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蝇尸海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安曼急道:“万万不会,你们兄弟二人在我心中并无轻重,我都一般爱惜。”
格勒古塔瞪视着她,安曼觉得他是在瞪着她的肚子,瞪着她怀的孩儿。过了半晌,格勒古塔走到一书柜前头,抽动书籍,地面陷落,出现一条阶梯,通往地窖。
安曼惊道:“这这里怎会有密道?”
格勒古塔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无意中发现此地,这才将住处搬来这里。娘,你随我进去瞧瞧?”不容安曼抗拒,眼中光芒一闪,安曼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跟他走入黑乎乎的密道。
她闻到了血腥气味儿,越来越浓,她惊恐万分,急忙运功挣扎,但却挣脱不开格勒古塔的法术,她喊道:“孩儿,放开我,别别作弄娘了。”
格勒古塔沉声说道:“娘,我便是受不了你偏袒我弟弟,明明是我先出世,这小子有何颜面与我争夺我娘亲?”
安曼大声尖叫,但声音传不出去,这密道越来越深,仿佛通入黄泉一般。
两人来到一间蓝光幽幽的大堂,安曼扫视四周,登时手足麻软,恐惧万分,原来这屋内全是死尸,各个儿肢体残缺,血流满地,但却并无尸臭味儿,想来死去不久,或是那凶手另有保存法子。
安曼颤声道:“这这里这些尸首”
格勒古塔笑道:“娘,都是我杀的。”
安曼又惨叫一声,悲愤畏惧,怒道:“你怎能做出这些事来?”
格勒古塔说道:“娘,你若不怀上孩儿,我又怎会生气?我一生气,便想找人发泄,我便趁半夜出宫,到街头找那些脏兮兮的乞丐,假惺惺的娼·妇,迷住他们,将他们带到这儿来杀死。我问过梦中的叔叔,他告诉我说,这么做绝不要紧”
安曼心疼起来,说道:“你疯了么?这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宝贝孩儿竟是这般杀人凶手?我在做梦吗?是了,是了,这定是噩梦!”
格勒古塔流泪喊道:“娘,你看,我杀了这么多人,那可全是你害得。你不养小孩儿,我也不会下手杀人了。娘,我想明白了,胡乱杀人,无法根除我的心结,我我带你来此,便是想将那祸胎挖出来杀了,如此一切照旧,我依旧是娘独一无二的心肝儿。”
安曼运足内力,真气暴涨,但在格勒古塔面前,却无半分效用。他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伤着你,我会轻轻下手,铲除祸端,娘,你别乱动,不然可会弄疼了你。”他睁开金色双眸,流着泪,面带微笑,飘向安曼。
安曼大哭起来。
忽然间,格勒古塔怒道:“什么人?”双目一闪,一道雷光劈过,噼啪声中,数具尸体被格勒古塔烧成灰烬,屋中亮光洒下,安曼看清屋内站着二人。
一人并不认得,但另一人却意想不到。
那人是阿修罗,他早应该死了。
安曼喊道:“阿修罗叔叔,你不是已经逝世了?”
阿修罗跪倒在格勒古塔面前,恭敬说道:“蚩尤魔神,我二人等候你多时了。”
格勒古塔眼中光芒大盛,照在阿修罗身上,但阿修罗纹丝不动,全不受害。另一人说道:“你尚未觉醒,法力不深,须得汇聚众古妖之魄,方能大成。”
格勒古塔惊慌失措,却也认出这二人来,喊道:“你是阿修罗叔叔,你是那在梦中对我说话的叔叔?你们你们为何在此?”
阿修罗指着那人说道:“这位兄弟,名叫太乙,他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也是我的大恩人,若无他相助,我无法回复数千年前的神通。”
那太乙走上一步,容貌英俊,面色惨白,笑颜绽放,但却似极悲惨可怜,安曼立时便觉得此人极不正常,像是个疯子。
太乙说道:“妖神蚩尤,咱们等你已经许久了。”手掌一翻,刹那之间,格勒古塔脑中嗡嗡作响,无数景象流过心中,他张大嘴巴,蜷缩身子,仿佛冻结在空中,过了许久,方才沉沉入睡。
阿修罗上前将格勒古塔抱住,脸色狂喜,虎躯发颤,喃喃说道:“是时候了,是时候了。太乙兄,你找到血妖、地牛、秋羊了,对么?”
