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经过家丁在水中一阵摸索,终于把两人救起。两人原本已经气息奄奄,经过这番折腾,灌了一肚子江水,更是翻着白眼,没多少出气了。

    紫阳道人急忙将随身携带的丹药掏出两粒,算是勉强保住他们一丝气血。

    随即他又站在甲板上高呼：“刚才是哪位道友出手,还请现身”

    其他船上的人都不知道这道士瞎喊什么,一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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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超度谁
    连呼两次,见始终没有人回应,紫阳道人才阴沉着脸吩咐道：“孙老爷,咱们赶快开船上岸,我好做法为公子驱邪。”

    孙德源正有此意,急忙吩咐开船。

    见孙家人离开,穿上围观的百姓胆子更大了,纷纷高呼报应。

    看着情绪激动的人群,常晋嘴巴张了张没有出声。他看的很清楚,刚才起风前,阿碧隐蔽的做了个动作。

    没了热闹可看,周围百姓便各自驾船离开,不一会儿,江面重新恢复平静

    因货船要到码头停靠过夜,常晋和王启年看天色尚未黑,商量了一下,上岸吃些食物。

    此地距离丰台府城不远,处于水路交通要道,加上这片区域是注明的渔区,因此相当繁华。

    码头上船只大大小小近百艘,星罗棋布,桅杆林立,甚是壮观。

    等他们踏上陆地,只见天空一道残阳落下,将码头那些白帆染成橘红,远处渔歌不时随风传出,倒真有几分渔舟唱晚的味道。

    进入镇中,吆五喝六的喧闹声就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丝竹之音。

    街道两旁,二层高的青瓦白墙小楼随处可见,街道不宽,路面用青石铺就,两旁茶馆酒肆林立,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不绝入耳。

    这等繁华场景,他们几人先前并未预料,恍然似乎走进了府城当中。

    因为霍晚娘一事,几人都没有心情闲逛,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返回船上。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江面彻底平静下来,除了码头的点点渔火,码头再无半点动静。

    此时常晋并未睡去,只是就着灯光夜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低沉的吆喝声。常晋看了一眼舱中熟睡的王启年,便摁剑出了房间。

    站在船头远眺,一艘大船迎着黑暗朝江心驶去,正是白天见到载有孙家人的那艘。

    常晋放出神识,船中几名道士俱在。

    白天他已经知道,那些道人落了面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素素……”一声轻唤,白素素姐们很快出现在船头。

    “果然是他们,我们跟上去瞧瞧”,说完,白素素将自己的法宝祭出,是一个六角花篮。

    花篮悄无声息落入水中,变成丈余大小,空间足够三人站立。

    这法宝常晋前段时间已经见过,没有想到还有这般妙用。

    等他站稳,白素素便催动灵力,花篮破浪前进,片刻就和那艘大船并驾齐驱。

    只是不想惊动船上众人,他们特意绕到两里之外,悄无声息隐入黑暗当中,静待事态发展。

    夜已经深了,河面寒气重,波浪涌动,水气弥漫。

    幽暗的江水中,不时有大鱼鳖甲穿过,在江心卷起阵阵暗流。

    大船驶入江心没多长时间,果然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紧接着便听到船上的水手惊呼声。

    “大家别怕,有师傅在,今晚定叫那水鬼魂飞魄散。”见状,有道人立刻出声安慰。

    在道人安慰下,船上水手终于安静下来,然后按吩咐把一个香案摆到船头。香案上边放有神位和香炉,等下做法用。

    那徒弟取出火镰,将三根香点燃插入香炉中,出声道：“师傅,准备好了

    这时,紫阳道人身披杏黄道袍,手持桃木剑从舱内走出。他看了看旁边的水手,微皱眉头：“闲杂人等暂且退到舱内,不要于扰贫道做法。”

    说完,紫阳道人念动咒语,手中桃木剑连连挥舞,不一会,大船周围的灵气就开始涌动。

    等灵气汇聚到顶点时,他突然将手中的桃木剑插向江面。随着桃木剑挥下,立刻蹦出耀眼的光芒,紧跟着闪动出数道符篥,让江水剧烈动荡起来。

    常晋略微有些意外,这道士还算有些道行,懂得御水咒法寻鬼。

    这时,他心头微微一动,感觉到江中水流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很快,一个女子的身影从脑海中显现出来,对方就好像无形的鱼儿一样快速穿过水流,几个呼吸出现在河面上。

