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塞外流云
听的这话,易知足摸出支雪茄缓缓的点了,他要敢派战舰去南洋抢劫天地会的鸦片走私船,必然会激起众怒。不仅是南洋,怕是广东福建在内的天地会都会不遗余力的针对元奇,那不啻于是捅了个马蜂窝,实在是得不偿失,看来,对于天地会,最好是利用,而不是对立!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蝶娘帮我转告黄兄,我想结识结识安南和马尼拉两地的天地会当家人。`
安南和马尼拉?苏梦蝶心里暗忖。元奇想做什么?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她该问的,当下点头道:三郎放心,奴家会尽快转告。
见他不再吭声,苏梦蝶试探着道:三郎今晚不会走吧?
地都荒了大半年了,再不耕,只怕要荒了。
荒了也是你易家的地。
易知足笑了笑,道:蝶娘能否分辩出是处女与否?
苏梦蝶白了他一眼,道:在外沾花惹草,被人讹了?
以前荒唐时欠下的风流债。易知足笑道:能不能吧?
这有什么不能?苏梦蝶道:寻个有经验的稳婆。验看眉与乳即可。
易知足道:看眉倒是无碍,看乳却是不妥。
厉害的稳婆,看眉虽不敢说十拿九稳,却也能有六七分把握。
好。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过两日,我在磊园宴客,叫个丫鬟指人给你。
易知足要验看的自然是严小妹,昨日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年头婚姻自由完全是可望不可及,为什么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因为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最明显的,就是株连九族,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
也就是说,老婆一族若是犯下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一族都会被牵连,被诛灭!有这玩意在,谁还敢让你婚姻自由?也正是因为有株连,除非逼不得已,没人敢造反。
严家走私鸦片倒不至于被株连九族,但走私鸦片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严家走私鸦片一年多,一众行商哪能没听到一点风声?易家上下绝对会极力反对,做妾倒是没问题,但严家却又会反对,这让他挺纠结的,若是严小妹还是处子之身,他会坚决快刀斩乱麻。
冬日里天亮的迟,丫鬟黛青在寅时四刻便早早起身,草草梳洗之后,她去后厨看了看,见的凌璇正在尝粥,连忙行礼道:凌姑娘早。
回身见得是她,凌璇笑了笑,道:正打算着人去叫你呢,时辰差不多了,该叫他们起身了。
这时节天亮的迟,卯时再叫罢。黛青说着上前两步,咬着她耳朵道:昨晚折腾到三更让他多睡一会。`
你倒是个会体贴的。凌璇笑着打趣了一句,才道:卯时才叫怕是来不及吃早点了。
行,这就去叫。黛青笑道:总不能让姑娘白忙活一早上。
听的黛青在门外轻唤,苏梦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即就清醒过来,想到身边人这一走,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她恋恋不舍的抱住他,只想着能多抱一会是一会。
听的房间里没有动静,黛青忍不住催道:小姐,该起身了,卯时了。
卯时了?苏梦蝶一惊,连忙松开手坐起身,轻唤道:三郎,三郎,该起身了。
听的动静,黛青推门进去,点亮了烛台,将胡乱扔到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捡起,苏梦蝶慵懒的笑道:换一套来,乐公子的也都换了。待的黛青掩门出去,她回过头见的易知足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连忙溜进被子里,抱着他柔声道:真想将三郎留在这里。
易知足笑着将她揽入怀里,道:是哪里想?前面想还是后面想?
后面还隐隐作痛呢。苏梦蝶说着轻轻捶了他一拳。
易知足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道:就没想过离开三点会?
苏梦蝶趴在他胸口梦呓一般的喃喃着道:奴家知道的太多了。
什么知道的太多了。摆明了是三点会想利用她来拉拢与自己的关系,他也懒的挑明,等两年,等元奇壮大起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见他没吭声。苏梦蝶生怕他不高兴,轻轻的在脸上亲了一下,才道:只要在广州,能时时见到三郎,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奴家这个身份,也进不了易家的门,奴家不奢求别的。
苏梦蝶的身份在在于她是寡妇,而是她八字太硬,克夫克父克母。人称‘扫把星’,‘天煞孤星’,易知足可不信这些,轻轻的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别想太多。
听他语气柔和,苏梦蝶大着胆子道:三郎在官面上走动的多,消息来源也比奴家广,能不能适当的透露些给奴家?
易知足在她上拍了一记,道:图穷匕见了?
苏梦蝶心虚的道:三点会只关心鸦片和战争。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行。不过要交换,我需要了解广州广东福建南洋江浙的江湖局势。
何须交换?苏梦蝶道:三郎若想了解,只要奴家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天才蒙蒙亮。易知足的快船就已经进了白鹅潭,方小六走进船舱问道:少爷,咱们去哪里?
