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是”师爷接到命令,急忙扭身小跑。

    “多谢知府大人,贫道随师爷同去,免得那些府兵拖延。”见此事办妥,玄明根本没打算在府衙多留,直接带着师爷一路飞奔出府。

    到了府外,他伸手抓住师爷衣领,施展法术神通,片刻来到军营。

    大燕王朝这几年虽然时有动乱,但万山府内总体平静,只有山贼偶尔作乱,因此兵营内几近荒废,除了门口几个守卫的士兵在赌钱,剩余都已经解甲而眠。更有不少府兵家在城中,每日晚上根本没在兵营住宿。

    进了兵营玄明道人一阵呵斥,随后各营相继有灯光亮起,各营头陆续朝都尉帐篷集结。

    只是谢都尉今晚根本没在军营,而是夜宿在妓馆内。

    “你等速速集结府兵,快另外派人将谢都尉唤回”玄明道人早知道府兵军备松弛,没有想到会荒废到如此地步。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些闻讯赶来的士兵才零零散散站在营内。此时雨下不停,他们都不知道这么晚集合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是没口子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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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千水兵攻府城
    “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看到台下只占了不到五百兵卒,玄明咬牙问道。大燕王朝军中有制,一都常备军多在一千五到两千之间。

    他也知道府兵和常备军没有可比性,其中很多营头吃空饷。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府兵荒废的不可思议,空饷占了大半。

    “道长……”一个面向稍老的营头战战兢兢解释：“您突然来兵营,有些府兵并未在营内住宿。”

    “我不管那么多,你们即可派人去找剩余的府兵归队。场中诸人现在随我去城墙守城……”玄明扬了扬手中的兵符,接着一声大喝：“肃静”

    那声音包含着丝丝法力,直接将噪杂的人群议论声压下。有不少体弱的士兵甚至感觉到大脑嗡嗡作响,几欲摔倒。

    “今夜有邪神攻伐万山府城,刘知府将此事托付于我,尔等立刻随我前去城墙迎敌,如有不从,立斩”

    这些府兵都知道道院惹不起,慌忙答道：“诺”

    “出发”事情紧急,玄明也没有多言。

    一时间,数百府兵踏着泥浆雨水,大步跟在玄明道人身后,快速朝城墙处奔去。

    “当…当…当……,当…当…当……”天顶山荡天钟敲动,钟面无数法力荡开,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传向远方。

    在山中修炼的弟子纷纷被惊动,诧异看着摘星楼,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声两短一长,这是紧急集合的标志,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除去那些闭关修炼的长老外,所有弟子必须立刻到大殿前集合。

    很快,场中已经聚集二百余人。

    这二百人中,人仙之境占了大半,其次是鬼仙境界的道人,再高是真仙,只掌可数。

    众道人都不知玉清道内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出口询问。

    正猜测着,有人见到掌门坤元领着领着几位师伯师叔到来。看他们满脸严肃,众道人立刻止声不语。

    “世俗间有邪神作乱,妄图破我道院根基,本掌门决定派遣道兵入世俗间平乱。”说完,坤元冲着台下站立的众人道：“玄法、玄尚上前听令”

    “弟子在”两名鬼仙境界的道人立刻走出人群,快步来到台下。

    “此次道兵由玄妙两个字辈的弟子组成,你们二人统领,等下用我们玉清道的法阵传送过去。到了世俗间可听从玄明玄坛安排,本掌门赐你七星剑一柄,征战之时如有弟子不遵法令或者临陈脱逃,皆可就地斩杀,事后再向道院报备”

    “是”两人急忙答道。

    “事不宜迟,尔等速速回去准备法器,一炷香后在法阵处点名。”坤元出声吩咐道。

    绿柳山庄。

    此刻皇甫员外也感觉到夜空中弥漫的杀气,急忙从屋内窜出。见常晋站在雨中远眺,他急忙走到跟前问：“允升,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未问完,他也张大嘴巴。

    只见万山府城外,丝丝黑气不断涌动,而且越来越多,互相碰撞融合,最后凝聚成形,铺天盖地朝府城方向蔓延过来。

    渎水浊浪滔滔,硕大的浪头一个接一个逆流而上。此刻巍巍城池已经在望,江朱大手一挥道：“擂鼓,破堤”

    命令下达,立刻有几个水妖抬起三面大鼓。

    这大鼓由猪婆龙皮制成,直径足有五尺,上边还刻有玄妙的符文,乃是神道烙印,也算是一件神道法器。待江朱大手落下,几面大鼓立刻响起。

    “通”

