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这是什么檀香？可以提供赤色香火念力。

    她心中大动，再次催动敕符，这次河神庙内种种变化清晰无比，完全浮现在眼前。

    借助神域灵力，她终于看清楚了。

    老者身上被赤青光芒笼罩，异常耀眼。鬼仙一转！！

    如果不是在自己神域内，小倩几乎要下意识以为是某个得道鬼仙前来了。借助神域灵力，她还是能够发现老者身上带有一丝极弱的黑色妖气。如不细看，几乎要错过。

    原来是一头得道的大妖，不过小倩虽然能够看出对方同属妖类，但本体具体是什么，却又不知。

    “河神在上，小老儿乃是青丘山狐族长老，过两日我族族长将率众从这里经过，还望河神能够给予方便……”那干瘦老头手持檀香在虚空中点了三下，恭恭敬敬插入香炉当中。

    “找我借路？”小倩脑海中立刻冒出一句打油诗：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没有想到会有妖族朝自己借路，真当我是强盗吗？

    略微思索，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占据河神之位，严格说这方圆几十里内的水域都归她掌管。

    对方从自己的地界路过，理应打声招呼。

    既然这老者已经供奉了香火，自己就不应再为难。

    小倩双手一挥，几滴灵泉之水出现在手心。

    随即水流变成一道赤色灵符，只见上边莹莹而动，宛如白水河碧波藏在其中。心神动处，那灵符已经从神像手中飘然而出，落在香炉旁。

    这却是神灵的引路符，相当于地球上路引。妖族只要携带此物，就可以在白水河水域内畅通无阻。这种灵符小倩也是刚刚领悟不久，如果老者早来几日，她根本没有办法画出。

    老者接过灵符，当即又是躬身一拜：“谢河神赠符，我青丘一族将在两日后路过此地，打扰河神了。”

    说完，他转身退出河神庙。

    这青丘狐族，小倩从未听说过，不知是何来历，还是晚上问公子吧。公子如此博学，肯定知道对方的来历。

    ***

    “什么，你说青丘狐族向你借路，打算从这里经过？！”听小倩讲述完白天河神庙中发生的事情，常晋惊讶的几乎跳起来。

    “嗯，对方说是来自青丘山的狐族。公子，有什么不对吗？”见他这么大反应，小倩奇怪的问。

    “没有”常晋摇摇头，想起前世地球上有关青丘多狐的种种传闻。

    “那公子我到时候该怎么做？”

    “对方只是借路而已，不用准备什么。到时候我也过去，青丘狐族，以前只是有耳闻，还从未见过呢……”常晋很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九尾狐存在。

    两天时间一闪而过，夜幕降下，常晋和小倩早早守在河神庙前。

    过了半个时辰，小倩出声道：“公子，他们来了！”

    处在神域内，她的感应比常晋敏锐许多。

    顺着小倩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青色光芒从远处划过，初始还远在天边，不知到底有多远。转眼后就是由远及近，如同闪电撕裂黑沉沉的夜色，朝着河神庙方向飞来。

    这是仙道神通……以前见小倩操纵水域，常晋羡慕不已。如今见头顶那青丘一族施展的法术，他才知道仙道神通同样厉害无比，只是自己境界未到而已。

    青光片刻来到河神庙前方，徐徐降下，随即一收，却见里边露出近百青丘狐族。其中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立在外围，观他们的气运，居然都是赤青色，已经进入鬼仙之境，成就人身，一身妖气几乎化为虚有。

    再里边则是狐族的年轻一辈，有男有女，男子相貌俊朗，女子艳丽可人。不过它们头顶的气运高低不一，大多尚在人仙之境，只是显形而出，并非真的化成人形。

    更多则仍然是狐狸躯体，连幻形都做不到。

    中间还有一位清瘦的老者，此人身形虽不显高大，但站在狐族中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气度。再看他的气运，色泽金黄，令常晋不敢细看。

    此人应该就是青丘一族的族长，已经是真仙之境。

    在常晋打量时，那老者也冲他微微一笑，像是发现了他的窥探。不过对方并无愠色，随即拱手道：“老朽乃青丘狐族族长胡大海，见过白水河河神和这位公子。今日打扰了，老朽实在不知河神有客人……”

    他一举一动礼节娴熟，竟和明阳书院学院那些老夫子无两样。常晋微微赞叹，急忙还礼。

    那边小倩已经接口：“他是我家公子，不是什么客人。前日公子得知青丘狐族从这里经过，所以特地在此地等候。”

    “哦……”这回答令胡大海意外，微微一怔道：“却不知公子是哪家仙山出来的？”以他的境界当然能够看出，这人类乃是鬼仙一转，只认为是某个道院培养出的青年俊秀。

    “胡老说笑了，我不是从仙山中来，就生活在此处。”常晋笑着解释。

    胡大海又是一愣，不过却没有深问。

    在古代地球上，到处流传着书生遇狐，一夜风流的典故。

    重生到这方世界常晋才明白，寻常人与妖类一夜风流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大多被吸干阳气，精尽人亡。