太乙笑道:“尽管放心,他们皆已知晓此事,那血妖对我着实愤恨,但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今她已明白过来了。”
阿修罗哈哈大笑,说道:“数千年前,太乙兄虽身为人,曾与万妖为伍,山海门却万万料不到了。若非有你相助,我也无法顺利找齐其余十位兄弟。”
太乙说道:“那如今还差蛆蝇么?”
阿修罗点头道:”不错,仅差他一人。如他也能回复神通,杀死飞蝇,即便其余古妖不复强悍,咱们三人联手,也可与山海门剩余神人斗上一斗了。”
太乙不屑说道:“斗上一斗?咱们可有蚩尤相助,而他们自顾不暇,疯癫无用,我瞧多半不会管咱们的闲事。”
阿修罗略一思索,说道:“太乙兄弟所言极是,我躲避了数千年,故而有些畏首畏尾。”
太乙指着安曼问道:“这女子又该怎么办?”
阿修罗沉吟道:“她是我化身的女儿,我夺走她孩儿,当好好补偿于她。”说罢搬弄体内莱黄,化作周行天的模样。
安曼双目圆睁,流泪道:“爹爹?”
阿修罗解开她所中妖术,抱她入怀,说道:“安曼,我对不起你,害你一世受苦,如今正要你得了好报。”摊开手中,呼地一声,凝聚成一枚珠子,令安曼服下,安曼大声咳嗽,痛苦喊道:“这又是何物?”
阿修罗说道:“此乃我六颗内丹之一,你有我血脉,吞下之后,可得我些许功力,保你今后平安。”环顾四周,又道:“此地满是罪证,不可留存,当立时销毁,以免败坏你圣女名头。”
太乙笑道:“那便由我来吧,你快些将她俩送出去。”
阿修罗朝他作揖,张开双翼,猛然一冲,登时撞破数十丈的厚壁,飞了出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安曼送回她那寝宫。
安曼有无数疑惑,但不及相问,阿修罗在她背心一抹,安曼即刻昏睡过去。
就在这时,阿修罗回头相望,只见一头顶天立地的白色长龙现于月下,格勒古塔住处立时被白龙粉碎,不留半分痕迹,正是太乙的‘蜃幻吞海掌’。皇宫中如闻惊雷,众人纷纷涌出观看,无不万分敬畏,跪拜祈祷,喊道:“圣子显灵啦,圣子显灵啦!”
那白龙长啸一声,缓缓消散,太乙自然早已走远。
阿修罗抱着格勒古塔,浮在夜空之下,大声喊道:“我乃神使,接圣子登天,以成正果,特来告知!”说罢飞入云层,真如升仙一般。
皇宫众人以为圣子得道,由此离世,更是崇敬万倍,其后接连敬拜数月,典礼无数。安曼身为圣母,借此倍受尊荣,但她心中苦楚茫然,无处倾诉,久久难以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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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断肠人终至归宿
藏剑冢众人返程之中,不期遇上那西里吉亲王,将其捉了,回到城中,交于此城总督,总督又惊又喜,却见众人狼狈不堪,各自负伤,急问缘由。
赤蝇说道:“咱们遇上敌人埋伏,一场大战之后,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捉了他回来。”