    鼓声响起,神力荡漾,声震十余里,整个万山府城都被笼罩在其中。

    这声音似乎击打在凡人心头,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

    “他爹,刚才是啥声音？”一处民居内,有个俏丽的妇人惊坐起。

    “你也听到了,不会是招山贼吧。”

    “胡扯,山贼哪敢来城里边……”

    类似疑问在不少百姓家响起,都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等人们明白过来,第二声鼓响又传来。

    鼓声响起的同时,只见渎水水君张口吐出一个白净的玉碗,对着身后众河神道：“尔等借我神力一用”

    “诺”众河神纷纷祭出敕符。

    有神道契约,这神力轻易就被江朱收拢。接着他手中玉碗朝水中倾倒。

    “哗啦啦……”肆虐的江水猛烈泛出十几丈高的浪花,直朝江堤冲去。

    这段大堤乃是前朝万山府知府白远明组织百姓修建,后人为了感谢他的功绩,特意在河堤外立祠祭奠,并这段河堤称为白公堤。

    等大燕王朝鼎立,道法显圣,白公祠香火就慢慢冷落下来。再后来白公祠年久失修,最终被暴雨冲毁,只余下一座石碑屹立在河堤外,仍凭今人凭吊。

    滔天水浪冲向堤岸的瞬间,只见丝丝赤白光芒从石碑中溢出,加护在河堤上。这是白公祠数百年来收集到的香火念力,由于长期无人祭拜,这香火念力极其稀少。此刻加持在河堤上,近乎于无,根本没有起丝毫作用,第一波大浪击来,江堤已经出现数道裂缝。

    第三声鼓响起,轰隆……河堤仿佛豆腐渣一样,直接被冲击出三丈多宽的缺口。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雷霆落下。

    击中河堤上一株合抱粗的松树,咔嚓一声,树于断裂,栖息在树上的几只野鸟被劈了个焦糊。

    此情景江朱看在眼中,只是冷冷一笑：“哼……”

    这应该是人道警示,如今他兴兵攻伐,已经有进无退,又怎么会将异兆放在心上。

    等浪潮再起,河堤缺口迅速扩大,几个呼吸间有二三十丈宽。

    失去约束的江水浩浩荡荡,沸沸扬扬,顺着缺口直朝万山府城灌入。

    河堤后边还有不少人家,洪水汹涌来,他们几乎没有反应时间,便被裹挟在其中,彻底没了踪迹。

    到这一步,再没有回头的可能。成功则罢,如果失败,即使能够逃过道院的杀伐,恐怕也会遭到人道反噬,魂飞魄散。

    自古以来,无论是人、神或者仙,犯上作乱者失败都是如此下场。

    渎水水君早有此觉悟,破堤后大手一挥道：“各路水军,逐浪而行,给我淹了万山府”

    “逐浪逐浪”

    在嘶喊声中,无数鱼鳖虾蟹鼓动水流,翻腾跳跃,冲着破堤处涌向万山府城。

    见手下勇往直前,江朱扭头冲着身边大妖喊道：“黑山兄,且随我上浪头一观”

    浊浪滚滚,将岸上一切淹没,不知多少人家瞬间消亡。

    乌山观两位道人此刻站在城头运起神识朝黑暗中望去,滚滚浊浪中,一队队水兵汹涌而来,不少水兵手持黑旗,嘶叫不已。

    这一幕落在他们眼中,却是一股浓烈的血煞妖气盘旋而上,仿佛巨型利剑直刺苍穹,想要把天空刺出一个大洞。

    “师兄,你我二人能挡住吗？”玄坛声音有些颤抖。

    “挡不住也要挡,如果真让渎水水君破城,我们玉清道这次就有大难了。”事到临头,玄明反倒果断起来,“道门培育我等数十年,其中花费多少资源,此时怎能惜身,大不了一死报道院,当个逍遥神灵。”

    一日道院,终身道院,这句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入了道门,终生为道院服务,即使身死后,只要神魂不灭,还需继续为道院做贡献。或外派为一方神灵,或成为道兵。

    万山府外没有遮拦,加之连日大雨,地面早已经沟满河平。此刻洪水一路直冲,到万山府城下方休。

    江朱立在浪头,双目朝城池上方看去,见到玄明二人时,哈哈大笑道：“两位,数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当年道院攻伐河伯庙,此二位道人也在其中。

    没等师兄开口,玄坛站在城头大声嚷道：“渎水水君,几十年前你兴风作浪,被我师兄打下神位,侥幸不死,不但不思悔改,还要来兴风作浪,真当我道门三尺青锋生钝不成。速速带领水族退去,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贫道定让着数千水族妖怪有来无回……”

