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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蝇尸海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韦广夫人咯咯娇笑道:“我没疯,夫君,我不知怎地我眼下才真正的快活。你是个大好人,大豪侠,为人正经端庄,人人敬佩,我自也对你顺从尊敬,但你呀,你不懂女人心思,可讨不了我欢心。女人呀,总喜欢不怀好意、难以捉摸的男人。”

    遥识仿佛化作了畜·生种·马,什么都不顾了,动手撕扯韦广夫人衣衫,两人扭在一块儿,举止无耻至极。韦广摇摇晃晃,望向旁人,见旁人眼中满是鄙夷怜悯,却又出奇的平静,仿佛他活该遭此恶报。

    韦广夫人喘息道:“韦广,你是圣贤高士,心胸宽广,定不会计较这些么?你原谅我与遥识私情,特意让我俩在此相会,好让咱们亲热。你这般厚意,我怎忍心拒绝?我这就要与遥识生下孩儿,赠送给你,要你替我来抚养长大。嘻嘻,从今往后,我是你韦广的夫人,更是遥识的心肝宝贝儿。多谢你啦,多谢你成全我二人。”

    韦广再也忍耐不住,拔出长剑,咬牙道:“我便成全你们了!”将两人刺了个对穿,那两人当即气绝。群雄见状,大多数高声喝彩,但三才剑派众人登时暴怒,喊道:“这小子杀了咱们公子爷,将他宰了报仇!”说罢取出兵刃,杀向韦广。

    韦广哈哈大笑,出手凶狠,全不复先前忠厚模样,当即劈死数人,喊道:“一不做,二不休,将三才剑派斩草除根!”

    群雄仰天怒吼,似成了只知杀戮的禽兽,不再以尸首为脏,一见猩红,反而欢喜,立时便动手滥杀。三才剑派不过百来人,哪里抵得住四面八方的利刃猛攻,转眼便被砍成肉泥,但群雄自也有所损伤,血流不止。伤者更不包扎,目光喜悦,心满意足。

    韦广呼呼喘气,喊道:“我是替天行道,错不在我。你们信不信得过我韦广?”

    众人皆喊:“韦广盟主,好一个‘快意恩仇’。咱们本就是来报仇的,这两人是你仇家,哪里还能饶了?大伙儿跟着你,你让杀谁,咱们便杀谁。”

    韦广心生欣慰,暗想:“是那二人有错在先,对不起我,我岂能让他们瞧得小了?”一转眼,见那魏无俦满眼笑意,盯着自己看,仿佛在说:“你老婆偷人,真不知已有多久,只怕你家那小的也是这遥识的种,哈哈,你韦家威风一世,终究绝种绝后。”

    韦广脑中晕眩,眼花缭乱,只觉四周众人眼神尽皆古怪,他耳中隆隆作响,听到众人止不住的讥讽于他。

    他大叫一声,一剑刺入魏无俦心脏,拔剑出来,染红衣襟,他大声道:“知道此事之人,一个都逃不了!”两旁挥剑,砍掉两人脑袋,蓦然背后一痛,已被人刺了一剑,伤势沉重。他由此狂怒,将那人掀翻在地,一剑剑将那人面孔刺得血肉模糊。

    眨眼间,原先正义之士、齐心协力的豪侠同盟,丧心病狂,互相残杀撕咬,彼此憎恨无比,恨不得食同伴血肉解恨。

    苍鹰心中冰冷,身子发颤,浑身上下凌迟般剧痛,无力阻拦。他意识到众人已然发疯,于是什么侠义正道,什么情谊理智,悉数不翼而飞。

    他见过这样的景象,就在那乃蛮王所在宫殿的山谷中,只因为公主的一个眼神,一句鼓励,那些以往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将士争相啃食,再不顾昔日情分。

    那是他深爱的公主,慈悲正直,娇弱无助的可怜人儿,忽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恶毒残忍的女神,她想要宣泄仇恨,想要惩罚她可以惩罚之人。

    血光交错,人影晃动,透过这血腥地狱的血雨,苍鹰跪倒在地,如坠深渊,他泪眼朦胧,见到此生最爱的女子朝他走来,脸上笑容残忍,好似癫狂,但苍鹰却觉得她无比宁静。

    雪冰寒依旧俏丽无双,依旧机灵调皮,她说道:“苍鹰哥哥,你能陪我四处走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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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鬼蜮其心险
    苍鹰仰视着她,像卑微的信徒仰视神祗,似渺小的凡人仰视星辰,她圣洁光耀、神秘莫测、深奥难猜,却又如此亲切可人。