总督道:“难怪先前有你麾下士兵逃回,但转眼便已去世。领主为皇室呕心沥血,可昭日月,我当禀报诸位功劳。”
赤蝇心想:“我为汗国效力,不知还要再造多少杀孽。如今神剑宗已然覆灭,藏剑冢再无仇敌,我不如一走了之,返回中原,去见见我娘。”
他本立志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招来那蛆蝇妖魔,将其封入自己体内,造福苍生。但在西域历经波折,心生厌倦,小小年纪,便已有隐退之心。
他点头说道:“此事我功劳极小,全是诸位师叔师兄的战绩。”殷严、步袭面露喜色,连声谦逊,李书秀则望着飞蝇,痴痴傻傻的模样。
众人辞了总督,回到大营,剩余兵将涌上相迎,赤蝇令众人各归其位,来到大帐之中,殷严说道:“多亏了飞云大哥,咱们才能逃生。咱们藏剑冢虽遭此大难,侥幸存活,必有后福,将来定以飞云大哥马首是瞻了。”
步袭跪倒在地,稽首说道:“飞云前辈,我等丧失宝剑,身手武功皆远不如前,还望前辈蒙赐武学,好令我藏剑冢不至于没落。”他考虑周到,知失了宝剑之后,他个人荣辱不足为虑,但藏剑冢在糜尔挲仍有许多年轻剑士,大好前程,岂能就此没落?眼前这位高人功夫如神,不可测计,若他能稍稍指点一二,便足以惠及后世了。
飞蝇说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岂能不略尽绵力?”随即口授一门大纲,乃是体会剑灵,熔炼内力的心法。糜尔挲宝库之内尚有许多宝剑,并未损毁,若依照此法修习,便极易与宝剑结缘,掌握其中奥秘。
步袭、殷严心花怒放,一齐向飞蝇跪拜,飞蝇阻住他们,说道:“但切忌急躁猛进,否则为剑灵所迷,只怕堕入邪道,一旦练功受阻,须得收摄心神,降服妖念。”两人连声称是。
殷严察言观色,知道李书秀与这位“飞云大哥”极有渊源,她若肯求飞云留下,他多半不会拒绝,于是笑道:“阿秀,前辈对你如此宠爱,你怎地不谢谢前辈?”
李书秀脸上一红,说道:“多谢苍鹰哥哥。”
飞蝇说道:“不必多礼,阿秀,你失了流星剑,但妙悟神通,流星剑法仍铭记在心,仗此功夫,天下仍鲜有人能伤得了你,以你的性子,也不会结仇生恨,定然后福不断。”
李书秀与流星剑情义极深,她与苍鹰分别之后,若非流星剑陪伴在旁,让她时时想起苍鹰来,只怕早就伤心欲绝,活不下去了。而自她获赠流星剑之日起,十多年来不曾衰老,也是流星剑之功。她念及这种种恩惠,虽不过是一件死物,但仍忧郁感伤。
她不愿多想,有意岔开话头,强笑道:“苍鹰哥哥,你那新传的功夫,又有什么名目?可也是那什么‘蛆蝇尸海剑’么?”
殷严皱眉道:“‘蛆蝇尸海剑’?这是什么剑法,名字如此难听。”
赤蝇愣了片刻,陡然间身子巨震,跳了起来,喊道:“蛆蝇尸海剑?蛆蝇尸海剑?师叔,你练的功夫叫做‘蛆蝇尸海剑’?”
李书秀笑道:“哎呦,闹了半天,你竟不知你自己练的是什么功夫么?便是那感应真气,随意变化的法门,苍鹰哥哥,你不曾告诉自己徒儿这功夫的真名?”
赤蝇颤声说道:“那那是扬名周海功啊,怎会是蛆蝇尸海剑了?蛆蝇蛆蝇”朝飞蝇望去,眼中满是恐惧,也满是怜悯。
飞蝇回望赤蝇,心中不忍,他已知蚩尤灵魂之意,便是要借赤蝇之手,趁那妖魔夺他功力,令他丧失神性之后,立时便压抑此妖,由赤蝇将其封入体内,由此救自己性命。
但那岂不是害了赤蝇?