去洛溪码头。易知足说着出了船舱,踱到船头欣赏早晨的江面景色,虽然天才蒙蒙亮,白鹅潭上穿梭往来船只却不少。快船划了一道弧线掉头南下,一眼望过去,最醒目的莫过于河南岛和洛溪岛上几个巨大高耸的烟囱。
在后世这些高大的烟囱是污染的象征,但在这年头,这却是工业的象征,易知足自然清楚污染的后果,但他现在没办法,他没办法解决污染的问题,只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快船在洛溪码头靠岸,见时间还早,易知足上岸之后一路缓步而行,林则徐昨日突然问起长乐机器厂能否仿造西洋火器,他虽然敷衍了过去,但却不敢疏忽大意。
他不清楚林则徐是随口一问,还是起了疑心,林则徐这人做事认真,得防着他搞突然袭击来工厂视察,私造火器可不是小罪,真要被抓了现形,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洛溪弹药局距离码头有着一里多远,从工厂到码头有一条土路连接,往来的原料和成品都是骡车运输,颇为不便,为此,他可没少被抱怨,他也懒的解释,之所以让厂子远离码头,他就是为安全着想。
一是生产火药本身不安全,再则也是防范官府突然检查,一里多路,足够工厂里的工人有足够的时间收拾掩饰,再则,在他看来,一里多路根本就不算远,缓个一两年,修条水泥路,再鼓捣出橡胶轮胎,就算用骡车运输,度也不慢。
水泥倒是问题不大,英国早就研制出水泥了,橡胶却是有点麻烦,他花高价让花旗商收购橡胶树苗,直到去年下半年才运来一批树苗,在昌化开辟了一个园子栽种,说实在的,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没见过那批树苗,根本就不知道那批树苗是不是橡胶树苗,况且,就算他见了,他也不认识,且不说几年能长大割胶,能不能活都难说,要说,自行车他可是想了几年了,这年头,自行车绝对是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可橡胶问题不解决,那都是空想。
驾一辆骡车从后缓缓追了上来,易知足见车把式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便含笑问道:这车上拉的是啥?
车上汉子瞥了他一眼,道:弹药局的货,还能是啥?
易知足一笑,道:听老兄口音不是本地人?
那汉子索性懒的理睬他,甩了一个响鞭,赶着骡车过了他,易知足不由的哑然失笑,看来,这些运货的车把式警惕性极高,他当然清楚,这些车把式都是元奇安置村的村民,就连这些个牲口,都是厂子借贷银子给他们买的。
弹药局从去年就开始动工修建,因为是做为军工厂用,易知足不仅圈地圈的广,而且围墙也格外高大厚实,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八点刚过,易知足便到的弹药局大门外,门口人不多,但检查的严,易知足主动将身上的雪茄烟和火柴上缴。
门卫见他是生面孔,却不让他进去,易知足只得道:去请你们厂长冯启贵来见我。
见他气度不凡,而且口气恁大,门卫很是客气的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李旺一口接了过去,李旺。
不多时,冯启贵就匆匆赶了过来,一脸欣喜的道:公子来了,里面请。
进的厂,冯启贵才道:他们没刁难大掌柜吧?
没有。易知足道:严格点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大人刚接任两广总督,昨日见面又问及长乐是否能生产火器,最近一段时间,务必要小心谨慎,提高警惕,不得有半点闪失。
大掌柜放心。冯启贵点头道:厂子如今还在安装调试机器,没有进行生产,外人进来也看不明白。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不着急,这一两个月之内不急于生产,不赶这么点时间,先调试试产,练练手,林大人对长乐机器厂和洛溪弹药局颇为重视,估计会前来视察。
从洛溪到长乐到黄埔转了一圈,易知足在中午才回到元奇总号,进的容园,一进门,严世宽就皮球一般滚了过来,满脸焦急的道:三哥去了哪里?四处都寻不着。
什么事那么急?易知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暗忖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严世宽一把扯住他径直来到大榕树下,附耳说道:有个仓库被点水了。
易知足沉声问道:鸦片?
见严世宽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易知足心里不由的一沉,沉声问道:有多少?
四百箱。
仓库设在什么地方的?