    苍鹰忽然什么都不想了,身边的仇杀背叛,四周的蛆蝇尸骸,头顶的血色苍穹,心中的恐惧颤栗,刹那间烟消云散,他眼中、心中、脑中唯有这位心爱的姑娘。是非善恶、黑白正邪,此刻皆无足轻重。他找到了她,于是爱意驱散了一切迟疑,他不再是蚩尤,他是苍鹰。

    她将踏入山海门的境界吗?苍鹰不去想。她曾犯下这累累罪行吗?苍鹰懒得管。世上便有这般毫无道理的深情,令他这妖神的灵魂也变得盲目、忠诚、宁死不负。

    苍鹰擦擦眼泪,起身道:“雪丫头,你怎会到了此地?”

    雪冰寒说道:“你不见了,我只能自己瞎逛。跑到你曾去的地方。”

    苍鹰又问道:“你怎地认得出我?”

    雪冰寒秀眉一扬,风致绝妙,她走上前来,叉腰说道:“你瞧瞧你这模样,当年便是你喂我吃死人内丹的,我一瞧见你,便猜出你是谁了。”

    苍鹰一把抱住她,吻上她红唇,雪冰寒笑骂道:“救命啊,老虎吃人啦!”身子巨震,似极为痛苦,但她却神色如常,强自忍耐。苍鹰关切起来,想要探她真气,雪冰寒轻巧一转,已跑到一旁,说道:“你当街搂抱道姑,不怕被扭送衙门吃官司么?”

    周遭厮杀渐渐平息,无论善人恶人、侠客匪徒,妖魔,此刻皆已死去。苍鹰摸了摸雪冰寒脑袋,笑道:“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些。”

    雪冰寒怒道:“你顾左右而言他,好生狡诈,非·礼道姑之事,天理难容,还不快自宫谢罪?”

    苍鹰说道:“我乃童男之身,如此自宫,岂非暴殄天物?此事万万不能。”

    雪冰寒拍手笑道:“有而不用,那自是奢靡过头,不如让贫道舍了这处·子之躯,化你这无尘之根?随后你再自宫?”

    苍鹰羞怒道:“咱俩一见面,你老扯我那玩意儿做什么?”

    雪冰寒脸上一红,哈哈一笑,拉着苍鹰,信步而前。只见前路依旧高楼广立,漆黑森严,尖塔铁门,红树猩叶,街上空无一人。苍鹰问道:“冰寒,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雪冰寒道:“若是过得好,怎会跑到这儿来?你呢?你可曾在外招惹狐狸精了么?”

    苍鹰笑道:“你别说,还真有不少。”

    雪冰寒喜道:“真的?又是哪些小妞?快些呈上来,让贫道也尝尝鲜?”

    苍鹰见她如此踊跃,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我随口胡言,你怎地轻易信了?”他东拉西扯,说些家长里短,便不问雪冰寒此地之事。

    不料雪冰寒忽然眼眶一红,摸出丝绢,用力抽泣,娇躯发颤,心头恐惧散发出来,苍蝇立时察觉,他问道:“冰寒,你怎么了?”

    雪冰寒在笑,但显得愈发凄凉,她道:“苍鹰哥哥,我一直在想,或许或许你我前世识得,这才如此投缘。我这一生一事无成,但唯有与你相遇,与你相恋,便已不枉此生了。”

    苍鹰心想:“我又何尝不是?”

    雪冰寒道:“你当年不告而别,我心中惆怅,苦思数月,忽然有所感悟,随即周游天下。但但不见了你,我我如同疯了一般,脑子乱作一团,我我患上了病。”

    苍鹰急道:“什么病?可医好了么?你让我瞧瞧”

    雪冰寒摇头道:“那是疯病,瞧是瞧不出来的。”想了想,又道:“我觉得这世道污浊,难以忍受,便只想远观,无意插手但此乃小事,不值一提,更叫我害怕的是,我我只瞧见旁人的恶,将世间恶举铭记脑中,却记不得半点善行。两年时光,我只见诸般恶行,打从心底里恨这世道,再生不出半点同情怜悯。”