    那身影正是霍晚娘,如今她已经变成水鬼,魂魄中散发着一种逼人的阴气。常晋看的清楚,当中并无污秽气息,反而带着赤色气焰,应该尚未作祟害人,否则不会如此纯净。

    “这是什么手法,竟然真能把水鬼招来？”阿碧有些惊讶的叫道。

    “应该是道人从李顺昌处得了霍晚娘的头发,所以能够做法招对方前来。”常晋开口解释道。他曾经在刘道人施展类似的神通,对此有所了解。

    “这水鬼也了得,刚刚命丧不多数日,怎么已经修行到人仙三转？”白素素看过霍晚娘头顶的气运,也开口叫道。

    “她原本就有如此气运”常晋有些惋惜到。霍晚娘生前气运赤白,即使一般的书生也远远不如。

    在他们对话之时,霍晚娘微皱眉头,盯着船头施法的道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能召唤我来？”

    霍晚娘当日溺水而亡,原本以为醒来已经身处地府,哪知道等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体躺在江底冰冷的淤泥当中,周围有不少鱼虾啃食。

    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恐的大喊大叫,将那些鱼虾全部惊走。等神识慢慢恢复,她才注意到自己站在外边看躯体。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打量镜中的自己。

    最后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死了,现在以魂魄形势存在。

    为防止鱼虾继续啃食,她伸出双手想要用淤泥把身体覆盖住,哪知道刚有动作,江底的淤泥竟然自动开始覆盖。

    初始霍晚娘还有些不适应,渐渐明白这是鬼物具有的能力。

    霍晚娘最初几天又惊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很快她发现自己好像被圈养了起来,只能在以躯体为中心的数里方圆内游动。

    回想起曾经在人世的种种,霍晚娘心中当然有怨恨,恨自己瞎了眼,居然会把一个性情凉薄之人当成依靠。

    害怕惊吓到渔民,她白日根本不敢在江面显形,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浮出江面,流泪哭泣发泄。

    未曾想今夜刚浮出江面没多久,忽然感觉心头一痉,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来到此处。

    “霍晚娘,贫道等候你多时了。你既然已经溺水而亡,就应该自灭魂魄,重归地府,为什么要留在此地,作祟害人”见水鬼出现,紫阳道人大声叫道

    “我没有害人”霍晚娘急声分辩。

    “没有害人,孙富和李顺昌怎么会身染重病。今日就让贫道超度你……”紫阳道人根本不听她所言,手中桃木剑一指,刹那间大船上方黑云密布,电光闪烁。

    霍晚娘本能感觉到危险,魂魄一沉,已经在江面消失。

    哪知道那道电光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死死地盯住她的位置,噼里啪啦,勾连四动,汇聚着数道光芒,朝着她躲藏的地方落下。

    情急之下,霍晚娘急忙再闪,退避到两三丈外。

    通一道电光冲着水面落下,数条小鱼被炸的焦糊。霍晚娘只感觉魂魄深处仿佛被人拿钢针刺入,疼痛无比。

    她虽然已有人仙之境,但是不懂修炼,是以如今只能被动挨打,没有丝毫办法。

    偏偏江面那团黑云,仿佛活物一般,死死地将她锁定。不管她出现在什么地方,总能被找到,隔空劈打下来。

    想要躲入江底,只感觉魂魄被绳索拴住,根本无法深潜。

    咔嚓嚓,轰隆隆,无数电光攒动,不断将一道道雷电劈下来。不多时,江面已有上百条鱼虾翻身。

    见到这样场景,躲在船舱中的几人胆大起来,一个个从里边走出,口中称赞道：“道长真是神仙中人”

    霍晚娘魂魄不断躲闪,但终有失误之时,一不小心被雷霆击中,便涣散成黑雾,随即又在江面凝聚,凄凄惨惨道：“道长,我成鬼后并未害人性命,道长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邪祟鬼物,本就不容于人世,贫道既然遇到,自然要超度你。”紫阳道人振振有词,手中桃木剑不住闪动,另一只手不断捏出印诀,打算一鼓作气,将那水妖拿下。

    “哼”听到这里,阿碧再也忍不住了,手中明珠骤然祭出。一道青光闪过,没等船上道士有所反应,便被打下船头,魂飞魄散。

    阿碧只差一线就能进入真仙之境,加上手中有混元珠法宝,想要除掉一个人仙境界的修道者自然易如反掌。

    “啊？师傅？”船上剩余道士正看师傅在神案前活蹦乱跳,大发神威除妖,谁知下一秒却躯体跌落在地。

    众人一时没了反应,惊呆在那里。

    过了片刻,才有大胆的徒弟凑到跟前喊了句：“师傅……”

