒,得了种怪病,犯起病来会爱慕旁人,又或者以为对方爱慕自己,很奇怪就是了。”事无不可对人言,自她入了考古这个行业以后,心态平和了许多,至少能正视精神疾病也是一种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殷受听得吃惊又想笑,“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阿母经常说整个大商邑的女孩都想嫁给我,没想到棠梨你更厉害,全天下……棠梨你以为你是朋贝和黍米么?”
朋贝是海贝之类的,相当于现在的货币,黍米是一种粘性的粮食作物,很珍贵的贵族食品。
真要比起来,性质差不多罢。
殷受眼里星星点点都是笑意,俊美的脸奕奕生辉,甘棠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见他半点没放在心上,想了想便换了个方向劝道,“我是说认真的,你既然想恢复殷商盛世,那就得让你自己,还有殷商上下的贵族世家,乃至于士兵百姓们,都精神起来,沉迷嗜酒带来的恶果,你随便去军营、去庭市看看便可。”
殷受看着甘棠半响不语,旁的不说,她真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更何况,大家都喜欢喝酒,有点余粮都拿来酿酒了,当真出了事,拿什么来填饱肚子……你是殷商的储君,未来的商王,目光便应该更长远,给臣民们好好做个表率才是……”
甘棠说得认真郑重,殷受看着手里的金壶沉默半响,爽快应了一声,扬手将金壶扔进了湖水里,朝甘棠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除非必要,我也不喝酒了。”
殷受凑到甘棠面前,笑得舒心爽朗,“棠梨你对我真好,甘源想让你把我教成废物,棠梨你却事事替我着想。”
连这也知道,甘棠在心里摇摇头,果然江山基业才是他的心头好,拿这个说事能劝得动他。
那边有人急匆匆跑过来,殷受看见了,摇头道,“是甘玉,他防着我和大兄,跟防狼一样,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和大兄就能把你叼走了。”
第10章
未来的,大暴君
甘玉急匆匆奔上前来,却不是来捉殷受的。
甘府里来了商王的传令,说北边已方近来常常侵袭竹方,竹侯来了使臣,请商王做定夺。
竹方是殷商的臣属国,也是甘棠的封地,叫她去,合情合理。
甘玉急得团团转,“棠梨你正养伤呢,阿父怎么会答应让你去的,推掉不就好了么?”
甘棠忙拉过他,温声安抚道,“兄长不必担心,王上便是要启程,也不在这几日,十天半月后,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出兵征伐是一件国之大事,去之前对祖先的一圈祭祀下来,再加上各式各样的问卜,半月后能出发还算好的。
甘玉嘟囔道,“那也不成啊,你看看别家的妹妹,每日都是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穿衣打扮,吃喝玩乐,哪里像你,打什么仗,多危险啊!我叫上大兄,咱们一道去罢!”
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抢糖,甘棠乐道,“我情况特殊,别人家的妹妹也没领着封地受着进贡的,不能一起比的。”
甘玉一脸不屑,“要那俗物做什么,为兄能养你。”
甘玉大言不惭,甘棠却听得心中莞尔,也懒得点破朝政上那些弯弯道道,她上辈子原就是个孤儿,十几岁被领养后也没有兄弟姐妹,养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却不大喜欢她,到死两人也没能亲近起来。
甘玉甘阳对她真心诚挚,就很特别,甘棠乐得听他絮絮叨叨。
殷受看着甘棠温温软软的笑颜,开口道,“发兵启程的日子定了,十月,己方以游牧为生,十月草地枯黄,粮食物资短缺,正是征伐的好时机,父王点兵八千,此一战必胜,棠梨你跟着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说,封邑的民众还会感激你,得胜归来必然名声大噪,此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真是好脑子,甘棠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甘玉看商王室的人都不顺眼,想让殷受一道走,殷受说不走。
他是商王嫡子,未来的商王,甘玉也拿他没奈何,只不要肖想他妹妹之类的叮嘱一番,去给甘棠准备路上的衣食住行了。
甘棠开始削制龟甲,殷受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看她削完一整副,便轻声问,“我听甘玉说你吃不下饭食,当真么?”看她一脸干瘦,殷受有些技痒,想给她做饭吃。
甘棠摇摇头道,“无碍,重伤后遗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殷受点头,“那我做饭给你吃,你等着。”
殷受说完也不等甘棠回话,自己往后头的小厨去了。
“…………”甘棠脑子有点懵,觉得殷受若当真只是想拉拢她,也太下得去本钱了。
甘棠不得不从床榻上下来,跟着进了厨房。
火是现成闷好的,火星子还在,加点柴就能烧起来,甘棠站在门口,心说这么个尊师重道热忱的好少年,真是崩人设……不忍直视。
甘棠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砍刀,无奈道,“你究竟想干嘛。”
倘若真应了甘源的话,殷受想把她娶进门当雕塑,那可是比微子启高明多了,回程的途中微子启便常常上前搭讪,十三四岁的少年温文儒雅,长身玉立,已经有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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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芳心大动的资本在,至少大她三岁的绿丫就很吃这一套,再加上一些女孩绝对会喜欢的贵重精巧的礼物,长相可爱的萌宠,适量却不过量的关心,微子启什么目的不要太明显。
可她能感知到对方真实的情绪,看着他表里严重不符的表演,胃里面没翻江倒海那是她意志力强大。
假如殷受也抱着同样的目的,那段位是真很高了,冲着他心底传过来的善意。
殷受瞧着甘棠蜡黄的脸,朝她一笑,扬了扬手里的瓜道,“你现在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好,我手艺不错,你尝了要是喜欢,养好伤之前,我变着花样给你做饭食吃罢。”
甘棠一怔,倒不是惊讶殷受会做饭这件事,殷商厨子虽然已经有了单独的分工和行业,但还没有男子不下厨的讲究,反之因为开国时出了伊尹这么一位精通厨艺的先圣,会做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民与食为天,每一位商王祭祀时都会亲自下厨,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烹饪在左学里也是一门课程,学子们不一定多精通,但了解是必须的,是以殷受会厨艺,甘棠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她真是有点受不住有人给她做饭这件事。
甘棠看进殷受真诚明亮的俊目里,忍不住开口道,“阿受你不要忙活了,我兄长手艺好,我大兄二兄会给我做好吃的送过来,现在还不到我吃饭的点。”
好哇,眼里除了她兄长就没别人了。
殷受挑挑眉,刀下有神,将一把芸蒿切成半寸长,根根等长,剖了条鲟鱼片,厚薄均匀,做完才道,“他们总不能跟着你一道去竹国罢,不过你对甘玉真是好,他那么蠢,你也愿意纵着他,在我看来,甘玉只知吃喝玩乐宠妹妹,真是白长了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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