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佛兰肯斯坦
刚才的那些话。
看朵恩的表情,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对方是很厉害的角色吧?那个女人?」
朵恩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那笑容让我有些不安。
「很厉害,应该比我要更加厉害。」
我在某种程度上说了真话。
朵恩点点头:「是啊,没有办法,那种人带在身边的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
她就抬手向中厅的方向指了一下:「帮我倒一杯水。」
我走过去,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水瓶,在杯子里注满清澈的液体,送到了朵
恩面前。
公女殿下接过了杯子,杯子里的液体在她的手心里不断的颤抖。
朵恩一点一点的将那杯水送入了唇中。
她的喉咙在吞咽的时候一次次涌动,我能够看到她脖子上澹澹的青色血管。
她喝完水,将玻璃杯捧在手心里,继续坐在床边发着呆。
我伸出手,从她那里将空杯子接了过来。
在朵恩的注视下,我走到柜子边放下杯子又重新回到她身边,而她像是在看
某场戏剧中登台的演员。
「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问我。
我微微一愣:「殿下?」
「我说错了么?你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
「我闻到了一点点共鸣的味道。这个房间里绝望的有点过于浓厚了。」
朵恩是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像是在调侃,又像是自嘲。
我没料到这个女人的洞察力会高到这种程度,一时间感到有些被动。
所以我没有回话,因为我不可能将这个问题的答桉和盘托出。
与其继续编制谎言,我选择了沉默。
朵恩没有追问我,大概女人的直觉也不需要男人的话语来得到佐证。
我们在黑夜之中静静的相处了很久,直到她再次开口。
「我**岁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个地方了。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这儿,因
为院子很大,我喜欢宽敞的地方。父亲的城堡总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有一天,我和照顾我的女仆一起在院里子玩。我看见了一个令人好奇的东
西。」
「那是一个煤鼠洞。你见过煤鼠洞么,奈什劫尔?」
面对这种问题,我只能机械的点点头。
「我次见到那种东西,不到十厘米大小的圆洞,从地面倾斜下去,黑漆
漆的一眼看不到底。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女仆告诉我是煤鼠挖出来
的窝。」
「我讨厌老鼠,在我看来煤鼠和老鼠都是一样恶心的东西。所以我让女仆一
起找了一大堆的碎石头、沙土和水,仔仔细细的搅匀,把那个洞封了个死死的。
我那个时候就挺聪明的,知道要用这些混合物才能把洞填结实。」
「这项工作花了好一段时间,我也弄的满头大汗。当时我心里有这样一个念
头:既然我花了这么多气力,累的不行,煤鼠总应该爬不出来了。这么麻烦的工
作,它理所应当是会放弃的。」
「可是后来,当我看到那只煤鼠从掀开的新鲜土壤之中拼命钻出来的时候,
还是吓得尖叫起来。那时候的场面大概很好笑吧,女仆们安慰了我好长时间。」
「后来,我忍不住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那只煤鼠在漆黑一片的地底,吸啜着
越来越稀少的氧气,泥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过来。对它来说,这根本已经不是
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了,它如果不能为自己挖出一条路,就一定会死在黑暗之中。
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麻烦事,而它却是在拼命。」
「我之前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煤鼠。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封死,想要摆脱那
黑暗的地洞,就必须从泥土中挖掘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拼上一切。」
發鈽444
这些话,本应该用来激励自己的心底之语。
可是朵恩在说出来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力,像是眨眼间就会瘫软在床上。
「那只煤鼠破土而出的样子一直扎在我的心里,可是我却忘了它真正的结局。」
「站在院子里值班的卫士在听到我的惊叫之后,快步跑了过来,用他那只套
着金属钢靴的大脚踢碎了那只煤鼠的脑袋。」
「我自大的以为,只要抛却一切去拼就能迎来光明……但是那只靴子已经踩
下来了。」
朵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那双卸下戎装的肩膀看起来异常纤弱,她因为抽噎而不住颤抖,再也没有昨
天晚上在荒野中一往无前的坚韧。
我只能由着她以这种脆弱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感情。
很久之后,她才重新平静了一些。
「来的是什么人?」
我问。
「是一个瘦弱文雅的男人。」
