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那些水妖大都尚未化形,灵智不高,只妄图借助人类提供的香火念力提高境界。因为索取过甚,自身怨念也极为惊人。

    先前因为未将几枚敕符完全融合,小倩只收取了几名实力较强的分支水妖担任手下,并未理会那些偏远分支溪流内的水神。直到半个月前,她将敕符炼化,神域突破白水河主脉,这才动了一统白水河各条水域的念头。

    实际上神灵和世俗间逐鹿争鼎一样,等实力积攒到一定程度,都需要吞并其他实力,让自己的境界更进一个台阶,以定正统。

    那小倩来说,她虽然早被信徒称为白水河河神,但这只是世俗间的看法,神道并未认可。只有将白水河主脉连同分支完全笼罩入神域当中,才能算是真正大一统。

    这半个月来,小倩不断派遣手下几员大将,讨伐各路支流水神。因为境界相差太大,讨伐过程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波折。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开去,各支流水神不是望风而逃就是跪地称臣。

    只是在鳝大将率众攻打郑渠沟水神时,遇到了麻烦。那郑渠沟长不过十余里,宽不到两丈,这么小的一条水脉,未曾想此地河神境界竟然达到了鬼仙二转。

    小倩听到报告后觉得不可思议,特意率众亲自攻伐。等到了郑渠沟内,她才明白为什么鳝大将久攻不下。

    远远观之,那座低矮的谁神庙上方气运深厚,状若垂幡,一看就是正直聪明之神。

    待她放出神识查看,发现神庙前方立有一块古朴石碑,上边布满青苔,应该有些年份了。

    仔细阅读,上边记载了郑渠沟的来历,原来数百年前这条支流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水沟,附近土地大多是沙土地,平常存不住水,一道雨水季节却洪流涌泄,淹没农田无数。

    后来有位姓郑的乡老带领附近百姓挖沟修渠,动用上万百姓,历时二十余年,终于修的一条水渠,人称此地郑渠沟。

    自水渠修成,附近上千亩良田旱涝保收。后来百姓为了感谢那位乡老,特意立庙祭祀,如今郑渠沟发挥作用数百年,这位乡老享受香火念力也有数百年

    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大的气运。

    小倩读罢,心中甚是佩服,当即放出神识,一丝话语飘入庙宇当中：“白水河河神请见郑老”

    话音落地不久,就看到一位满头白发,手持拐杖的老头在水中出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持剑童子。

    “小神见过白水娘娘。小神这条渠沟只有十余里长,宽一丈八,深不过四米,比起白水河不过是沧海一粟,小之又小,为何白水娘娘还要将它收入其中,派水军攻伐小神呢？”那郑老成为神灵数百年,虽然境界没有小倩高,但说话时却不卑不吭,带有质问之意。

    “郑老,小倩继任白水河青山镇河神以来,机缘巧合,将白水河六枚敕符得全,如今已经完全融合炼化,只等一统各路分支,补全神域,登临白水河河神之位,获得神道认可。郑老虽然行事无错,但却阻碍了小倩的晋升道路。”小倩开口解释完毕,郑重行了个礼道：“还望郑老成全,只要名义归顺即可,灵渠沟内香火念力,自归郑老,我不取分毫。”

    说完,她面色平静的看着远处的老人。

    在统一大势面前,反抗即是错误,希望对方能够明白。

    “罢了,罢了……”老者沉思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行百步者半九十,你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最后这一步小神自然不应该阻你,更何况这灵渠沟本就是白水河一支,从今日起,小神就任娘娘为主,以全你道”

    他成为神灵数百年,虽然每年享受香火念力有限,但年年不断,福运厚长,数百年时间,积攒的香火念力足以⊥他晋升为鬼神之境。如说神道手段,自然不缺。

    而今又在自己的神域内,若是白水河河神强攻,他自信能够斗上一阵。

    但白水河主流全长百余里,大的支流八十一条,小支流无数,这些都在白水娘娘掌控之中,一旦她兴水攻打,自己所处的这条小小的灵渠沟根本无法容纳。到最后,反而使得两岸百姓遭殃,实不能取。

    刚才对方也说的很清楚,认她为主即可,只是个名分问题,不用上缴分毫香火念力。说到底。这灵渠沟还是自己的。

    闻言,小倩再次鞠躬道：“多谢郑老成全我道……”

    说完,她手捏神诀,冲着远处的庙宇打出一道神符。那神符落入庙内,便化作水流消失不见。

    “小神拜见白水娘娘。”郑老再次鞠躬,算是认了小倩为主。

    这是君臣之礼,小倩接受之后,才开口道“郑老免礼”

    至此,这条渠沟也纳入神域当中。她顿时感觉一片通明,温润如玉,再无半点污秽。下一刻,泥洹宫内原本的泉水迅速扩大,片刻已有数丈方圆。道道灵水涌动,隐隐的神韵开始产生。

