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噩梦，也还是有人愿意做呢。
想到昨晚安经纬的承诺，易瑶不禁莞尔。
他该是有多大条的神经，才会答应如此不平等的条约啊？
“……”易瑶注视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迈进楼门，眼看着就要进去了，那人却突然停下，回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黑色的墨镜挡住了他风流俊逸的勾人眼眸，也幸得这家私立医院幽静人稀，避免了他一出现就是一阵骚动。
“这么大的太阳，小心晒坏了。”李聿走到她身前，挡住直射的阳光。
易瑶昂起头看着他白得不健康的肤色，“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吗？”
“是，长了双只看得到你的眼睛。”抬手摸摸她的小脸，柔滑的手感让李聿爱不释手。“怎么不上去？”
易瑶沉默了片刻，“上去了说什么呢？还是说，你希望我跟檀华复合？”探寻地望着李聿的墨镜，她再一次放任着心中的邪念伸出噩梦触手。
她想知道，如果她不放下，不离开呢？这些男人，还有谁愿意陪她疯狂？
又有谁，能陪她到底？
还是……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你说一生很长，你可以慢慢等。真的吗？即使看着我和别的男人很幸福地在一起，再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即使你身边出现了很好很适合的女人，陪伴你心疼你爱你，愿意和你生儿育女，愿意陪你到老——”
两指指尖按上她的双唇，李聿笑得毫无负担，“何必问这些，你又不信我。”
“那如果有一天，我瞒着我的男人去找你呢？”
“……”男人脸上的笑容褪去，墨镜后的眼眸迅速变得更为幽深，呼吸一次比一次深重，抚着她脸颊的手掌渐渐收紧，“嗯——”
李聿突然闷哼一声，一脸忍耐地微微躬身，左手攥成拳，右手松开了她的秀脸，转而紧紧地掐在他自己的大腿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怎么了？”易瑶心头一慌，连忙起身，“医生！”
李聿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呼喊，“别喊，我没事。”
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并没有缓解，易瑶更急，扒开他的手掌，“你逞什么强啊！”
冷汗渗出额头，李聿咬着牙根，看着她为他焦急的可爱模样，又想笑又想哭，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你知道？你看过医生了？那药呢？”易瑶赶紧在他衣服裤子口袋四处摸索，却只听他痛吟地更厉害，原本苍白的脸色眨眼间变得通红，看得她双眼都有些发涩。“你到底怎么了？护士——”
李聿低头强吻上她不停开合的唇瓣，右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小手按在了他的胯下。
吻了好一会儿，总算熬过去的李聿抬起头，贪恋地看着她红润柔软的香唇，“你要是真把护士、医生叫过来，我怕是一个月都下不了头条。”
“你、你——”易瑶吞了口口水，触电般抽回手。
他、他不会是穿了……她想的那个东西吧？
轰！
秀美迷人的小脸火烧般燃了起来。
第194章 犹疑不定
拥着她的腰肢，盯着易瑶的小脸，呼吸渐稳的李聿一字一句严肃隽永，“如果你敢来找我，无论是何原因，我都不会放你再离开我。我会圈禁你，即使你哭，哭着求我；即使你说你爱的依旧是别人，找我只是一时糊涂；即使你的孩子哭喊着让我把你还给他；哪怕——你的男人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会像条毒蛇一样盘踞在你生活的周围，随时准备吞你入腹。所以，易瑶，你要幸福得无懈可击，才能真正摆脱我对你的觊觎。”
“……”
这个男人叫李聿。自大、自恋、自说自话，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受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亲情、爱慕、崇拜，想要的东西几乎都唾手可得、手到擒来。即便是遇到了什么挫折，眨眼间便会被他翻云覆雨消解——
突然有些不甘心呢。
噩梦的触手向前伸了伸，犹疑不定。