朵恩低着头,用拇指的指根缓缓的擦拭着自己脸颊散落的泪珠,「他没有表
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简单地告诉了我几句话。」
「他说了什么?」
作为一个所谓的临时护卫,我是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
但是我不在乎,我从来没把她看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因为我并不是一条需
要主人的狗。
「他说,他们决定由我来做修然城的大公。」
这个「他们」
所指代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是食影者。
因为这些权力纷争根本就不是食影者会着眼的层面。
况且,如果食影者真的会插手地上世界的这些事情,大概早就变成众矢之的
了。
这个组织能够拥有超然的位置,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他们」
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个。
能够雇佣食影者的潘朵拉候选者作为贴身的护卫,就足以说明那个家伙
背景的可怕之处。
「他们……指的是约赫利尔的那些家伙……」
我替朵恩说出了答桉。
twp帝国的帝都约赫利尔,那些立足于圣魔城堡中的帝国大贵族,莫名其
妙的对区区一个边陲公国的公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朵恩低着头,发出了寒涔涔的苦笑:「真的是一直都让我惊喜,奈什劫尔,
你竟然能够做出这种判断。你不是什么普通的战狗,对么?」
「假如我是,你才不会正眼看我。我能够在你的卧室观赏到你的哭泣,就说
明我从来也没有普通过。」
朵恩抬起头,无力的笑笑:「抱歉,大概我已经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报酬了。」
「为什么?如果帝国许诺让你成为大公,那你的目的不是几乎可以算作达成
了么?」
朵恩从来没有将自己真正的念头对我们和盘托出,所以很自然,我也不会放
过这个一窥事实的机会。
如果朵恩放弃挣扎选择随波逐流,那么我和源川所投入的一切就都完了。
「原本可以让皇后带我离开的,但正是因为我不想放弃才留了下来。因
为我无法把修然城的领民交到我弟弟的手里。所以我才抱着一线希望开始挣扎,
想要努力成为公国的主人,让那些仰慕我、热爱我的领民们像在我父亲领下一样
安然的生活——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
「如果帝国的意图是推倒修然城现有的一切,那么我至少还能做保护领民的
最后一道城墙。只是,从今以后,修然大公将变成一具无法以自己意志生活的傀
儡。」
从朵恩最早的只言片语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对摆脱束缚的渴望。
她把我们召至麾下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想要以一场豪赌换来拨云见日的机会。
如果对手是自己的父亲、弟弟又或者是公国的某个强势贵族,朵恩无论如何
也可以拥有坐上牌桌资格。
只是,当托雷沃庞的巨大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一切计划都失去了意义。
这个大陆无人能和帝国的意志相抗衡。
「你要逃走么?」
我问。
「我能逃到哪里去?抛弃责任,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么?修然领民接下来
所遭遇的一切惨痛,都会在我心里变成鬼魂,一辈子纠缠着我。」
听到这个答桉,我反而放了心。
倘若她都要放弃,那么我和源川就真的陷入了困境。
既然她不打算逃,那么我们依然还有路可以走。
我走到她面前,以半跪的姿势蹲了下去,与朵恩平行而视。
「你绝望了?」
「我不该绝望么?」
朵恩的回答听起来非常轻巧,但那正是放弃了反抗的象征。
「你还什么都没有失去,单单是向未来眺望了一眼,便绝望了?不愧是温室
里成长起来的大小姐,几乎可以被当做贵族故事里的模板。」
朵恩万万没料到,自己在近乎毫无保留的倾诉之后,会换来这样一句讥讽。
她愣了几秒,留下一撇轻蔑的笑,就好像在说我完全不懂她的处境。
我没有理会她的态度。
「连对方到底是不是来自帝国都没有百分之百确定,单凭一个影子就吓倒在
地。如果几个月以后发现这只是法戎为了试探你的小伎俩,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要
抽自己几耳光。」
法戎当然不可能驱使的动真银,我相信甚至整个修然公国都不存在知晓食影
者存在的人。
但是我这种颠覆性的揣测很有效的撼动了朵恩的判断力,让她恍惚了那么两
秒钟。
两秒钟之后她就会明白,我这种假设的可能性为零,但我没有给她重新陷进
灰暗的时间。
「无论那个家伙从哪儿来的,都只不过是一个信号罢了。就算要死,是不是
也应该死个明白?」
朵恩用力摇头:「奈什劫尔,或许在战争之犬中你已经很聪明了。但是你对
这个世界真正的力量距离太远,你远远不明白帝国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了朵恩的下颚。
朵恩身体立刻僵硬了,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瞬间的恐惧。
我手指用了些力气,陷入了她的面颊。
「既然你这么明白,那么就如你自己所愿,变成木偶吧。这个时代,身为女
人有一点好,总归可以拿自己的身体换点想要的东西。」
回过神来的朵恩在眉心透出一股怒气,她勐的挥动胳膊,打开了我的手。
發鈽44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