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没等赤青气运凝聚成型，第三重雷已经疾驰而来，时间比刚才急促了很多。

    “轰……”暴烈雷电仿佛衡量天地长度的宝剑，直接撕裂夜空，斩断大雨，当头照河神庙刺下。

    赤青气流完全被打散，雷击仍然没有停止，余势冲过阻挡，击打在河神庙屋顶的瓦片上，哗啦啦碎了不少，跌落下来。

    常晋站在三四丈外，仍然感觉河神庙带动脚下地面晃动不已。他甚至可以用神识感觉到。不远处大树上栖息的一只夜鸮直接被震晕，从树头跌落下来。至于周围栖息的虫蛇鼠蚁，更是恐慌不已，冒着大雨争先恐后朝远处逃窜。片刻，以河神庙为中心，半里之内除了常晋、小倩和那只被震晕的夜鸮外，已经再无活物。

    常晋心中焦虑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化形天雷，必须妖族自身承受，他人没办法插手。如果贸然加入其中，则天雷威力也会随之增大。

    他来护法，主要是妖类化形后会有一段虚弱期，很容易被仇人斩杀。

    第四重雷已经到来，当天际亮光闪起时，小倩终于动了，张口一吐，河神敕符立刻飞出神庙，悬停在上方虚空。

    下一刻，敕符化作一块高大的石碑，那石碑大若桌面，上书镇河二字。石碑下方，还有虚幻的水流。

    看上去，和白水河水脉很像。

    雷光击打在其上，悄无声息消失，正在常晋诧异之际，却听到远处白水河中传来巨大的轰鸣。

    这……转移了，敕符竟有如此妙用？

    没等常晋回过味来，天雷一重接着一重降下。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眨眼第八重已过。只剩最后一重，大雨忽然小了许多，只是夜色愈发粘稠漆黑。

    即使以常晋的目力，望向二三十丈外，也是一片朦胧。

    一切声音都消失，就连近在咫尺的雨滴，似乎也感受到河神庙前的压抑气氛，变得悄无声息……

    第九重天雷酝酿的时间太长，就在常晋惴惴不安之际，突然间天边黑云燃起雷火，几乎将半边天都烧红。

    “轰……啪……”

    天雷在一声巨响后滚落，干脆利索击打在河神碑上。

    那河神碑剧烈的晃动，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符文，随即渐渐平静下来。

    再等下去，雨滴越下越小，天空笼罩的黑云也渐渐消失，甚至天边出现朦胧的月影。

    这就完了？？天雷刚落之时，常晋觉得凶险无比，可最后几下，却是雷声很大，威力倒不怎么样，实在有损天雷的威名。

    正在思索之际，听到庙门开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走出神庙，冲着常晋盈盈而拜：“公子，小倩在这里谢过了！”

    “你是小倩……”看着这个年方二八，体态轻盈的美艳女子，常晋一时张大嘴巴。

    这变化也太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小丫头从**岁的女孩，一跃成为二八少女。

    “我的确是小倩”见常晋吃惊的样子，小倩抿嘴一笑：“公子前些日子所见不过是我幻形之体，这模样才是小倩的人身。”

    “这样呀，那刚才天雷是怎么回事，你将它转移了？”常晋又询问起天雷降下时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我也是在天雷击下之时才悟出敕符有此妙用。不过这次能平安度过九重天雷，却是要感谢公子……”说到这里，小倩又是躬身一拜。

    “感谢我？刚才也没做什么呀。”

    “不是因为公子护法，而是河神瓜一事，如今我香火念力加身，所以天雷威力才下降许多，否则哪会这么容易度过。若是小倩怨念缠身，怕早在天雷中灰飞烟灭了。”

    “原来如此，我说最后几重天雷感觉虚有其表呢”听她解释完毕，常晋心中困惑总算开解。

    常晋助小倩化形后，又往返二三十里地，踏着月色回到家中。屋内，小小正在油灯下纳鞋底。见他进来，急声问道：“小倩姐姐化形成功了吗，我刚才在屋里边就听到外边雷声滚滚，太吓人了。”

    小倩化形之事，常晋离开前曾对妹妹提起，所以她也知晓。

    “一切顺利，你赶紧睡吧。”安抚过妹妹，常晋在房内练了一遍观想经，这才上床入睡。

    第二日上午，他吃过早饭，刚要回房读书，却听到村长在外边叫嚷：“秀才公，秀才公在家吗？”

    “是村长呀，你找我哥哥有什么事……”听到门外动静，小倩忙从后院走出。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把自家中的红薯挖光，正打算趁着天气好将红薯切片，然后晾晒成干呢。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赶紧喊你哥出来。”村长在门外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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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人道气运生
    “老五叔，你到底找秀才公有什么好事，能给我说说不。”这个时候，从门口经过的常大炮也嚷起来。