泮塘。
默然半晌,易知足才道:回房间再说。
第二七三章 得意事
容园,书房。
严世宽压低声音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原来严启昌囤积了三千二百箱鸦片,他没敢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成了四份,分藏四个地方,林则徐虎门销烟之时,也就是广州的鸦片价格达到最高——三千多银元一箱时,严启昌大着胆子出手了三百多箱鸦片,就是从泮塘仓库出的货。
昨日上午,大烟贩候得贵——也就是当初从泮塘仓库购烟的烟贩落网,遭严刑拷打,只半天时间,就将泮塘仓库的事情供了出来,衙门兵丁迅速布置,连夜抓捕,一举查封了泮塘烟库。
好在严启昌做事谨慎,看守泮塘仓库的一应人等都与兴泰行和严家没有直接关系,知晓内情的,就只主管仓库之人,如今严启昌一则担心被供出来,再则也担心官府查到另外三个仓库,这个敏感时候,他不敢露面,只得让儿子出面来央求易知足想法子。
易知足抽着雪茄半晌没有吭声,严启昌囤积鸦片,这事说起来确实是他提醒的,当初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严家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一把翻盘,严启昌从元奇贷款,也是他出面担保,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还真不敢不帮忙。
一支雪茄抽得一半,他才开口道:主管仓库之人与严家是什么关系?
老爷子小妾的三弟。严世宽闷声道:以前在佛山,去年才来广州。
人关在哪里?
广州府衙监狱。严世宽说完就反应过来,迟疑着道:三哥的意思,灭口?
囤积贩卖七八百箱鸦片,你以为他还能活得成?易知足白了他一眼,道:早死早解脱。省得多受皮肉之苦,你们也落个安心。
严世宽迟疑着道:人在府衙监狱,如何灭口?
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易知足抢白了他一句,才道:仅仅是灭口,解决不了问题。跟令尊说。不要心存侥幸,卖那三百多箱鸦片的银子全部都拿出来,否则官府未必会轻易罢手。顿了顿,他接着道:另外,告诉令尊,千万要沉住气,这个时候,做什么,错什么。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叫他将银子存到元奇就行,其他事情我来安排。
待的严世宽匆匆离开,易知足呆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出门,赶往河南岛——伍家花园,他的底蕴太薄,一些脏活,还非得求助伍家不可。
延辉楼。听的易知足说明来意,伍秉鉴有些惊讶的道:兴泰行在走私鸦片?
兴泰行走私鸦片一年多时间。易知足不相信伍秉鉴会不知道,点了点头,他才道:晚辈也不知道兴泰行在走私鸦片,上半年,兴泰行找元奇无担保借贷一百万,还是晚辈担保的。
伍秉鉴看着他道:如今林大人是两广总督。这事别人躲都来不及,知足何以要往身上揽?是因为严世宽的缘故?
倒也不全是为了义气。易知足缓声道:十三行行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兴泰行被爆出走私鸦片。天下士绅商贾百姓,谁还会相信其他行商是干净的?况且,谁都知道,元奇乃是十三行开办的,不论是为行商的声誉着想,还是为元奇的声誉着想,咱们都得拉一把兴泰行。
就因为这个缘故?伍秉鉴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易知足听的一笑,平湖公以为晚辈还会另外有什么原因?
伍秉鉴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呷了几口茶,他才道:林大人来广州禁烟,对十三行并未太较真,如果由泮塘烟库追查到兴泰行,对于十三行所有行商来说,都未必是好事,这事咱们的确不能袖手旁观,广州府衙那里,老夫来安排。
易知足试探道:那三百多箱鸦片的银子要不要吐出来?
当然得吐。伍秉鉴道:如今林大人正是急需银子的时候,这笔银子不吐出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八百箱鸦片转运储藏,岂能了无痕迹?官府真要穷追不舍,兴泰行必然遮掩不住。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那笔银子,就由元奇捐输给总督府罢,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易知足原本也是如此想法,当即含笑道:晚辈已经让兴泰行将那笔银子存进元奇总号。
伍秉鉴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事耽搁不得,赶紧去罢。
易知足赶到总督府,已是下午五点,刚刚递了名贴,就听的有人招呼道:易大掌柜。回首一看,还真是熟人,候补知府余保纯,此人原本是南雄知州,后作为候补知府随同林则徐前来广州禁烟,颇受林则徐重用,在与义律谈判时间,易知足与他打过交道,知他虑事周详,耐得繁琐。
当即便含笑拱手道:余大人——。
余保纯约莫五六十岁,留着三羊胡,穿着一身官袍,快步到的跟,他才拱手道:知足这个时辰前来,可是宴请两位部堂大人?
这还真是饭点,易知足一笑,不答反问道:余大人前来是宴请二位部堂大人?
易大掌柜说笑了,在下这芝麻大点的官,哪够格请二位部堂大人,是知府珠尔杭阿大人设宴。说着他低声道:听闻珠尔杭阿大人马上要调回京师。
珠尔杭阿要调回京师?这可是个好消息,易知足当即拱了拱手,道:恭喜余大人。
余保纯一楞,道:喜从何来?
易知足轻声道:候补二字去掉,是否可喜可贺?
余保纯心里一跳,这是说他会署理广州府?他不仅清楚易知足深得邓廷桢林则徐两人器重,更知道易知足看人断事极准,他连忙压低声音,道:知足不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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