赤蝇鼓足勇气,假意笑道:“师父师祖,你是怕这名字太过可怕,所以不让我知道么?”伸手在飞蝇背心一按,运功一探,登时如坠冰窖,心胆俱裂。
他心如乱麻:“不错,错不了,那妖魔就在师父体内。这么多年来,我竟竟一直不知?那真正被妖魔缠身,受苦受难的,便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师父?”刹那之间,他泪盈眼眶,汗流浃背。
但胆怯与恐惧随之而来。
他随时可施展白面法师的降魔之法,将那蛆蝇捉入自己体内,融入心魂,但从此以后,他将再无片刻安宁,永远受这恶鬼的折磨。
他还年轻,他不想如此受苦。
飞蝇装作不知情,说道:“瞧你吓成这样。”站起身来,晃动中已然走远。李书秀皱了皱眉,紧跟了出去。步袭、殷严也相继离开。
赤蝇身子哆嗦,缓缓摸了摸胸口,摸了摸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飞蝇跃上屋顶,遥望皇城,心中似有感应,蓦然一道纤影跃上,李书秀已站在飞蝇身边,默默的陪伴着他。
飞蝇说道:“阿秀,我曾对你说什么来着?”
李书秀心中苦涩,说道:“你说要我抛却对你的爱意,追寻武学之道,你你不要我陪伴么?”
飞蝇叹道:“凡俗之情,于我而言,平淡如水,我曾答应照顾你一生一世,我自当信守诺言。但除此之外,我不会扰你,也不会顾及你的情意。”
李书秀忽然轻笑一声,她说道:“苍鹰哥哥,你还记得你我在大漠中初遇时之事么?我当时当时傻傻跟着阿普,扮作男装,也不期望什么,只是一味陪伴他,岂不比眼下更是痴傻?”
飞蝇仿佛化作石头,不吭一声。
李书秀又道:“我自幼自幼便是这样的傻,年纪大了,也不曾有所改变。我喜欢一个人,崇拜一个人,也不求他回报我、爱上我,只要能与他在一块儿,我便知足喜乐,我我绝不会纠缠于你,但我只求你不要逐我走。”
她是个爱做梦的姑娘,追逐梦境,举止固执,恐怕也是个疯子。
她容貌出众,本该颠倒众生,但她却总将自己放在卑微之处,去仰望那些遥不可及、心有所属之人。
她忍让、心软、受尊严与道德约束,不会强求,但却痴迷其中。她有些疯,有些蠢,有些顽固,但她一直都是如此,从小到大,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变化,她都不曾悔改。
她因此是平凡的,却也是可敬的。
她不应受到惩罚。
飞蝇说道:“我有喜爱之人,与你一般,此生无悔。”
李书秀暗自心痛,说道:“是那位雪冰寒姑娘么?”暗想:“你刚刚还说凡俗之情,对你无关紧要,为何又”
飞蝇叹道:“正是她。”苦思片刻,说道:“我也不知这情感如何而生,我探遍经脉,感知真气,却仍不明自己因何对她深情不悔。我仿佛与她连在一块儿,命中注定要铭刻心中。”
李书秀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念道:“不要紧的,我我只想远远跟着你。”
飞蝇在她眉间轻轻一点,李书秀一阵晕眩,紧闭双眼,暗想:“他想强迫我忘了他么?”
飞蝇说道:“我将剑灵融入你体内,从今往后,不论你在哪儿,不论你遇上什么危难,我都能立时感知,从而找到你。”
李书秀心脏狂跳,面如红霞,说道:“你你这么做是愿意”
飞蝇说道:“我还有极为重要之事,须得再离开一段时日,但此间大事一了,我便回来陪伴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回报你的深情。”
李书秀惊呼一声,忙道:“我我怎么配?你不必如此,你如此喜爱雪冰寒姑娘,当与她在一块儿,我不要紧的”
飞蝇黯然说道:“她是大有缘法之人,生性超脱,迟早会与我分离。阿秀,你信得过我么?”
李书秀欣喜若狂,哪里有半分不信?但想起他与雪冰寒的情感纠葛,又深深替二人难过。她咬牙道:“苍鹰哥哥,我等你。有你今夜这几句话,我便是立时死了,也”
飞蝇不让她多言,在她唇上一吻,随即遁入天际。
李书秀恍恍惚惚,触摸嘴唇,霎时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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