    “跟你没关系，滚远点。”村长笑骂一句。见常晋出现，他立刻迈步走进院内：“秀才公，有好事找上你了。咱们通衢县县令得知河神托梦让百姓种植河神瓜一事，大为赞赏，今天要来青山镇祭拜，而且点名要见你！”

    “真的？！”小小兴奋地叫起来。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还能有假。你想想，如果不是秀才公以身冒险，这河神瓜能当粮食吃，现在还没人知道呢。”

    “秀才公你赶紧收拾一下换身新衣裳，别到时候给咱们常家庄人丢脸。”村长又叮嘱道。

    县令要见自己？常晋也赶到有些意外，不过这的确算是好事。

    河神庙前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祭祀，这也是小倩占据河神之位后第一次受到三牲供奉。祭祀之前，县令特意在偏殿召见常晋：“你就是那第一个品尝河神瓜的书生？”

    “大人，正是学生”常晋弯腰行礼。大燕王朝有规定，儒生见官不用下跪，所以他只行礼即可。

    赵守仁看了两眼面前的书生：身穿麻衣布料长衫，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但眉目之间却带着几丝英气，仅仅是随便一站，便有种沉稳如岳的气派。果然是个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担待，敢在河神庙前以身试毒。

    在赵知县打量常晋的同时，他也在暗中用神识探查。

    赵守仁头顶气流凝聚成赤色大印，显然应该是官职加身的原因。如果官职去掉，相信这赤色大印也会随之消失。

    另有一股赤气孤直而立，应该是本命气运。看来，此人才能担当县令倒是正好。

    “好，本知县已经听郭承业讲起当日经历，你很胆气。听闻你有志考取秀才功名，四书中怜学一篇不可不读。”

    赵县令的声音很轻，再加上其他人都在几步之外，所以只有常晋一人听入耳中。他心中微震，再次弯腰行礼：“学生谢过大人。”

    县试由县令出题主考，赵知县此刻说这番话，他哪里不明白是在向自己透露考题。非亲非故，以前更是素未谋面，赵守仁能给自己说这么多，十有**因为他在河神瓜一事上的作为。

    见对方领会自己的意思，赵知县不再多言，岔开话题。

    问了几句闲话，就让他出门。

    吉时已到，赵守仁领着一帮官员衙役齐齐来到白水河边站立。随后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祭文，大声念起来：“河神在上，余通衢县县令赵守仁，今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之众今敬拜于尊前，以祭混沌初开，生有天地。天经日月，地行河江。灌溉中土，孕育炎黄。坤土有脉，名曰白水，更有百姓，骋怀朔方。喜善农耕，渔猎最长。食鱼之肉，衣鱼之裳。解我饥肠，有蟹有鳇。解我寒暑，一汤一凉。砥砺心智，身健体强……天生之斯民也，莫不欲生之育之，使之各安其所，河神有德，赐我神瓜……拜于尊前，心意惶惶。”

    随着祭文诵读而出，在常晋眼中，以赵知县为中心，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朝河面上荡漾开去，渐渐融入河水当中。

    接着他便感应到身后河神庙上空赤青气流轰然升腾起来，直朝虚空冲过去，最后凝聚在天际呈现出祥瑞彩云状，如梦如幻。

    只是一篇祭文，怎会有那么大的香火念力。常晋心中疑惑连连，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却没有表露出来。

    不单他看到彩云，就连岸边远处那些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抬起头，惊诧望着天空。河神庙上的景象他们看不到，可是天空的异象却清晰可见。

    一时间，周围议论声不断，大都在低呼：“河神显灵了……”

    听身后百姓乱叫一团，赵守仁心中不喜，在脸上显露几分。郭承业倒是个聪明人物，急忙凑上去低语道：“大人，你看天空。”

    赵守仁听得此言，也扭头看向天际，接着轻咦一声。他心中惊讶不已，莫非自己做的祭文真的被河神感应到，所以才有此祥瑞不成。

    祭文念完，赵守仁又让众人把三牲祭祀推入水中。

    片刻，河面就出现一个数丈方圆的漩涡，将竹筏连带三牲吞入水中。

    祭祀结束后，赵知县返回青山镇巡视。等一众官员离开，现场百姓才松懈下来，纷纷将自己携带的祭品放入河神庙中供奉。

    寻常百姓家的祭品没那么讲究，多是自家蒸的馒头、花卷、枣糕等等。不过这却也是他们的心意，猪婆龙担任河神时，很少有百姓自愿奉上祭品。

    常晋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不起眼的地方怔怔望着神庙上空。

    自从赵知县念出那篇祭文起，河神庙上空的赤色气流就在飞速转化。原本赤色七分青色三分的气运，短短两个时辰，就变成了赤青气运各一半。

    而且看那情形，似乎还在转化中。

    也就是说，短短几日时间，小倩就能够进入鬼神二转，这境界提升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许多，实在令人惊叹。