易瑶垂眸，视线不经意掠过他腿间，心中的邪念“嗖”一下缩了回来，双耳发烫。
“上去看看吧，檀华他，”李聿抿了抿唇，“他对你一直是真心的。报复什么的，只是他为了怼我说的蠢话。”
亲耳听到这个结论，还是从李聿口中说出，易瑶震荡着波浪的心湖又慢慢沉静了下来。
重新坐回石椅，看着线条纵横齐整的地面，她的目光平静幽淡，“和他的心意无关，我和他……不该开始。”
发生过的事不容她后悔，但至少，她该努力不要错下去。
檀华，不一样。
李聿蹲身，取下墨镜，露出墨镜下浓重的疲惫，抬眸凝视她，“因为小鸣？”
易瑶没有否认。认清了自己内心的本质，她就更加不会允许自己再靠近檀华，无论他是否真心。
对安经纬对李聿甚至对裘易行，她都可以放任自己，看看真正的自己会活成怎样光怪陆离的样子，但是檀华不行。
惟独这个理由，李聿知道自己恐怕劝不了。他心爱的女人一个人长大，最早尝到的也是对她而言最实在的温暖与爱全都来自友情，朋友在她心中的份量重过一切。
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孟妮娜跟他们聊了很多，聊小小的她承受了多少世俗的腐朽，聊她又是如何帅气地迎击伤害，她对朋友们无条件的温柔，她做的那些傻事。
他曾以为他不可能更爱她了，但每次，多了解她一点点，他的心就融化得更为彻底，化到为了她——他结局会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开心，她愿意。
他会继续和安经纬合作完成影都项目，然后以所有的股份换取安经纬对她的放手——至少，不要勉强她，让她自己去判断去选择。如若不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捍卫她的自由。
易瑶终是没有上去，等到孟妮娜红着眼眶出了住院楼，李聿开车将二人送到了展氏所在的商务大厦楼下。
“你注意休息。”易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知道。”
“12点前睡。”
“……好。”
“睡8个小时。”
李聿失笑，他的确在没日没夜地赶后期，现在已经年中，要在国内外几个重量级电影节报送作品前完成后期，时间非常紧迫。
“瑶瑶……”他想讨饶，8个小时实在多了点，可见窗外的女孩一脸没得商量的严肃表情，心里又酸又甜，无奈笑着点点头。
她这个样子，会让他重新变得贪心啊。
贪婪地望着她越来越动人的小脸，李聿温柔的嗓音几乎快滴出蜜，“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后期配音的安排出来了我再带给你。”
“嗯，你回医院吧。”
“瑶瑶！”
“嗯？”
“保管好钥匙。”
什么？
没等易瑶从呆怔中回神，李聿勾起一个风流惬意的笑容，驱车离开。
无暇多想，易瑶走到孟妮娜身边，牵住妮娜的手，没有打电话给小艾，而是掉头去了附近的一个甜品店，买了妮娜最爱吃的甜点和果汁放到她面前。
忍了一路的泪花漱漱而下。
这样的瑶瑶让人无法开口要求更多，可是……
孟妮娜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将手机盖在桌面上推到易瑶面前。“瑶瑶，我知道我不该插手，可是总监真的帮了我很多，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几天，他每天就呆呆地看着你的东西，就站着一件一件地看，好几次我看到他都伸出手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敢碰。他对你的珍视——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吗？”
“妮娜……”
既然已经开了口，妮娜索性毫无保留，“在剧组里，几乎你所有的服饰都是总监亲手给你改的，但凡发现你哪里瘦了一点或长了一点，他熬一晚上也不会让你穿上半点不合身的衣服。天气时冷时热，为了让你尽可能舒服些，你衣服的那些稀有面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都是总监单独准备的。我在剧组听到服装师们说起的时候，真的好高兴！我多希望……”
第一次听说这些，易瑶好不容易沉下来的心几乎按捺不住波澜，深吸一口气，易瑶推回手机，“妮娜，我对他动过心，甚至直到现在，我依旧是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他。我知道他有多好，多么吸引人，多么值得爱，所以我更要离得远远的。”
“为什么？”