    苍鹰说道:“这有什么不对了?我瞧这世人也大多不顺眼。”

    雪冰寒微笑道:“你便是帮亲不帮理,纵容太过,才让我成如今模样。”

    苍鹰捏了捏她的小手,说道:“全都怨我,但我这毛病可改不了了。”

    雪冰寒泪光晶莹,急忙扭头,又道:“一年之前,我似梦游般路过此处,突然见许多剑侠好手聚集此处,似要找一群‘妖女’麻烦。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红水石村之事,不忍那些女子受罪,便有意相助,偷偷跟随他们,进入这红水石村。

    那时瀑布干枯,河水断流,我走入这山谷,霎时觉得熟悉至极,仿佛我在梦中见过此地一般。我吓得傻了,魂飞魄散,听见冤魂在我耳畔说着悄悄话,那些可怕黑暗的咒语,我稍稍一动念头,天上便落下血雨,打湿了那些剑盟中人。

    我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见无数女子走上街头,跪地不动,而那些剑侠们嘻嘻哈哈,乐呵呵的大步向前,挥舞剑刃,像屠夫屠宰牛羊般,不问对错,不查缘由,将那些女子一个个儿砍头、剜心、断肠,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更多恶意恶念涌入我心中,我痛苦极了,却又愤恨无比,我我忍耐不住,我”

    她忽然闭嘴不语,两人加快脚步,两人走入那大庙神殿,便是昔日血玉女童举行祭奠之处,苍鹰察觉有异,抬头一瞧,登时浑身巨震,如见妖魔鬼怪一般。

    只见屋顶上吊着千人,各个儿都被剥了皮,却不曾死了,他们的肠子从体内拖出,如绳索般绑着他们,末端悬梁,嘴中只能哭泣,却说不出话来。众人面目全非,苍鹰已认不出他们是谁。

    雪冰寒惨叫起来,喊道:“这这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眼前一黑,等我醒来,便成了这般模样,我想要救他们,但却却无能为力。我我知道自己心底其实也不想施救,想瞧这些恶人受苦。”

    苍鹰见她恐惧模样,心在滴血,忙将她抱住,雪冰寒厉声尖叫,痛得几乎抽搐,苍鹰不再退缩,将她衣衫扯开,刹那间惊骇至极,险些咬断自己舌头。

    雪冰寒身上情形可怖,一张张血管凝结的丑恶人脸密密麻麻,遍布其身,各有神情,或笑或怒,皆在流脓。

    雪冰寒哭道:“我每见一恶行,身上便长出这般人脸痈肿,一个未消,另一个又长在其上,层层叠叠,永无止境。它们不停对我说话,告诉我人间之恶,告诉我正道消亡,告诉我人心叵测,要我杀人、害人,瞧见更多痛苦罪恶。”

    苍鹰柔声道:“雪丫头,不要紧,你遇上了我,我定要救你。哪怕我会花上一辈子,也要替你消除这些异物。你跟着我,我不让你见那些丑事,你便不会痛苦了。”

    雪冰寒悲声道:“苍鹰哥哥,你知道我最难忍受的是什么?”

    苍鹰欲哭无泪,说道:“是什么?”

    雪冰寒道:“我一见到你,便见到你所犯下的罪,你心中的恶,比任何人都要深重。”

    苍鹰心头大震,指甲深入皮肤,恨不得将自己皮也剥了。

    雪冰寒道:“苍鹰哥哥,我遇上了你,确实可以得救,你你曾答应过我,要渡化我,让我死去复生,成为仙人。你记得么?我孤零零的躲在此地,便是为了等你,等老天开眼,上苍慈悲,将你送到这儿来,动手杀了我,我求求你求求你,只有你能动手”

    苍鹰说道:“我不配,我并非山海门的人,我我不知该如何”他语无伦次,精神恍惚,不及辩解,将内力探入雪冰寒体内,使出贪狼内力与神农天香经,想要化解雪冰寒气血异状。

    他感到她的真气浩瀚如宇,邪气繁似星辰,那是山海门的境界,甚至犹有过之,庞大至极,她已非苍鹰所能拯救。

    雪冰寒泪光晶莹,注视苍鹰,眼中爱意无限,但在她那张羞花闭月的脸上,一张张凶恶的脓疮人脸涌现出来。

    她哭道:”苍鹰哥哥,我会变成怪物么?只有你能动手了,快,快!”