    如今道法显圣，妖魔鬼怪辈出，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些狐狸也是如此做。

    哪知道它们散开后一个个半蹲般踞在河神庙前，对着头顶的月亮呼吸吐纳。有几个皮毛雪白的狐狸居然凝结出了纯正内丹。

    只见那内丹色泽圆润，外部照着赤光，仅夹杂着丝丝黑雾妖气。如此纯净的内丹，就是小倩最初结丹时也不曾拥有。她还是占据河神之位后，慢慢利用香火念力将一身妖气化去。

    见常晋面色微露惊讶，胡大海略显得意的说道：“常公子可是奇怪为什么我青丘一族没有带有妖类的虐气？”

    “胡老果然慧眼如炬”常晋只是开口称赞，却没有询问化去妖气的具体方法。在他看来，这应该是青丘狐族的秘诀。

    没曾想胡大海却主动解释起来：“好叫常公子知道，我们狐族修行有三种途径，其一利用美色迷惑纠缠人类，采精补气，就是通过与人类交合吸收对方的阴阳精气来炼结内丹。这种修炼方法简单快捷，可以迅速提高自身修为境界，其他族中很多狐狸都会采用。

    不过这种方法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损人利己，有违天和，会伤及自身气运。所以即使侥幸没有被修道者除掉，最后也落得个遭天谴的下场。”

    听他所言，常晋禁不住点点头，类似话语他也听小倩说过。在前世那些传说中，很多吸人精血的狐狸大都没有好下场。

    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青丘一族的族长高深莫测，竟然也懂得气运之说。

    接着又听胡大海说道：“第二种则是通过呼吸吐纳调气炼神，以此来吸收天地灵气，凝结出内丹。这种方法很艰难，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但是只要长久坚持，就能够有气运加身，最终获得圆满。

    这本是狐族修炼正统，可惜很多狐类不能坚持，想走捷径，纷纷丢弃，结果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上古狐族本分为青丘、涂山、轩辕坟等九支，到现在唯余下青丘一族为正统。正是因为我们从不曾滥杀无辜，所以自身气运不坠，才能从一直生存下来。”

    “胡老高论”常晋本以为妖族大多粗俗不堪，没有想到其中具有大智慧者并不是少数。

    “第三种自然是神道，河神本是我妖族之人，对此应该非常明了。”说到最后，胡大海不着痕迹点破小倩的出身。

    聊了几句修炼上的事情，小倩又开口询问：“不知青丘一族欲往何地？”

    “大燕王朝立国至今已有数百年，如今天下即将大乱，我青丘一族自然要避到深山中，暂不出世，以躲避世间大劫。”

    “什么，天下大乱？！”这次不但小倩，就连常晋也惊诧起来，很有些怀疑对方胡说八道。

    “常公子可是不信老朽说的话？”见他面带怀疑，胡大海清了清嗓子道：“这也难怪，均州偏僻，并无战乱发生，常公子不知道别州变化很正常。去年青华州洪大功暴乱常公子应该有耳闻吧？”

    常晋点点头，关于这场暴乱他已经听数人提起。

    “那常公子知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胡大海又询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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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人道、神道、仙道
    “原因？不是洪大功因为屡试不第，对朝廷心生不满，所以才举起反旗的……”常晋这番话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只是泛泛而谈。具体原因自己得到的消息太少，还真不知。

    “这只是表象，实际却是因为青华州官吏横征暴敛，再加上一些道院为祸，百姓实在忍受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否则洪大功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会有如此大本事，能够占据半个青华州。其实不但青华州，就连徐州也有人叛乱，只是很快被镇压下去，才无人知晓。还有两年前的三秦州谢王造反……这些虽然都被压制下去，但并没有得到解决。百姓没有活路，肯定还会揭竿而起。所以在老朽看来，这大燕王朝离大乱不远矣。”

    “允升受教了”常晋恭敬冲胡大海行了个礼。听完对方分析，他才发现大燕王朝形势远比自己想想的要严重，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常公子不必多礼”大概是自己的话语得到认可，胡大海兴致勃勃的讲述起来：“天下大乱，人道大变，自然也会影响仙神二道。很快将有大劫降临。到时只要在世间行走，怕是谁都躲不过去。”

    “神道也不行？”小倩着急起来。

    “神道修行，重在香火。我化成人形数百年，多次在人间行走，见识过很多神灵兴废，那些遭到废黜的神灵，大都是因为香火稀少。如果香火旺盛，即使道院也不敢轻易废黜。不过朝代更替之时，一切都很难说，除非能够辅佐人间真龙定鼎，开辟新朝，这样有大气运加身，才不会跌落……神道如此，仙道亦如此。”