    等她将神识放入镇河神碑当中,顿时感觉一片不一样的天地出现在其中。

    小倩自视看去,只见一条硕大的水脉横在其中,水脉呈碧色,主于上还带有道道白条,却是各条支流。

    从支流延伸出去,沿岸土地历历在目,足有上万顷良田,不少百姓在良田中耕种。从这里看去,好一片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再细看,整片天地同样气运缭绕,星星点点,渗透到水脉当中。自己这条白水河就好像用线支撑的渔网,将那点点气运勾连在一起。

    这就是整条白水河的气运,尽归自己所有。

    如不是将最后一条支流纳入其中,还见不到如此景象。

    身旁那些水军大将,以及远处的郑老,都能感觉小倩身上由内到外在发生着变化。先前看上去大有出尘之姿,如今却变成玄之又玄,似乎随意一个动作,都符合神道规律,深不可测。

    “这就是将水脉神域完全融合的结果吗？”郑老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只是如今君臣名分已定,他心中虽有羡慕,却不敢生出歹意。

    神道和人道不同,更重规则约束,一旦认主,就不得背叛,否则必遭反噬。人在做,天在看,便是这个道理。

    等泥洹宫内回复正常,小倩才长嘘一口气,观察头顶香火念力。那香火气运也发生了变化,如今冲天而起,博大好远。

    此刻玄法玄尚二位道人正在庙外查看白水娘娘气运,忽然感觉庙内一股气势冲天而起,汇聚在神庙上方,丝丝缕缕,包含无限真意。

    “咦……发生了什么事情？”玄法道人不由得惊叫出声。

    “我也不知”玄尚同样脸色愕然。

    “且待我推算一番”说完,玄法道人从布搭中摸出一枚龟壳,而后盘膝坐下。玉清道推演之法甚是精妙,是以很多弟子都学了这门神通。

    推演当中,玄法时而皱眉,时而舒展,良久后,叹了口气,摇摇头。

    “怎么,可是有异常？”玄尚急忙问道。

    “我神通不精,竟然推算不出”玄法苦笑道。

    “怎么会,莫非这白水娘娘也是有大气运的神灵不成,”玄尚再次惊叫出声：“我们刚剿灭了一个渎水水君,若是再出一个白水娘娘,那真是我玉清道的灾祸。”

    玄法道人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安慰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这白水娘娘和渎水水君不可相提并论,毕竟她只是一河之神,想要成就河伯还远着呢。”

    “也是,我多想了,不过现在也不能小觑,还是立马招来此神查看一番为妙。”

    “我正有此意”说完,玄法道人从布搭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的檀香,手指一动,檀香便自动点燃。

    他快步走入庙内,将那檀香插入香炉当中。香火明灭,丝丝赤气涌出。

    小倩远在百里之外,立刻感应到分祠内的变化。她心神一动,庙宇内的种种情况皆展现在眼前：只见两位道人面带笑意站在那里,长袖翩翩,意态从容,看上去都是得道之人。

    是玉清道的道士,他们终于来了呀

    对于玉清道掌控神道种种,小倩自登上河神之位初始就已经听说,后来更发生了渎水水君攻城一事。当时小倩就有了准备,时刻应对着玉清道上门。

    谁知过后一连几个月丝毫没有动静,她还以为玉清道没将自己放下眼中内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这两位道人一个进入真仙之境,一个尚在鬼仙三转,实力相当惊人。

    看样子,他们今天是专门为自己而来。

    不过既然对方来了,小倩也不惧怕,只是神识微动,一道神念已经传了过来,在分祠内回响：“小倩见过两位,不知两位点燃请神香,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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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上善若水
    “贫道玄法（玄尚）见过白水娘娘”两人虽然口中称贫道,但是神色淡然,并没有鞠躬行礼,只是拱了拱手。

    “两位都是修道之人,神通非凡,不知点了请神香,找我一个小小的河神有什么事情？”小倩的身影在分祠内闪现出来,口中盈盈问道。

    “贫道师兄弟此番是为恭喜白水娘娘而来”玄法又开口道。早在分祠内投影出现时,他就悄悄运起秘法查看对方根基。果然和先前用龟壳推演的一样,模糊不清,玄之又玄。

    “何喜之有？”小倩反问。

    “娘娘这座分祠信徒众多,香火隆盛,难道不是喜事？”这个时候,站在后边的玄尚接口。

    “的确是件喜事,小倩在这里谢过两位了。如今小倩还有俗事缠身,就不和两位闲聊,他日如有空闲,我们再细说。”小倩没有和这两位道人绕东绕西的打算,随便应付两句,就故作要离开。

    “娘娘且慢”果然,性急的玄尚开口了。

    “哦玄尚道人还有别的事情吗？”小倩面带“诧异”,反问道。

    “贫道对娘娘来历甚是好奇,数年前这白水河域并没有娘娘的庙宇,未曾想等贫道听闻娘娘名声时,娘娘已经祖祠分祠具备……可否告诉贫道往日娘娘在何处庙宇安身,吸纳信徒香火？”玄尚这话一半是好奇,一般是质问。这也是习惯使然,长期以来神灵源源不断为道门缴纳香火念力,更像是道门臣子。因此修道者见到神灵,总有种心理优越感。