    山谷中的回忆如巨浪般卷来,苍鹰见他的女神变成妖魔,变成怪物,苍鹰仍然爱她,因而于她痛苦感同身受,他知道她生不如死。

    顷刻间,苍鹰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意让他陷入的轮回,终于来到了起点。

    他追求再入山海门之道,便得杀死他最心爱的人。

    抛却良知,掸去尘埃,杀人杀己,由魔入道。

    他手中现出白光雷电,在混乱与疯狂的催促下,他斩断了雪冰寒的头颅。

    雪冰寒欣慰的笑了,她的脑袋与身躯分离,她身上种种异状就此消退,化作纯洁无暇的天仙,死亡净化了一切。

    苍鹰抱着她那绝美的头颅,丧魂落魄,心中剧痛,似乎她所承受的痛苦,随着她的离去,转到了苍鹰身上。

    但苍鹰的旅程还没结束。

    他知道山海门在那儿,他知道蚩尤离碑文。

    他便是蚩尤。

    他又一次杀死了挚爱,但这一次,他要让她复生。

    他站起身,用沾血的衣襟包住雪冰寒的头颅,步伐坚定,勇猛无畏,如拯救公主的勇士一般,他踏上了征程,走向了山海传说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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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前生绊
    那冰雪神潭处昆仑地脉之中,所在山峰异常隐秘,常人纵耳清目明,精通占星观位之术,攀援宛如灵猴,亦难寻其入口。☆→

    苍鹰一路忍耐饥·渴,不眠不休,使尽轻身功夫赶路,似八爪灵龙、九翼之鸟,快如疾风,翻山越岭,朝出蜀地,夜至神山。只几天功夫便抵昆仑。

    眼前景象变幻,那神秘的山门为他敞开。这情形十分迥异,非同寻常,但他心中狂喜,几乎跪地泣谢上苍,全不觉险恶危机,随后更不迟疑,步入山门。

    门内朔风吹面,宛如刀割,触肌流血,入口断舌,他屏住呼吸,以护体真气相抗。忍耐一夜,又觉气血衰竭,口渴难耐,眼前金光乱冒,他咬破嘴唇,气血互换,再过许久,白光闪现,有白鹤、雪虎拦住去路,撕啄抓挠,将苍鹰伤得血肉模糊,步履维艰,苍鹰唤起独孤之灵,身躯似铁,缓解疼痛,快速奔走而过。

    短短数日之内,无数残酷刑罚,一一施加在这擅闯之人身上,苦其心智,伤其骨血,令苍鹰心生迷茫痛苦、身负重伤,时时便要跌入阴曹地府。

    苍鹰似听见怀里爱人的头颅在说:“足够了,苍鹰哥哥,就将我放在这儿吧。你我缘分已尽,你待我如此,我死得其所。”

    她语气爱意深沉,绝非虚假,使得苍鹰悲苦惨烈、意志涣散,但绝境之中,他陡然生出视死如归的念头,大声道:“假的,假的!”一张口,霎时间一股罡气入口,直冲脑部,苍鹰七窍流血,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苦苦守住雪冰寒的脑袋。

    他当就此回头么?这念头立时消散,他用牙齿抵住地面,一寸寸的前行,那真气已灌入他体内,捣毁他的内脏,苍鹰已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仿佛成了死人,但仍麻木的前行。他不知方位,不明前景,中了神罚,眼瞎耳聋,痛觉却千百倍的增大。他以这痛觉为指引,朝最令他痛苦的地方爬去。

    雪冰寒又道:“苍鹰哥哥,你怎地变傻了?你原来并非神仙,为何要登临仙境?你是为了我么?你若真为了我好,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苍鹰呜呜喊叫,脑中浮现幻境,渐渐明白过来:他杀了许多山海门人,故而有此报应,他是蚩尤,天地不容的畸胎,他贸然来此,岂非自寻死路么?

    不,我是蚩尤的灵魂,我是蚩尤的善念与隐忍,我来此是为了求道,而非为了怀中的女子,并非这不可理喻的爱,我在考验我的凡心。

    他狠下心欺骗自己,扭转思绪,收摄心神,抬起脑袋,松开银牙,仰天躺倒,施展破魔弑神剑的心法,感应这暴虐的戾气。那戾气充塞他每一处经脉,每一块脏器,剧烈的痛感烙印在骨头上、血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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