    听胡大海所言，常晋立刻想起商周传说中那场封神之战，和眼前景象极其相似。改朝换代，仙神各凭本领，争夺气运。

    脑海中此时灵光一闪，常晋恍然大悟。难怪道院会经常敕封神灵，没有得到敕封就是邪祭淫祀。说什么淫祭罢家，替天行道，降妖除魔，其实还不是为了争香火念力，获得气运加身。

    就好像两个人切蛋糕分食，蛋糕就那么大，你吃得多，我自然就吃的少了。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再如地球上某个西方大国，打着民主自由的高尚旗号攻击别的国家，不过是为自身争取利益罢了。

    这方世界的道，不仅有神道和仙道，更应该加一个人道。人道才是世界基础，神道和仙道不过是上边依附的藤蔓。没有仙道和神道，人道照样能够昌盛。而少了人道，神仙二道则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很快就会枯竭。

    比如截阐二教之争，商纣灭，截教衰；大周兴，则阐教兴。

    小倩要继续询问，胡大海却闭口不谈大劫之事，转而讨论起儒学。

    初始见面，常晋尚不觉得。等一番详谈，他却感触颇深。这胡大海经世数百年，人道仙道神道种种秘辛皆。信手拈来，甚至他还可以和常晋共同探讨八股制艺，四书五经，儒家学问虽无常晋精深，但他旁引博证，把儒学放在人道中讲述，却又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胡老可知天宫之事？”感觉聊得差不多了，常晋问出一个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他曾经问过小倩，结果对方根本不知道天庭的存在。可是让常晋困惑不已，有神道，怎么会没有天庭呢。

    这方世界的国情和地球古代华夏很像，有道家、释家，也有各路神灵，按理说天宫应该也声名远播才对。

    可他数次在通衢县城闲逛，从未听百姓提起过关于天宫的事情。而且那些民间的传说中，也只有道祖和释帝。至于神道种种，大多都是由道院和释家的真仙所封，神灵也只是依附于他们的存在。所以神灵庙宇的庙祝非道即释。经历前朝灭释，再到道法显圣，这些神灵自然变成由道院掌管。

    常晋了解的越多，对这方世界越迷惑，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神仙两道演化和地球上完全不同。

    如今碰到胡大海，他实在忍不住把心中疑问说出。

    “天宫……”胡老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你竟然知道天宫？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数千年前的天宫了，我只知道天宫在上古时期的确存在……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老朽也不知。如今世上只听有道院，释家庙宇，不闻有天宫。”

    “什么？！”这个回答再次出乎常晋的预料。

    只听有道院，不闻有天宫。他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拨开重重迷雾的念头，却也知道凭现在的实力，只能是妄想。

    “那释家到底怎么被灭绝的？”小倩又开口道。前朝武帝灭释的事情他也听人讲过，可惜很多人都只知道个皮毛。眼前这胡大海修炼数百年，即使没有经历过灭释之事，应该也了解甚多。

    “释家……”

    “前朝大帝灭释时老朽尚未化形，只听得我狐族上一任长老提及过。据说释家曾经勾结几路诸侯，意图谋反叛乱。结果武帝雷厉风行，亲率十万大军围攻伽蓝寺。同时道院九大教派率领自己的门人相助，战争整整持续了两年时间，释门祖庭最终被朝廷大军攻破，里边的释家弟子全部被杀掉。而后武帝有下旨捣毁各地释家庙宇，不管是否参与谋反，通通捣毁，大量的释家弟子被遣送回家。经此一役，释家从此莫落下来，如今便只有道院存在了。”

    “这样呀……”常晋叹了口气，听完对方的讲述。他心中疑问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添许多。

    正感慨着，胡大海却抬头看看天色，开口道：“今晚在贵处住宿，实在是打扰两位。我们休息的差不多，是时候赶路了。”

    “用不着这么着急，休息一夜，可以等白天再走。”一番攀谈，常晋真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这胡大海修炼数百年，见多识广，自己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要问呢。

    “公子不知，我虽有飞行之法，却只能晚上赶路，白天恐惊到人类。”

    听他一说，常晋倒不好再留。

    只见胡大海张口一声轻啸，那些尚在修炼的狐狸纷纷停止动作，开始朝他身旁靠拢。

    七八十个尚未显形的小狐狸居中，接着再围上一圈年轻人，最外边是几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清点过人数后，胡大海猛然张嘴，从口中吐出一面小旗。那面小旗迎风见长，片刻就变成数丈有余，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只见他口念咒语，冲天一指，随即整面大旗便被青光笼罩，将下面上百只狐狸卷在中间，化作一条青光冲天而起，绕着河神庙盘空一旋，转眼远离十几里。

    片刻，完全消失不见。

    这青丘一族虽是妖类，却应该有大气运加身，难怪能够存世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