    明知道两位道人来者不善,小倩自然不会和对方和颜悦色,更不会将她的出身告知。只是语气冷淡回应道：“本河神自有来历,管你们何事？”

    “你……”听到对方话中的轻蔑语气,玄尚勃然大怒,“好一个邪神,贫道与你好言好语相说,你却对敷衍塞责。当真不怕贫道的三尺青锋？”

    “呵呵”小倩脸上更冷：“好大的帽子,不知玄尚道人从哪里看出本河神时邪恶神灵,请你瞪大眼睛仔细瞧瞧,本河神这分祠上方可有怨气产生？”

    在师弟和白水娘娘交锋的时候,玄法一阵沉默不已,此刻见他们说僵,这才急忙上前一步道：“白水娘娘息怒,我师弟并非有意冲撞,只是依照旧历行事罢了。”

    “旧历,什么旧历？”

    “娘娘应该知晓,世间神灵欲立庙广纳信徒,吸取香火念力,必须由道院敕封,否则即为邪祭淫祠。”

    “哦,你说的这个‘旧历,,是不是你们道院定下来的？”小倩跟着又问了一句。

    “确实是我道门所定。只因近千年前仙神二道出现一场变故,世俗间正神邪灵混杂,寻常百姓无法辨别,往往因为香火念力弄得家破人亡。后来我道门为扶正黜邪,特意以道门青章作为凭证。有了道门青章,方为正神。白水娘娘难道不知？”解释完,玄法道人目光凝聚,盯着庙内投影到。

    “哦,说了半天,正神邪灵都是你们道院说了算。我仙神二道本就互不统属,凭什么让你们敕封？”问到最后,小倩话中带着一丝愤慨。

    这话,不仅是替自己问,更是为世俗间神灵询问。

    “白水娘娘,你当真要狡辩下去吗？”这个时候玄尚再也忍不住,怒道。看脸上表情,再无来时飘然出尘的模样。

    “我哪里来的狡辩,是你们点了请神香,招我出来,现在又要怪罪于我。原来你们道门就是这样讲道理的。”小倩口齿伶俐,以一辩二竟也不落下风。

    “师兄,此等邪神,我们无需和她过多废话,打下神台了事。”玄尚此时已经面目扭曲。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带到天柱山,自幼长在山上,从未经历过世俗种种,是以道心并不稳固。小倩短短几句话语,就破了他的道心。

    “师弟,戒怒。”玄法出声安慰一句,而后扭头看着虚影：“看来河神娘娘心中早有打算,难道真不怕我们道门伐山破庙？”

    到现在为止,玄法二人只是与小倩投影对话,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实力,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威胁话语。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伐山破庙的事情,你们道门做的也不少……要来,尽管来好了”小倩豪言道。

    道门口中的伐山破庙,威胁一般神灵尚可,但是对小倩却不行。自从她按照常晋之法,托梦教授百姓食用河神瓜,很快得到人道降下大气运庇护。

    如今只要人道不灭,她这个河神就能一直存在。即使伐山破庙,也不会殒身。

    “我倒要看看这邪神有何能耐,居然大言不惭”玄尚早在一旁怒不可遏,闻言手中宝剑一抖,一剑变两剑,两剑幻化三剑,三剑化作千道剑气,铺天盖地朝着庙宇上方袭来。

    他修炼的道法乃是万剑诀,一旦施展来开,杀意漫天,完全将整座神庙笼罩在其中。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将神庙绞杀粉碎。

    “道门剑法神通,确实了得”小倩那投影略微感慨,手指一滑,便有一条虚幻的河流出现在庙宇上方。

    随即数千道剑气落入其中,恍若河面上急速坠下的雨滴,星星点点,虽然数量众多,但一融入河流,又完全消失不见,连个浪花都不曾卷起。

    河流依然是河流,没有任何改变。

    让两位道人都露出一丝愕然：太不可思议了

    对方投影只是人神之境,按照道理来说不堪一击。哪知道玄尚道人猛烈地攻势却被悄无声息化解掉。

    “哼,难怪敢口出狂言,再吃我一剑”玄尚深吸一口气,将附近灵气吸入体内。紧接着口中念动法咒,这声音虽然生涩难懂,却让体内灵气疯狂涌动,道袍鼓风,整个人仿佛充了气一样。

    随即宝剑直飞入虚空,鸣吟声不断,化成一条青色蛟蟒,带着席卷天地万物的恢宏杀气而去,盘旋着将神庙绞如漩涡当中。

    投影神色不变,仍然以那条河流对敌。剑气刚猛凛冽,一旦进入水流当中,仿佛被融化的坚冰,迅速消失不见。

    至此,玄法道人才看个明白,眼前这位河神对江河水势的理解超乎想象,已经到了发乎于心的地步。

    一举一动,皆符合水流大势,是以境界不高,却能凭借神域让师弟落败。

    他口赞一句：“娘娘神法了得,且让贫道也试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