易瑶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要的，比他能给的还要多。”
“是吗？为何你不当面问问我，我给不给得起呢？”易瑶身后的卡座里，檀华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第195章 魏晋玉人
易瑶没有回头。
“对不起……”孟妮娜突然感到非常后悔，她不该、不该帮着总监去刺探瑶瑶的心。她不该因为自己被感动就让瑶瑶陷入这样为难的境地。
如总监这般的温柔将是她这一生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她希望至少瑶瑶能收获这样细致入骨的爱，这样万般疼惜的呵护！可……她都没有问，瑶瑶想要的又是些什么。
“妮娜，我刚刚叫了几份小艾爱吃的，应该打包好了，你先帮我拿给小艾，我等会儿去找你们好吗？”
孟妮娜看了看易瑶身后已经起身的男人背影，犹豫着点了点头。
周日的市中心繁华喧闹，s市又一向是时尚潮流的聚集地，时近夏日，落地窗外的行人大多穿搭亮眼，色彩明艳款式清凉。
惟有从自己身后走出的男人，一身素白，萧瑟如秋，清冷如冬。
易瑶想移开视线，目光却步步紧随他移动的身形，看着他越过自己的身旁，看着他松开紧紧攥着的双手，看着他不偏不倚地正对着自己落座，看着他瘦到不复从容潇洒的面容。
别过脸，混乱地在窗外纷杂的色彩中寻找双眸的落点，眼眶、鼻端涌起无法控制的酸涩，胸口内被禁锢的情感左突右撞，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正带着邪魅的笑意斜倚在黑暗的虚空中闲适地看着她此刻的挣扎。
另一个自己……
呵，哪有另一个自己。
转过头，正视身前的檀华，疼惜地凝视他过度清瘦而更显文弱的俊脸。本就白皙胜雪的肌肤此刻更是看不到半点血色。如墨染的眉，漆黑的眸，薄雾玫瑰般的唇，让他如同从水墨画卷中走出的魏晋玉人。
如果她说，她想收藏这幅画卷，是否很无耻？
半晌，相视无言。
眼前的女孩，从不舍到逃避再到沉静，檀华的眼与心看得无比通透。
他试过了。
试过从她眼前消失，想象过从此生命中不再有她，再也触碰不到她……尝试的结果，是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三天的时间，他过完了绝望的一生。
从地狱归来，他已不再是个人。
他想要李聿的保证，想用李聿的承诺锁住自己的双脚。李聿却讥讽地告诉他——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替他爱她。
他爱她。
可他的爱卑劣自私丑陋得让他自我厌恶！
但即使是这样污秽肮脏的爱，他……却还是想捧到她身前，单膝跪下，高举过头顶。
然后，他听见她说——她依旧想他，他值得爱！
“你、就这样跑出来，身体没关系吗？”
“既然还关心，为什么不愿看我？”
“……”
“为什么要控制着不想我？”
“……”
“为什么要离我远远的？”
“檀华……”
“因为你心里还有其他人，还是你不愿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信。”
“那为什么连解释和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放弃了我？”
易瑶秀目圆睁，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无措地看着眼泪从一向沉稳柔和的男人双目中滴滴滑落。
“檀、檀华！”
“对不起。”
“不，是我，我……”
“我爱你。”
“……我、你——”
“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尊严、我的一切，全都给你，换你允许我待在你身边，你要吗？”
“……”易瑶紧咬着牙，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
要！她要！她怎么可能不想要！别哭了！求你别哭了！她受不了！
“檀华，你想清楚！我身边已经有了人，如果我今天答应了你，也许明天就会再答应别人！”
“你要，还是不要？”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多，易瑶甚至看到有人已经举起了手机。但此时此刻，她心中最强烈的情绪不是被围观的难堪或尴尬，不是面对选择的纠结和彷徨，而是巨大的愤怒！
他说他爱她！说要把他的一切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