    他说话时口含法力,声音出口,仿佛一道道看不见的利箭,穿破层层雨幕,直达每位水妖的心中。

    “哈哈,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要是玄洞那老东西来,我也许会怕他三分。你一个乳臭未于的牛鼻子,也敢在我面前喊打喊杀。真有胆量,有能耐就来吧。咱们在渎水江面一决雌雄……如果不敢,还是滚回道院去吧,别误了本水君证得神位的时间。”

    “你找死”虽然玄坛从未将城上那些凡人看在眼中,只是当着那么多人被羞辱面皮,他自然恼恨不已。当即手提宝剑,就要飞身而下。

    “师弟息怒,”玄明一把拉住自己的师弟,“水上是渎水水君的地盘,在那里他可以调动真水灵力,千万别上当。”

    被拉住,玄坛总算清醒几分,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师兄提醒,这水妖狡猾异常,我险些中了他的诡计。”

    两人正说着话,渎水水君又开始大喊大叫：“玄坛牛鼻子,你不会真的怕了吧？要是真害怕,那就滚回去吃奶吧……”

    “滚回去吃奶……”为了给河伯助威,不少水妖大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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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玄坛强压住怒气,滚滚法力再次传送出去：“渎水水君,枉你也曾是一代河伯,却只敢争些口舌之利。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怎么几十年来在水底东躲西藏,生怕被我们发现,连神位也不敢要。你要战,便战,咱们在城头上大战一场又如何”

    “我当然要和你战一场,不过要在破了城池之后再说。不但你,你们这些道院的牛鼻子统统逃不掉。众军做好准备,今天就为我们死去的水族讨个公道

    “渎水水君,你真的要送死不成？一旦人道降罪下来,绝对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玄明闻言,脸色也变得阴沉。

    看渎水水君的架势,今天事情怕是难以善终了。

    凭借他们二人,以及道院中原本的十几名道兵,根本阻挡不住这数千水兵。别看城墙上还有数百守城的士兵,玄明却根本没看在眼中。

    万山府处在大燕王朝中部,近百年来根本没有大的战事发生。这些士兵加入军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根本没有见过血,对付一般老百姓还行,对付凶悍的水妖,根本排不上用场,等下大战起来,他们能坚持不退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处在这种境地,又少不了他们。

    所以玄明没把他们看在眼中,却也依然让府兵继续呆在城头。

    他心中另有依仗,就是城隍阴司神域内所辖的数百阴兵。刚刚已经发了符篥传讯,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城隍就会带着阴兵赶到。

    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待城隍率领阴兵赶到,他们可以占据有利地势斩杀水兵,为道院派人争取时间。

    “玄明老儿,你终于舍得开口。是不是也怕了,当初本水君证得河伯神位每日兢兢业业,行风降水,力保两岸风调雨顺。

    稍有不从,你们就将我打下神位,恐怕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吧。如今待我破了城池,看这滔天的罪恶业力,到底会降在谁头上。”提及往事,江朱仍满腔恨意。

    “渎水水君,当年之事,我道院虽有小错,但事后并未将你斩杀,反而放你一条生路,此间恩怨早已结束,何必执念于此,就此罢手言和岂不是更好……还有你等河神,原本是道院敕封的神灵,高坐神台享受香火念力。不思感恩,反而随渎水水君反叛,助纣为虐,当真不怕人道降下惩罚吗？”

    “你们道院伐山破庙,各路神灵稍有不顺,即被剿灭,我等再不反抗,怕是会彻底沦为你玉清道的奴隶。”有神灵大声叫道。

    这话语刚落,陡然只听到黑夜“轰”一声,一道刺目的电蛇蜿蜒横行,照亮昏暗的大地。

    “罢手言和……”江朱大笑几声,“好好好,等我破了城池再说。擂鼓

    一声令下,大鼓再次被数名水妖抬出,通通通敲响

    鼓声沉闷,整个万山府城早被惊动,大多数人家点起油灯,惴惴不安聚在一起,揣测着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山府百姓听着,我乃渎水水君江朱,几十年前为渎水万山府段河伯。当年本河伯兢兢业业,力保万山府数百里地界内风调雨顺,治下百姓但有所求,皆尽灵验。

    哪知道玉清道那些牛鼻子肆意妄为,行事荒唐霸道,置千万百姓生计不顾,平白无故将本河伯打下神坛。而后几十年不立河伯,如今渎水年年泛滥,皆因为此。

    本河伯流离失所几十年,今日回来就是要水淹万山府城,向乌山观讨个说法,以报当日之仇破城之罪,不在本河伯,而在乌山观”

    江朱声音中蕴含着丝丝法力,直接穿透层层雨幕。不但满城百姓听个清楚,就连远在绿柳山庄的常晋也听入耳中。

    这段长篇大论看似废话,实则是渎水水君有意为之。