    见师傅变色如常,躯体并没有遭受任何创伤。

    “师傅？”连喊两声没有反应,那徒弟下意识伸手凑到紫阳道人鼻孔前,跟着惊恐的大叫：“师傅,师傅断气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声大,将剩余几名道人都惊醒,急忙围了上来。

    果然如此,紫阳真人躯体在慢慢变硬……诡异的死掉

    “快,快开船回去,水鬼做法害人了。”在众人大喊大叫中,几个水手慌忙划动大船离开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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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了结心愿
    阿碧手中的混元珠常晋早领教过,有摄人魂魄的功能,紫阳道人境界太低,加之猝不及防,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人目送大船离开,催动花篮从黑暗中出现,来到距离霍晚娘四五丈远的地方。

    先前被道士做法,霍晚娘只当要魂飞魄散,哪料想到场中形势急变,那道士竟然毫无征兆死掉,让她一时不及反应。

    等注意到水面又有人来,霍晚娘急忙扭过头,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喜意：“常公子,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她这笑容并没有保持太久,很快换上惊色：“原来常公子并不是普通书生……你也是来除我的吗？”

    “霍姑娘,数日前湖阳府一别不过,没曾想我们在见面时会以这种方式。”常晋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开口感慨道。

    “是呀,我也没有料到常公子会是这样,可惜小女子欠下的银两还没来得及……”话说到一般,霍晚娘急声道：“常公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的身影彻底在江面消失。

    没过多长时间,江面突然泛起水花,一条四五尺长的大鲤鱼破浪而出,大鲤鱼口中含有一条红绫,下边系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

    凭三人的境界,自然一眼看出那大鲤鱼被霍晚娘附身。

    但见到了花篮跟前,大鲤鱼身子一抖,尾巴快速击打江水,窜跳出水面半人多高,吧嗒一下落入花篮当中。而后它将含在口中的红绫吐出,嘴巴一张一

    霍晚娘魂魄从鲤鱼体内闪出,重新立于水面之上：“晚娘见过三位,我初为水鬼,境界太低,如今双手尚不能负物,只能驱赶这条鲤鱼送上百宝箱,里边乃是我在怡红楼时数年的积攒,算是偿还了你和王公子所借的银两。”

    除极少数灵鬼可做搬运之法外,寻常鬼物魂魄只是虚幻,未得祭炼,是以大多不能手持物体。只有进入鬼仙之境,方可摆脱限制。但若是吸收了香火念力的鬼物,已有神域,则不在此列。

    “那些银两是李顺昌所借,与你无关。”常晋神色淡淡开口道,并不为之所动。

    “虽然不是小女子亲手所借,但到底是因为我,还望常公子收下,让小女子了却心愿……常公子也可以动手灭鬼了”霍晚娘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她先前不想被道士除去,就是因为心愿未了。如今了结心愿,也不想再存活于世

    “为什么要除你？”常晋明白她心中所想,开口反问。

    “人鬼殊途,我这样的水鬼本就不应存在世间。”经历过刚才的事情,霍晚娘情绪有些低落。

    “你多虑了,我们带你离开此地就是。”这个时候,阿碧插嘴道。

    霍晚娘闻言却苦笑起来：“姑娘有所不知,我是溺水而亡,躯壳又遭水脉侵蚀,积累下无数怨气,根本无法脱离这片水域。这般存活于世,需日日感受寒水泥污侵体之苦,还不如就此魂飞魄散,倒也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有这回事儿？”阿碧扭头看着白素素。

    “我也不知”白素素摇了摇头,她虽然修行时日不短,但对于鬼魂一道知之甚少。

    “确有此事,这是地府阴司的铁律。你如果强行带她离开,估计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常晋担任过阴司土地,对这规则倒是很熟悉。

    “什么狗屁铁律,我看地府也是恶人。”阿碧很郁闷的叫起来,“姐夫,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我曾听人说起,水鬼只要寻找一个活人当替身,便可以化解自身怨念,投胎转世。”常晋突然接口道。

    “常公子也知道这个方法？”霍晚娘略感意外,顿了顿摇头道：“确有此法,只是小女子已经遭受这般寂苦,又何必伤害无辜之人性命。”

    “如此最好,除了寻找替身,还有他法,那就是成为神灵。我在万山府时,曾遇一鬼友……”常晋将王明堂的经历全盘说出。若是成就一方神灵,自然不必再受地府铁律束缚,反而可以获得香火念力,增加自身道行。

    “我还可以成为神灵？”霍晚娘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

    “有何不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心存善念,可以通神。你只要坚持下去,自然能够获得颖水两岸百姓的认可。”常晋解释两句,跟着又开口道：“我这里有篇鬼物修炼方法,你仔细听了记下,希望能够助你早日进入鬼仙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