    待晚上小倩重新出现，常晋将心中疑惑问出。

    “公子，小倩要再谢你一次。今日河神祭祀，我因为传下河神瓜一物得到人道认可，降下大气运傍身。”

    “人道气运加身？”常晋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这么说来，即使以后真的改朝换代，小倩也不会坠下神位了。

    看他真心为自己高兴，小倩微微点头道：“公子看后便知”

    说完，她祭出体内的敕符，随后挥动，只见眼前虚空晃动，出现了一幅幅虚幻的画面。

    画面中一条大河蜿蜒曲折，仿佛大龙朝下游奔流而去，大河两岸，条条小溪注入，为大河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再仔细看，却见得整个水域内无数水族生物在其中蹿腾跳跃，很多身上散发着丝丝白气，这些白气勾连在一起，以河神庙为中心形成个整体，凝聚成丝丝赤气。不单水中有白气产生，岸上甚至更多，同样汇入河神庙中，为庙顶部那团赤青气运贡献自己的力量。

    更让常晋感到意外的是，河神庙上方的赤青气运并非独立存在，而是隐隐朝县城方向偏移。

    他心神动处，已经明白过来。这白水河及信徒的气运汇集在小倩身上，又和县城气运相连，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神灵之所以看起来无比强大，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供奉香火念力。要灭掉一个神灵其实很容易，只要破了庙宇，让百姓不再信仰就行。

    说起来可笑，最强大的神灵，却被最渺小的人类控制着。

    这种伐山破庙的方法对付一般神灵可以，但是现在对付小倩却不行。她托梦教人食用河神瓜，本身对于人道就有很大贡献，再由县令一篇祭文，被人道感知，所以人道才会降下大气运庇护。

    这样的造化可遇不可求……神灵虽然得到人道认可，但本身很难从中获得人道气运加身。

    换句简单的话，人道认可神灵的存在，但并不会主动帮助它。

    小倩则不同，只要人道不灭，她这个河神就能一直存在。即使伐山破庙，也不会殒身。

    演化完毕，小倩收回敕符，接着言道：“如今我已经是鬼神二转，整个河神敕符也炼化大半，方圆几十里水域尽在掌控。是时候找几个手下充门面了。公子下次来河神水府，就会发现大有不同。”

    “呵呵，我很期待”常晋点头笑道。这并不是敷衍之词，他的确很想看看小倩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对了小倩，再过些日子，我和小小恐怕就要搬到县城居住。”这是几个月前就打算好的事情，只是当时妹妹不同意，这件事情就耽搁下来。

    如今小丫头总算想通，同意哥哥在县城找几间房子，然后他们把家搬过去。

    “哦，祝贺公子”小倩嘴上说着祝贺，面上却没有喜意。

    知道她不舍，常晋开口安慰道：“通衢县离这里也不算远，你走水路往返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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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艰难的买房
    转眼距离赵守仁祭祀河神已有十几日，这天小倩正在府中修炼，忽然心中一动，整座河神庙浮现在自己面前。

    只见一帮农夫抬着三牲吹吹打打来到河神庙前，为首那位身着绸袍，面色白胖，额下留着山羊胡子，一看就是农村典型的土财主形象。

    等三牲摆好，此人上了一炷香，然后跪在河神像前，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道：“河神老爷在上，小人乃是上台镇百姓赵广发，家父已经逝世多年。这些日子不知怎地，小人每晚晚上睡觉都梦见亡父被一恶鬼鞭挞，说是让父亲还他性命。小人不解其意，还望河神能够托梦告知……”

    听完对方的诉求，小倩郁闷的收回敕符。自己神职是河神，掌管水脉兴衰。至于阴司之事，此人应该到城中土地庙祈求，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完全是进错地方，拜错神，又怎么可能灵验。十有**，此人肯定是听别人提起河神爷灵验，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来三牲祭拜。

    她将此事记在心中，打算晚上托梦让对方去土地庙求神。

    收回心思，小倩继续埋头炼化河神敕符。

    如今河神敕符炼化大半，方圆几十里的水域尽在掌控，只要心中有所想，脑海中立刻会映出清晰的白水河影像。而且有白水河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敕符中记载的不少神法已经能够施展。只是这力量到底不是自己辛苦修炼得来，她运行操控之时，总感觉有些生涩。

    或许等敕符完全炼化，这种情况会得到改善。

    ***

    常晋在家逗留了半个月，又独自一人返回县城。

    这县城他虽然来的次数不少，但很多时候脚步匆匆，并不算十分了解。所以买房居住一事，还要麻烦王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